返回酒店，程暮寒动作轻柔的将林光霁放躺在床铺，与几人走去楼道，虚掩起门扉。

“小狐狸哥哥已经睡着了吗？”

郑琼琼仰起头看向程暮寒，见人点点头，脸上满是歉意。

“是琼琼不好...”

“是我的错。”

郑毅轻轻抚摸着琼琼的头发，眼神恍惚：“那小子千叮咛万嘱咐我要小心，我自己却放松了警惕，给你们都添了麻烦。”

冉煦：“......”

姜雪晴：“......”

二人面面相觑，也齐齐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郑副，琼琼，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姜雪晴和冉煦也是，无论发生过什么，既然并非我们主导，那便没有理由承担这份内疚。”

程暮寒回头看向依旧熟睡的人儿，继续说道：

“如果他醒着，也会这样同你们讲，应该无需我多言，不是吗？”

见几人齐齐点头，程暮寒继续询问道：

“琼琼，今天开心吗？”

“嗯！开心！”郑琼琼兴奋无比：“琼琼玩了好多游戏，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吃了很多好吃的，还学会了很多事情，琼琼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呢！”

“好，郑副呢？”

“说实话，我前半辈子真没和这几天这样开心过几次。”

郑毅叉着腰，一脸欣慰：“而且大家都平安无事，琼琼也很享受，累也值了。”

“还有我还有我！”

姜雪晴举起手，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见程暮寒点点头示意，她瞬间站直身体，一副做报告的模样：

“报告，我也超级开心！”

“就一句？”程暮寒有些疑惑，这并不像姜雪晴的风格。

“就一句，不然我怕我说起来没完，还想当场来段吉他solo，小煦就浑水摸鱼逃过去了。”

瞥见姜雪晴窃笑的模样，冉煦按住她的脸用力揉搓起来：“你丫的，团魂不是这种时候用的，尬不尬啊！”

“而且这是我老家，项目多多少少都玩过，无非就是跟着你们一起比和约会对象一起来有意思多了。”

“死鸭子嘴硬。”姜雪晴嘟囔道。

“大哥哥呢，今天开心吗？”

琼琼轻轻拽拽程暮寒衣袖，忽见人嘴角染上一丝笑意，眉眼亦微弯起来。

“嗯，很开心。”

“哇！大哥哥笑了！”郑琼琼欢呼起来，却忽地意识到这样会打扰到他人，急忙捂住了嘴。

“行吧，还以为你得低沉一段时间呢。”

冉煦一脸坏笑，却被姜雪晴一肘怼了过去：“只是坐了个摩天轮而已，你哪儿来那么多事，未来还有的是机会呢。”

见程暮寒有些疑惑，姜雪晴急忙拽起冉煦，挥挥手与几人告别，钻回各自房间。

“我们也去睡了，程队，你早点休息。”

“大哥哥晚安！”

“好，晚安。”

与郑毅二人道别，程暮寒走回自己房间，将房门反锁起来。

看着床铺上的林光霁，他稍有些犹豫，随后便脚步轻轻走去，帮他脱去鞋袜和外套，盖好被褥。

注意到有些红肿的眼角，程暮寒取来温热毛巾轻轻擦拭，以尽快缓解肿胀。

待一切皆整理完毕，他站在衣架前，将衣物悉数换下，走去浴室洗漱。

水声响起，“熟睡”的林光霁忽地眨眨眼，将自己蜷缩起来，落下一滴泪。

“大笨蛋...”

说罢，他将脸埋在被褥，安心睡去。

不过几分钟后，程暮寒围着浴巾快步走出浴室，拿起手机发送出消息，却瞬间挂掉了对方打来的视频电话。

「法莱利亚，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打视频？」

「打字多麻烦啊，明明几秒就能说完的事，非要敲半天，快接！」

未等程暮寒反驳，对方又一通视频电话打来，被程暮寒毫不留情的挂断。

「对于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直接打来的电话，尤其是视频电话，我没理由不挂断。」

「什么东西啊！我不是你发小了是吧？比陌生人还陌生是吧？想你了打个电话还得提前预约是吧？」

不过刹那，大篇幅的控诉跟随其后发来，被程暮寒直接删除，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别废话。」他如此回复道。

「行吧行吧，谁让我法莱利亚天下第一宠你呢，挨着骂还得上赶着多聊两句。」

「滚。」

「不滚。」

「那就说人话。」程暮寒略有些烦躁。

「你那症状都不用问我爷，我就能给你诊断。」

「看见一个人笑就心跳加速，感觉那个人有种破碎感，最关键的是你还有生理反应了，尤其是在看到那个人受伤流血或者掉眼泪的时候...」

「......」

似是对方已经掐着自己的人中抢救过一番，沉寂的屏幕顶端突然迅速交替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和“对方正在讲话”两种状态。

「给我打个视频。」

「不。」

「我得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我那个脸又臭，脾气又差，力气又大的离谱，手上沾点油污就要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未婚妻程暮寒吧！」

「我会把这段话作为罪证发给你爸。」

「别别别，我零花钱才刚解冻不久，你是还不行吗。」

「所以，结论？」

「结论是你真变态，比我玩的都花，施虐狂。」

「......」

程暮寒险些将手机屏按碎，扶着额头深呼吸一口气，迅速回复道：

「不可能。」

「那你心跳加速什么？支愣什么？真就是心脏病？你那儿有问题？看中人家脸和身子了？原来你是这样的程暮寒。」

「滚。」

「你看，我说你有病你还不乐意，说你喜欢人家喜欢到变态你还不承认。」

「你没听过那句真理吗，当你觉得一个人有破碎感的时候，就是你沉沦的时候。而你又渴望将他脆弱的一面也占为己有，这说明你已经爱他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

「没听说过。」

「这不是重点，快告诉我这是谁啊，有照片没，长的好看不，叔叔阿姨知道不？」

「不会是你暗恋吧，我的神啊，什么人能让你暗恋啊？」

「晚安。」

「你又晚安遁！」

看到刚刚发出的消息前弹出了一莫名红色感叹号，法莱利亚见怪不怪，将手机锁屏抛去躺椅便再度潜入水中。

不过几秒，水面浮泡全然消失刹那，一身着满是火烈鸟图案的粉色泳裤之人猛地钻出，手忙脚乱的撩起眼前金发，将手机解锁，拨出电话：

“管叔，最近程暮寒在哪呆着呢？”

“SY次域的酒店？！和谁？！”

“啊，休假旅游啊...”

堪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法莱利亚缓步走去泳池边，却险些一个踉跄栽下去：

“旅游休假？！我的神...他最近还好吗管叔？工作的时候受伤了吗？生没生其他病？”

“我不是咒他，就是感觉程暮寒不可能放下工作不加班，转头还和他同事一起旅游去...”

“等等管叔，不对。”

似发现盲点一般，法莱利亚本就白亮的肤色更是铁青起来：

“完了...程暮寒那个死直男绝对做不出把暗恋的女孩子抱回自己房间睡这种事啊！他什么时候开始好这口了，是我给带跑偏了吗...”

“这要是让叔叔阿姨知道...不得连我爸我妈都一起骂个狗血喷头啊...”

“别别别，管叔你别去查，我不想挨揍。”

“不对，挨揍都是轻的，他要是告到我爸那儿，我又得靠自己经营酒吧为生了。”

将扬声器开启，法莱利亚顺势倒入泳池，漂浮其中。

“算了，就让他再自在几天吧，等我爸把事情忙完不就能回国了吗？到时候我就借着要装修酒吧为由定居ZT次域，天天在他面前来回晃，变着花样烦他，让他挂我电话。”

看着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他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孤寂：

“明明都好几年没见了，也没觉得哪天像今天这么难熬...”

......

犹豫再三，程暮寒最终还是难敌本能驱使，从沙发坐起身，躺去林光霁身侧，将他搂入怀中。

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一切，恍若一场幻境，喜怒哀乐皆付诸于一瞬。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也无法忆起，一向他人眼中如冰山般难以接近的自己，竟也会自某一时刻开始享受起身边有人吵闹的时光。

他只知道，在回过神后，身周早已满是林光霁存在过的痕迹。

“我可拿你如何是好...”

轻抚着人儿脸庞，程暮寒满目爱意，与他一并缓缓睡去。

再坠梦境，林光霁跪坐于血泊，身周尸首层叠，却多出些许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身影。

“不可以贪恋...”

“不可以...”

他紧抓住面前呼吸渐弱程暮寒的手，抵在额头，浑身颤抖。

“只是一步棋...”

“再等我行一步棋就好...”

四下狐面浮显，样式各异，齐齐飘于空中，化为各色名为“林光霁”的身影，向着面前走来之人袭去。

不过刹那，群鸦肆起，刺穿灵魂，啄咬肉身，丝毫无从阻拦住这轻盈脚步。

“现在的你，就仅剩这些实力了吗？”

那人拾起一狐面，抬手隐去其鲜红色泽，将垂挂于狐耳之下的镂空黑桃A扑克牌装饰物捻为灰烬，眉眼中似多了几许难以置信。

“真是愚蠢的布局。”

走至身前，将狐面置于程暮寒脸侧，却被林光霁抬手夺过，佩戴完全。

“抓到你了——”

袖间匕首猛地甩出，刺入人太阳穴，想象中本应四下迸溅的鲜血并未显现，反倒是那身影于刹那崩解，连带脚下镜湖全然破碎。

坠入其中，深渊巨兽早已恭候多时...

自梦魇清醒，林光霁瞬间坐起身，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袭来，他下意识用冰冷指尖拢住脖颈，逐步调控自己呼吸频率。

“是谁...”

他明明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却仅是清醒的一瞬便忘却完全，可偏偏无法再次探寻这份梦境，不由得捂住头愈发焦急起来。

几乎同一时刻惊醒的程暮寒被林光霁这副模样吓得手忙脚乱，只得紧紧抱住眼前人儿，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他的不适。

“没事的，不怕了...”

程暮寒轻抚着林光霁的发丝，却被他回身时扶在胸口的冰凉指尖刺激的一抖，霎时间红透了耳尖。

程暮寒：“？！”

林光霁：“？！”

二人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本困扰于遗忘梦境的林光霁正试图去找寻药剂，以抹除四下本不存在之物干扰自己的种种。不曾想只是一次随手触碰，便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注意力瞬间被分散开了大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应该先抬起手，还是先挪开脸，抑或是直接向后倒去，于林光霁而言，才是当下所面临的最难抉择。

“抱歉，打扰到程队的睡眠了吧？”

林光霁顺势环住程暮寒的腰，仰起头眨巴眨巴那双狐狸眼，见他并未抗拒这般举措，反倒是动作更加自然了几分。

“没关系，正好也到了起床的时间。”

程暮寒清清嗓，也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自然而然的将人抱起，走去桌边，拿过安瓿递给林光霁：“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联系蛇虺吗？”

“不用的，喝完药就会好很多。”

见人儿干脆利落的掰开安瓿，程暮寒微微皱眉：

“这种症状很频繁吗...”

“不算频繁啦，只是最近有些累，入睡很深，容易做噩梦才这样的，程队别担心。”

“好，如果有其他不适就及时告诉我，或者联系蛇虺进行确认。”

“知道啦。”

将异样消除，难得的好睡眠让林光霁浑身清爽，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去门口与程暮寒挥手道别。

“那我就先回房间啦，谢谢程队的照顾...”

未等说完，程暮寒的手机应声响起，确认过其中的内容，程暮寒眉头紧皱。

“先去吃早餐吧，一会怕不是要加班了。”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