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书雅一进家,甩掉高跟鞋,脱下身上的外套、丝巾,仆人一路跟在她身后捡,把衣物收拾干净。
她母亲坐在客厅里插花,用剪刀把鲜花根茎剪得光秃秃,越剪越短,不像在修花,反而是宣泄内心的情绪。
桌上有泡好的黑枸杞茶,权书雅倒了一杯来喝,往里面加上苹果干和几颗红枣。
楼上的琴声悠扬。
她抿了一口茶:“郁里还是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客厅里传来剪刀一刻不停的咔嚓声和她母亲的叹息。
“从他被他爸抓回来后就这样了。”
权书雅轻轻拧眉:“怎么会这样?”
“对啊,怎么会这样?”权夫人声音沙哑,疲倦不堪,“郁里一直都很听话懂事、让人省心,这次怎么这么犟,十头驴都拽不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权书雅张了张口,却是把到嘴的话吞下去。
耳边,她母亲还在凄凄惨惨戚戚,开始抱怨丈夫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应酬不回来,半夜回来喝得满身酒气也不帮他一起管孩子。
“父亲他有事情忙嘛……”
权夫人眼睛一凝:“你还帮他说话?所以是我蛮不讲理无理取闹?”
权书雅微笑:“我不是这个意思。郁里已经十九岁,是个成年人了,他不应该像以前那样被大人们管着。”
“你想让我同意你弟去做舞台上卖笑表演的小明星?”权夫人说。
“二十一世纪了,夫人。”
权夫人冷笑,把手上娇艳欲滴的花剪成稀烂。
“丢不起这个人。我黄瑛的儿子,应该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检察官,追寻他父亲、他外曾祖父的脚步走向最高处。
而不是放弃首尔大学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跑到东南亚去参加什么破选秀,耽误了入学。”说到这,权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呼吸急促边咳嗽。
权书雅看她气急的模样,后悔自己不该提起,连忙跑过去抚摸她的背。
“你的哮喘药呢?”
“没事不用管我,让我死了算了。”权夫人红着眼说。
“水,喝点水。”权书雅把杯子递到她嘴巴,“你在这坐着,我去楼上看看。”
“也好。”权夫人抓着她手,“多帮我劝劝你弟啊。”
权书雅走上楼梯,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妈,郁里高二的时候请过中文家教吗?”
“是啊,学门外语可以在综合生活记录簿上加点额外分,当时他选了中文…你怎么问起这个?”
“没什么,突然想到就问问。”
“郁里,你开门,姐姐跟你聊会儿。”站在门口,权书雅抬手连敲了好几下门。
“我知道你听见了,快开门。姐姐脾气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沉郁顿挫的琴音。
权书雅有些生气,继续抬高音量:“权郁里,你在无视我吗?”
“再不开门的话,别怪我强行闯进来了。”
权书雅回头,瞥见权夫人一直仰着脸注视楼上的动静,便直接对佣人冷声道:“把钥匙拿来。”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钢琴上静静摆放的手机,正响起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噔噔噔瞪,噔噔噔噔——
窗帘被整齐地束起,末端系着洁白的床单,打成结实的绳结,从窗边垂落沿着外墙一路飘摇而下。
人跑了。
“小姐,喝杯热茶吧。”
导购面带亲切笑意对姜彩莹说。
“谢谢。”姜彩莹点头,腿上盖着暖和的薄毯。
耳畔流淌着轻松暧昧的歌曲。
透明玻璃展柜里,搭配柔和的灯光,精致的表盘熠熠生辉。
“呀,怎么样?”
抬起眼,梁暻元站在旋转楼梯处,张开手臂倨傲地看着她。
“好看吗?”
休闲款的平驳领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刺绣衬衫,黑底白花。
“穿去葬礼怎么样?”
“谁去世了吗?”
梁暻元面对镜子,整了整衣领:“不是,只是假设一个情景。”
“嗯,很适合。”姜彩莹眼神不自觉落在他腰线上。
她走到身后,用手丈量他的腰。
“呀干嘛?很痒。”
梁暻元正欲转身躲开,脖子却被人往下一勾,他不明所以,顺势低头问姜彩莹怎么了。
霎时脸颊上贴来几缕香气,和柔软温热的吻,一路辗转到唇瓣。
梁暻元的背抵在镜面上,慌乱抖动的瞳孔猛然缩小,震颤不已。
姜彩莹率先笑出声,掐住他的脸:“好玩吗?”
“这可不好玩。”
梁暻元舔了下嘴唇,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胳膊用手背用力地擦掉,“为什么这样对我?”
“就像你今天想见我一样,我突然想吻你。放心,绝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情愫。”姜彩莹笑。
梁暻元透过镜子恶狠狠地瞪她:“轻浮的家伙。”
姜彩莹:“这是我形容过你的词。”
“拜托以后别再这样了。”
姜彩莹双手抱臂,靠在墙上似笑非笑:“这样是怎样?”
“明知故问。”梁暻元偏过头说,“姜彩莹,捉弄我可不行。”
“好吧,我承认我刚刚有一瞬间鬼迷心窍了。毕竟,你皮相很不错。”
梁暻元轻咳了一声,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嘴角正要翘起,却忽地压下去:“你对别人也这样吗?见到个好看的人你就…?”
“没有,别瞎想。”姜彩莹有点懒得解释,“你现在不是我男朋友吗?”
“啊…对。”
梁暻元大脑浑噩地走下楼梯,店员为他们推开门。
淅淅沥沥的雨随着门缝夹杂入耳。
“天气预报上显示,这雨会下一个星期呢。”另一个店员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把钥匙交到梁暻元手里。
“哦,太好了。”梁暻元砰地关上车门。
车内,他的心跟着雨刮器一样忽左忽右摇摆起来。
“先说好了,以后不能再这样。”
“哦。”姜彩莹立马应下来。
“你这次怎么哦那么快?”梁暻元瘪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不然呢?”
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扑在二人的脸上,缱绻缠绵,拉出一道彩色的倩影。
梁暻元脚踩刹车,急急地停在路边。
熄了火,安全带啪嗒被解开,他手撑着座椅,像出笼的野兽,探过身子直奔姜彩莹的唇。
“啊!”结果起身太快,头猛地砸到车顶,痛得他忍不出发出声音。
“真的是。”梁暻元咬紧牙关,对上姜彩莹含着笑意的眼睛,警告道,“不要笑,我只是…检查一下你有没有系好安全带。”
“…嗯不错。”
他装模作样用手指扯了扯安全带,坐回位置目视前方,准备重新启动车子。
姜彩莹打开车窗,手撑着头看向窗外。
可就在这时,若有似无的呼救声传进她耳边。
她按住梁暻元转动车钥匙的手:“等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梁暻元耳边都是自己狂跳的心跳声,他只想快点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糗事。
姜彩莹神色肃穆,当即解开安全带下车。
“哎雨伞!”梁暻元跟着跑下来。
“救救我,拜托请救救我,我还不想死。”虚弱的呼救声在雨中如同细丝般缥缈。
地上的积水咕咚咚汇聚到某处,一个黢黑的大洞出现在视野中央。
姜彩莹忙蹲下身,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向井内,喊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我还好!好心人,麻烦你救救我…我…”
白光照在那男生身上,姜彩莹注意到他额角流出了血迹。
“对,这里是狎鸥亭…有人掉井里了,快派辆救护车。”梁暻元撑伞打电话,不甚在意道。
“井深不到两米,我们先把他给拉出来吧?”
姜彩莹蹲在地面抬头看他,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眼睛却异常明亮。
梁暻元叹了口气,擦了擦她脸上的污渍,把伞往旁边一扔,跟着蹲下来,手伸进井里。
“喂小子,把手给我!”
“谢谢,谢谢……你是暻元哥?!”井里的男生一看到梁暻元的脸,嘴里的音调突然变得激昂和惊喜。
“啊西什么鬼?吓我一跳!”梁暻元咒骂道,“你大半夜跑井里去干嘛?”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男生大喊,“快把我拉上去。”
“你们认识?”姜彩莹问。
“权郁里,权书雅她弟。”梁暻元解释,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啧啧啧。”他收回手,从怀里掏出手机对着权郁里拍。
拍照声、闪光灯在夜里连绵不断。
权郁里挥舞着手臂,咬牙切齿:“暻元哥,你真的最差劲了!快拉我上去。”
“拉不动,你等救援队来救。”
“别这样。”姜彩莹表情一凛,“他受伤了。”
“我拉你左手,梁暻元拉你右手!”姜彩莹跪在井盖边,侧身把手伸进井里,抓住了权郁里冰凉的手。
“谢谢姐姐。”权郁里哽咽着。
他没有认出她来。
“梁暻元,你给我认真点。”姜彩莹拿一种警告的眼神看他。
“…知道了。”
医院。
护士在给权郁里上药。
梁暻元坐在椅子上:“你怎么回事?干嘛不让我打电话给你姐?偷跑出来的?”
权郁里无视他。
“忘恩负义的家伙,谁把你救出来的,啊?”
权郁里:“那个姐姐救我出来的,你顶多搭把手而已。”
梁暻元哼笑了声:“她人是挺好的。要不是她,你就等到第二天天亮吧。”
“我知道。”权郁里捂着额角包扎好的伤口。
“…暻元哥,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滚。”
权郁里声音不免气恼:“就一晚怎么了?你房子那么大,难道找不出一间空房间给我吗?”
“你找你慕研哥去啊,他人好心善,肯定很愿意。”
“都多久了,你还记恨我说你坏话的事。”
梁暻元耸肩,笑了笑。
“那你手机借我。”权郁里说。
梁暻元还是一点表示也没有。
真是小气鬼。
权郁里脸要气成河豚,屁股刚从病床上抬起,就见姜彩莹走向这边,他眼睛一亮,挥了挥手。
这个姐姐是他的救命恩人。
“姐姐,你能不能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可是我不知道慕研哥的电话。”权郁里看向梁暻元,“呀。”
“我手机里存了他的电话。”姜彩莹说,“他是我大学同学。”
“这么巧!”权郁里惊喜道,“谢谢姐姐。”
……
然而,电话嘟嘟拨打出去,皆是对方正在通话中。
权郁里像只失落的小狗,两边耳朵耷拉下来,倚靠在墙边。
见状,梁暻元捞住姜彩莹的脖子,咬耳朵道:“你可别心软,这家伙刚离家出走,我们都不要管他。”
天呐,太开心了有七个读者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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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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