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心神原大部分都放在春山几个身上,听了这话不禁吓了一跳,脱口道:“我们一起长大,感情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你是如何被送进庞知府府里的?可是你父母的意思?你该不是自己情愿去的罢?”
“当然不是!”
提起这个,宝镜就气不打一处来,又看到里屋的隔扇被阖上,春山芭蕉他们都安然“撤退”,宝镜心里一松,原本不想说的话也就能说出口了。
“我们家里早没甚么人了,就我们姐弟三个。现如今我们都大了,要外出讨生活。大姊姊先带了我出来,后来又去接二姊姊下山.......”
“呃,那个,我家原就住在山里的嘛.......大姊姊把我托给我大姐夫照料,结果大姐夫转头就把我送进大官家了。”
萧逸恪面上神色不变,抚着珠串的手却滞了一瞬:“你大姐夫,他家可是就在聿州府?”
宝镜当然不知道什么“聿州府”还是“玉州府”了,他本就对人类地界的东西不怎么熟悉,但想想也大约知道萧逸恪说的是哪里,于是立即警惕起来。
“我姐夫他家是不是那个什么聿州府的,我不太清楚,只知他是去那里赶考的书生.......”
萧逸恪又问了他几句,宝镜却顾左右而言他。
宝镜有自己的小算盘。他还惦记着让公子做他的相好呢,怎肯半途而废?
如果说最开始他还记挂着早早回去寻姊姊们,但现下明明算着时间,姊姊们该是都下山了,宝镜却舍不得走了。
公子待他实在太好了,他太喜欢太喜欢公子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先与公子成就一双两好才成。
毕竟,公子现在还没答应与他相好呢。
眼见公子还在追问,宝镜词穷,生怕公子问清楚了姐夫家所在,就要将他送回去,正不知该拿些什么话糊弄过去,忽听檐下几声铃音叠着玉片敲击声悠然而来,清新悦耳。
宝镜如闻纶音,瞬间醍醐灌顶,知道如何转移话题了。
“公子,你听到风铃声了吗?好听罢?这也是我亲手做的呢!我昨晚上花费了好些时间才做好,一做好就急急忙忙跑过来挂上去.......了.........”
说到后来,宝镜意识到不对,急忙捂住嘴,大眼睛滴溜溜四处乱瞧,就是不敢去看自家公子,心里暗暗叫糟。
想着,这下可完了,我怎的这样糊涂,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又把春山芭蕉他们连累进来,可该如何是好。
好在公子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顺着他的意思转了话风:“‘风铃’?你叫它作‘风铃’?倒是贴切。”
宝镜一听,立时兴奋起来,指着窗外的檐铃笑道:“我喜欢叫它作‘风铃’,因为只要有风一吹,它就有悦耳铃音响起,我便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怎样,好听罢?这可是我特特做来给你的哦。”
说着,宝镜已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小模样。
“我原先在后山小河处,不但捡着了几颗玉珠子,还得了几枚白玉片。我把上面的石皮磨掉,做出来几片玉叶子,用结实的彩线编成络子固定,再寻俞管事要了两个小铃铛挂上,就做成啦!”
指着不时飘入窗框视野内的绸带一角,宝镜邀功道。
“昨日里公子给我脚腕上系了彩带,我觉得很好看,就把小金铃也挂在了湖绿色的绸带底端,系在风铃上,你看,也好看的罢?”
湖绿色......
萧逸恪想起昨晚自己提到那套湖绿色的衣裳,口出不满嫌弃之语,而小少年认真为他辩驳时的场景,心中不由柔软一片。
“好看,好看的。”萧逸恪低语,握住宝镜的手,去翻看他手心:“又要打磨手串,又要做风铃,昨晚该不是一夜没睡罢。”
宝镜悄悄咽了口唾沫,心虚道:“并没有......珠子和玉叶子我老早就开始打磨了.......没花多少时间呢。”
手心被公子触得发痒,宝镜开始不自然地扭动:“公子........”
萧逸恪视线停留在宝镜犹然有些发红的指尖,和残留着几道细微伤痕的手上,紧握着他两只腕子,没有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我不疼的......”
宝镜被公子盯得浑身不自在,弯曲着手指想要把那几道伤痕藏住:“我这都是不小心弄的,不用抹药,明天就好了。”
好一会儿,萧逸恪方才放开宝镜,一言不发地从床头柜子处取出一小罐晶莹剔透的药膏子来,用干净的小银勺舀了,涂在宝镜手上。
清凉的感觉随着一阵淡淡的幽微香气袭来,宝镜精神一振,哇,这药膏可比姊姊们给他涂得那些不知名的破草药汁子好得太多太多了。
“谢谢公子。”
举着自己的两只小爪子,宝镜很有礼貌地道谢。却没想到抬眼,正看到公子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宝镜:“.......”
公子这是......啥意思?
“为什么要送我这些东西?”萧逸恪问道。
手串和风铃吗?
这个问题宝镜会:“因为想要公子开心呀。”
萧逸恪一愣。
“昨天公子不开心了......”
宝镜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想着干脆送个礼物让公子开心开心。”
他见萧逸恪不说话,于是小心翼翼试探道:“公子,这两件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
“那,”宝镜更小心了:“你,开心了吗?”
萧逸恪看着他精灵的小模样,突然微微笑了起来:“开心了,很开心。”
世上竟有人肯这样的用心,只是怕他不高兴,就千方百计讨他欢心。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不开心呢?
宝镜听了大松一口气,嘻嘻笑道:“太好啦!我就这些东西还拿得出手。若是你还不高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啦!”
萧逸恪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止住了,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道:“只要宝镜在,哪怕什么也没有......”
“我也很开心。”
宝镜有些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知道这是好话,于是笑得像春花一样灿烂。
萧逸恪知道这滚滚红尘里,总有人愿倾其所有,去博得他们心底里最关切之人一张笑靥。
但他从来没想到,原来自己也能这般有幸,得遇这样一个人。
岂不知,这样的人本身,便是一件珍宝啊。
“公子,”宝镜伸出两根手指,扯了扯他的袖子:“既然你已经不生气了,那、那我今天闯祸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责怪春山和芭蕉他们了?”
这煞风景的话一出,原本心中酸软暖和一片的萧逸恪,如同猛遭一记过境寒流,骤然生出一股子酸妒之意来,对春山芭蕉等人突然就开始不满起来。
偏萧逸恪还弄不分明,只以为这是忆起当时看到宝镜自檐下掉落时,万般惊怒恐慌的心境再度浮上心头,这才又改了主意,不想简单便放过春山他们。
宝镜一见公子面色,心里就是一抖,缩着脖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才好。
其实他也不想提这茬的,但又担心回头公子见到春山和芭蕉他们,又惦记起今天的事,心里生怒再将他们发落了,那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恰好公子似已被自己哄好了,那何不趁机为他们求一求情呢?
可怜宝镜一个初下山的小狐狸,浑身的心眼子加起来还比不上他家公子的一根脚趾头。哪里知道方才他与春山等人的眉眼官司早被萧逸恪看在眼里?只不过心里另有打算,浑作不知罢了。
偏宝镜无知无觉,在一个最糟糕的时机里为无干旁人求情,惹恼了萧逸恪。
“你竟还想着给别人求情。”萧逸恪冷冷道:“你别忘了,你也当罚。”
宝镜打了个哆嗦,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耳朵,不敢吭声。
萧逸恪心中各色心绪急转,还有些奇怪的念头混杂其间,让他一时下不了决心,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宝镜。
而宝镜半晌没见公子开口,不由得不安地挪了挪跪着的膝盖。
他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纠结了好半天,居然支支吾吾地先提了个要求。
“公子,我知道我当罚,不过,不过你能不能......能不能.......”
后面的话声如蚊子哼哼,教人听不清楚。
“如何?”
“我,我是说.......”
宝镜忸怩了半晌,方才豁出去一般红着脸道:“你要罚我,能不能不打屁股,改打手板心啊?我都这么大了,实在是不好打、打那里了呀.......”
他从小闯了祸就要被两个姊姊打屁股,小时候还不算什么,大了就不大愿意,觉得那样丢脸,可两个姊姊在这一点上却有志一同地忽视了他的抗议,照打不误。
所以,在小狐狸宝镜的意识里,惩罚就等于打屁股,两者等同。
宝镜纠结这一点好久了,看到别的小妖精被长辈打手掌心还羡慕得紧。既然这回公子的罚是跑不了了,那换个惩罚方式总可以吧?
小狐狸(期期艾艾):可、可以不打屁股吗?
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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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狐狸下山找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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