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相逢

颜明津在岷州挑了个山清水秀之处住了十年,天高皇帝远,他也逍遥自在,一边逃过朝廷老酸儒的指桑骂槐,一边派人暗查老侯爷当年夜闯承天观杀符俟的真相。

但这些年,远在陵阳的符俟不止一次派人杀他,欲要除之而后快,一旦他身死,颜家堪比国库的银两便能被符俟默不作声地蚕食掉。况且颜明津与朝堂脱节多年,只要符俟瞒得好,他的死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传回皇城。

回陵阳给皇帝贺寿本就是个借口,在皇城里,符俟便不敢再贸然动手。不料符俟在城郊设下埋伏,痛下杀手,死士全员出动,虽被王福嘉搅了浑水,但还是在他身上留了两道口子。

这些时日他在侯府养伤,顺便理清了陵阳金库里的钱财,把老侯爷留下的钱庄清洗一遍,朝中党争他懒得去管,国师举荐了陈衍去治水,看似为袁卓分忧,实则争的是檀州的管辖权,颜明津传令檀州库房接济灾民,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第二日听说符俟派了王福嘉去檀州,明摆了要掺一脚,颜明津就隐隐坐不住了,直到裴遗燕找上门来。

裴遗燕作为陈衍的幕僚,陈衍却不带他就直接走了,他爹让他在家闭门思过,他气不过,偷偷跑到景瑄侯府敲门。正好颜明津有心抓国师的尾巴,便顺理成章地陪小裴钦差去檀州。

此举光明正当,连符俟都没法说什么。皇帝更是喜不自胜,这纨绔一朝收心还要为他分忧,景瑄侯富可敌国从不差钱,有他在,赈灾效率都能快三成。

谁料他们还没进檀州,就遭了山匪围攻,这山匪训练有素,源源不断,颜明津心下有数,他和裴遗燕是被人盯上了。裴小公子虽能以一敌十,但颜明津伤势未愈,暗卫还有一会才能到,只能拼死一挡了。

眼看山匪就要逼近马车,林中一女子执剑而来,行云流水地将他身前的贼人打退。

两人眼光一错,王福嘉便暗叫不好,为什么每次碰到景瑄侯自己都要身陷圄囹,颜明津虽惊讶,但看见王福嘉眼中的错愕,他到隐秘的生出一点喜悦,难得又从这个姑娘古井不波的面皮上看见一点别地表情。

这喜悦只持续了一刹那,便被山匪劈来的刀剑打断了,颜明津郁闷不已,若是他身体康健,区区一些山匪,他杀个七进七出都不在话下。但自从他来了陵阳,身上的伤都没好过,这皇城莫不是克他。

他心中有气,手上便多使了几分力,名剑定光缠住一名山匪的短剑,猛地荡开后,顺势横削,剑影如网一般向对面盖过去,倒下一个山匪顺势又扑上来三个。这些山匪本是流民,武功不高但胜在人多,颜明津胸前的两处箭伤,不一会便有血迹洇开。

周围刀光剑影,乱作一团,王福嘉在他身侧不远,手中握了一柄极细且长的银剑,名曰“鸦九”,剑刃有丝丝寒气。眼看又冲上来一人,颜明津手中长剑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弧,将那人撞出去,王福嘉回身一剑便结果了那人性命,两人又双双打了个照面。

大敌当前,哪怕王福嘉见了颜明津就头疼,这时候也得跟他做盟友,两人背靠着背,剑影环绕,倒也安全。

山匪源源不断的从林中冒出,王福嘉忍不住皱眉,颜明津似察觉到了她的不满,适时地说:“我方才招了暗卫,他们片刻就到。”

王福嘉语气不善,“侯爷为何大驾光临,您不是在陵阳养病吗?”

“你是在可惜我还没死吗?”颜明津一撩衣摆躲开,面前的人下一刻便倒在他脚下,百忙之中还开了个玩笑,“陛下钦定了陈衍和裴遗雁作为治水大员,我陪同裴遗燕过来看看,国师横插一脚把你送过来,如此行径,更让人怀疑。”

王福嘉劈晕一个山匪,冷静应对,“侯爷说笑了,我是真心实意来赈灾的。”

颜明津衣摆被血水浸透,反握定光一剑封喉,“王姑娘有心为国效力”,他轻笑一声“我若还躲在皇城里做守财奴,史官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山匪虽多,但久战之下也难以为继,许多人吓破了胆子,也就随着随着残兵跑了。

王福嘉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便听到一声怒吼。

几个壮硕不似常人的黑影冲出密林,手握砍刀对着她当头劈下,她下意识举剑就挡,没想到对方力气奇大,刀剑相接震得她手臂发麻。眼见大刀就要劈到她头顶,耳边一阵风声,颜明津手中的定光就斩在对面人的肩膀上,那人吃疼后缩,王福嘉就地一滚,逃开长刀笼罩之地。

“我叫影卫散在四处防备国师的人,没想到在这等着我呢”,颜明津喃喃的说道。

王福嘉懒得理他。

颜明津前襟伤口崩开,染了一片血迹,他拉着王福嘉的手闪身避开,“那日王姑娘救我,如今还你一命”,听起来隐隐还有几分笑意。

待王福嘉看清眼前袭击她的人时,不由得后退两步,裹在黑布里的怪人有两人之高,浑身溃烂流脓,面无表情,仿佛被人操纵不知痛痒的傀儡一般,颜明津的定光锋利无比,怪人肩伤露骨,依旧横冲直撞。

“姐姐小心!”小梅在王福嘉十步开外,正与另一个怪人缠斗,她气息不乱,还隐隐占了上风,“等我杀了这个,就去救你!”

王福嘉刚想回应,她身边这个怪人又是一刀劈下,她闪身后退间,听见颜明津手中铃铛轻响,“暗卫来了”。

数十个带着面罩的暗卫的转瞬杀到,几招之内逼退了黑袍怪人,十几个人分散开,缠上了其他几个黑袍人,战场上形势逆转。

暗卫皆穿一身玄色云锦交领窄袖长衫,连护腕上都镂刻着暗金色云纹,王福嘉忍不住看了颜明津一眼,侯爷果然在任何地方都能奢侈一把,心安理得地纨绔啊。

她又转头向林中望去,山匪的人正四处逃窜,马上就要悉数逃走,王福嘉心生一计。

“小梅,你帮我把那些老弱妇孺登记下来,让她们直接去岷州,把我们箱子里的粮票给剩下的人,派人领着他们去陵阳的流民营”,王福嘉对小梅方声喊道,接着她紧握手中的鸦九,脚下一点,飞身跟上逃窜的山贼,“我去探探匪窝在哪里。”

她刚窜出去没几步,身边就跟上一人,王福嘉暗叹一口气,面有难色的说到:“侯爷伤势严重,还是别乱跑了吧。”

颜明津合拢衣襟,理所当然道:“伤口不妨事,那些人分明是冲着我来到,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才能一锅端了他们”,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国师大人果然恨我……”

王福嘉忍无可忍,有心让他的伤口更疼一些,“袭击你的是山匪,关国师什么事”,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到:“侯爷有被害妄想的隐疾就去治!”

对话戛然而止,颜明津不言语了,王福嘉还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颜明津双眼微眯,紧盯着山匪逃走的方向,“大敌当前,今日我们二人暂且休战。”

王福嘉正追山贼追的来气,当即反驳道:“侯爷身份尊贵,我可不敢跟您有过节。”

颜明津垂下眼,“你当初在陵阳外救我的时候义无反顾,怎么现在如此恨我?”

王福嘉冷冷道:“原来侯爷还知道是我救了你啊,我还以为贵人多忘事呢,到底是谁狼心狗肺剑指恩人的!”

两人奔波了数里地,地势逐渐升高,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寨子,残余的山匪正连滚带爬的往寨子里跑,寨子建在高处,他们两人在低处,看不清寨子的全貌。

寨子的外墙皆是由巨石垒成,门外的守卫服制统一,手中长矛银光闪闪,在火把的照耀下愈显锋锐。

王福嘉在心中掂量了片刻,据小梅所说,这匪帮是在檀州发了水灾以后,由心生怨恨的难民组建的,可檀州水灾不到半月,寨子怎会建的如此宏伟?那些土匪手中的兵器也质量上乘,流民不会有余钱置办这些……她眼神一凝,难不成是有人暗中扶植他们?

她看了颜明津一眼,他也是若有所思,景瑄侯家财万贯,对于钱财都比旁人敏锐几分,看来他也注意到这隐秘之处。

王福嘉正要低头同他商量对策,对面那人却先开了口。

“其实,我来檀州也不全是为了赈灾的事”,颜明津压低声音正色道,“我是真心诚意来跟王姑娘道歉的,那日我不该拔剑,只是国师三番四次想要杀我,我得知姑娘为国师效力后心生愤懑,才差点误伤了姑娘,是我的不对。”

王福嘉看了他片刻,跟他对了一下拳头。

然后凉凉地补了一句,“你等着吧,这账可算不完。”

颜明津听她答应,便微微笑着假装松了一口气,又偏过头来看她,一双桃花眼明亮灼人。王福嘉对上他那双极黑的瞳孔,不自然的转过脸去。他正经的时候,却是挺惑人的。

不过侯爷在山水之间逍遥了十年,就不是陵阳皇城脚下的循规蹈矩的人,他能正经几时呢。

直到被寨子门口的火把晃了眼神,王福嘉才蓦然回神。

她悄悄地拔出腰间挂着的鸦九,与颜明津对视了一眼,轻轻的做了一个口型,颜明津立刻知晓了她的意思,手中定光出鞘。

寨子里人只多不少,不能打草惊蛇,既然不能明查,那就只能暗访了。

鸦九剑,出自白居易《鸦九剑》诗,唐代铸剑师张鸦九所铸。

定光剑,出自陶弘景《古今刀剑录》,殷时太甲所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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