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蔫嗒嗒地在他手腕蹭了蹭,应下了他的话。
扶疏重重叹气,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村子都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扶疏如今站在村口,村子里面瞧不见半个人在外走动。
乱葬坑的事历历在目,如非必须,扶疏半点都不想跟那群人有更多的交集。
连藤蔓都找不到,他也就没指望自己能找到那木屋,干脆转了个向:“算了,先想办法从这回去。”
红线跟阿洄的联系又变得很飘渺,扶疏估摸着她应当是不在这里,如果那几人全都在结界内的话,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
除了一个小五有点用,其他的就算是线索,也绕得扶疏想不明白。
还不如回去找伏北渚。
而且属实奇怪,次次跑到障外来的都是他——阿洄似乎也会这样,是因为他们两个来自九重天?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幕后之人将他跟阿洄两个管姻缘的丢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指望他们把这里彻底乱掉的规则给拽回来吗?
繁衍一事倒也罢,送子娘娘的职责只在“繁衍”,倒是不会去对感情什么的多思,甚至如今阿洄的许多反应都是化成人形之后被带入的一些本能,真要去问,这小姑娘怕是比那几个武神都要没心没肺。
他们这群九重天的神仙,本就是群无情无感的天道造物,都是因为要涉足凡间,这才跟那群凡人学来了三分情绪和所谓道义。
扶疏跟凡人接触得久,又本就是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如此才在没有信徒指引的情况下勉强共情几分。
不止如此,他们也不是武神,也不是什么能直接施用法则的神仙,怎么看这事情也不该落在他们的头上。
扶疏边想边郁闷,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藤蔓叶子,也不知道该怎么从这地方离开。
应该问问伏北渚的。
“你有什么法子么?”扶疏放弃挣扎,直接求援腕上的藤蔓。
虽然没有人形,但藤蔓也好像被他这一句话给问懵了,随后叶子转悠几圈,指向一个方向。
扶疏抬眸看过去,好像就是他们方才过来的方向。
这是……?
他不知道藤蔓的意思,又没打算再难为它挤汁液写字,就只顺着它指的方向走过去。
这一路又回到了山脚。
扶疏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你是想让我回去?”
藤蔓这次不动弹了,静默着,叶片已经紧紧贴上他的手腕。
扶疏一头雾水。
不过,也不知晓伏北渚跟那位静山宗的宗主打得怎么样了。
如果打完了,应该回来寻他的吧——
扶疏才一想到这,就忽然感受到了地动。
红线飞快缠上一旁的古树,扶疏勉强稳住身形,就瞧见小五从浓雾林中飞奔出来。
诶?
扶疏一愣,红线比他的意识快上半步,窜出去将少年也给缠住了,然后拽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扶疏看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少年,问道。
“我想回庙里……但是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少年闷声开口,地动终于停下,扶疏将红线从他身上抽回,把人给拉起来:“跑到这里,你还有胆子往里进?”
之前不是都因为顾忌“山神”而对这山敬而远之么?
“不、不能进吗?”少年懵懵地瞧着他。
“那么大的雾,你也敢进,就不怕里面出来什么东西?”扶疏记着这是障外,不确定这里还有没有“山神”的事情,就只能拿着浊气说事。
“不怕,”少年摇摇头,眸子很亮,“仙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村子的神山!虽然我这样的人,可能不会受到神山庇护,但是,神山一定不会害我的!”
“神山?”扶疏有些讶异。
结界内和这障外世界,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分别,都到了黑白颠倒的程度?
少年点点头,跟他解释:“村中男女成婚,都是要到神山上去,求得山神祝福的。”
扶疏冷笑一声:“你们成亲,不来拜我,去拜那劳什子的山神?”
简直大逆不道!
凡间生灵对于九重天和地府的事情并不熟悉,以至于经常出现一些自封的神祇,像什么山神土地公的便是如此,虽然占了一个神名仙名,归根到底也就还是凡间身上多了点清气的生灵罢了。
这样的“神”一直都有不少,除了第一次碰见的时候有些惊讶,之后九重天上已经没有人再去在意这件事。
但不代表他们就能鸠占鹊巢以下犯上!
“我才是天地间独一的姻缘神,你们不拜我,却去拜这个山神——他算得上什么‘神’?”
扶疏被气得不行。
少年本就有些畏畏缩缩,听到他这样说,便更小心了,恨不得把自己整个给缩紧阴影当中,防止扶疏的怒火烧到他身上。
扶疏还不至于跟他置气。这事到底跟着小孩无关,因果都在那山神还有引导这群村民信仰山神的那一个的身上。
之后没再有地动,扶疏气势汹汹地拽着他:“照你这么说,那山神应该就在山上,带我去找他。”
“不必找——”他话音刚落,一道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扶疏听到这略显熟悉的语气便是一阵恶寒,转头看过去,果然是静山宗的宗主,“仙人想见,我亲自来便是。”
浊气骤然变得浓郁,哪怕几人是在山脚。
扶疏略感不适地蹙着眉后退一步,抬眼瞧着他。
静山宗宗主瞧着淡定,实际上极为狼狈。原本淡色的衣衫上面已经落了斑点血迹,嘴角都有未干的血痕,脖颈和胳膊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割痕,上面还冒着丝丝缕缕的妖气,一瞧就是伏北渚的手臂。
但……
“伏北渚呢?”扶疏拉着少年与他扯开距离,警惕质问。
“是另外那位的名讳?”宗主弯了下唇,什么明显的情绪都没有,只是意味深长地开口,“我想,仙人如今应当不会希望见到他。”
扶疏眉头皱得更紧,忽然福至心灵地看向手腕藤蔓,瞧见的是一截枯枝。
他瞳孔骤缩。
一道灵力也是在这个时候冲他攻了过来,扶疏还没从思索当中回过神来,烦躁地“啧”了一声,避开灵力攻击,红线迅速在身前结成盾,将两人给阻隔开。
扶疏平时不怎么动手,但是打起人来就容易顾前不顾后,把小五放在身旁扶疏只担心会伤到他,便干脆分出些红线来将少年缠紧了往后一甩,让他隔着此地远了些。
一同被他甩出去的还有已经变成枯枝的藤蔓。
“刚才他不让我动手,”扶疏冷着一张脸,红线在周身乱舞,至纯的天地清气将浊气给完完全全地给隔绝在外,“倒是让你误会了,我动不得手。”
扶疏的战力在九重天着实有些过分地恐怖。
倒不是说像那些武神那般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而是……对于一个姻缘神来说,实在是能打得有些过头了。
除了阿洄这样没有伴生神器的小神仙,九重天上的神仙多多少少都会依靠伴生的法器而拥有一些自保能力,比如掌管天下草木的花神,也能跟伏北渚一样用藤蔓抽人。
但排去那些武神,扶疏的实力的确是能用“骇人”二字来说的。
他自然是没跟九重天其他神仙打过,之所以这群人会有如此论断,是因为他刚苏醒没多久的时候法器莫名暴动过一次,那次红线直接把月老殿房顶给掀飞了。
九重天上的这些神殿甚至都是在神仙们苏醒之前便存在的,扶疏的月老殿成了第一个被破坏的,他也就这么荒谬地一战成名。
自然,实力也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比起先前跟伏北渚**一样的打法,这次扶疏的红线是真真正正地铺天盖地,连周遭浓郁的浊气都被暂时的驱逐,只剩下扶疏身上散发出来的精纯清气。
对面如今是何等模样,扶疏瞧不见,但却能感知到周遭空间的波动。
是要破障了,还是别的什么?
他小小地分了下神,手掌因为操控着红线而被举在身前,扶疏目光从每一根上面略过去,最后忽然定在小指上。
平时操控法器的时候,只要不是他刻意为之,小指上就不会有新生的红线,只会有那一根他和伏北渚相连的姻缘线。
而现在,被结界隔开的姻缘线重新连接上去,还没等扶疏欣喜,那边就有什么东西丢了过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静山宗宗主丢过来的攻击法器,刚准备用红线将其绞成齑粉,突如其来的心悸却让他手上一松。
一团藤蔓被丢到了他脚边。
干枯的,毫无生机的。
但不是伏北渚。他小指上的红线并没有与这团藤蔓相连,而是,落在了静山宗宗主的身后。
空间忽然彻底破碎,像镜子碎片那样,在半空中开裂,然后化作流光不见。
一滴新血出现在宗主心口,然后一点点蔓延开,成了拳头大小的……一个洞。
宗主木愣着倒下,扶疏也愣着,看向浓雾之中。
那里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衫,长睫微垂着,平直的眉瞧上去有些过分地不近人情,像是一尊真真正正无悲无喜的神像,就是身上也带着比九重天许多神仙都要浓郁的天地清气。
但那张脸——
“伏……北渚?”
芜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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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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