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入暑之后,天气愈发炎热,夜晚令人躁动不安。
江斯月没法无视BBS上的风言风语,一时也想不出应对良策。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不知所措。
她主动联系论坛管理员,告知此事,请求处理,可对方并不在线。
以往她要是碰见什么难事,都会找魏逸丞讨论。魏逸丞跟她思维不同,有时会提供一些不同角度的想法供她参考。
但是,她目前正在和他进行单方面冷战。帖子的内容也不宜让他知道,否则她更加难办。
争端因N君而起,所谓的小红帽、小绿茶、小白花,都和N君紧密相关。
不论裴昭南在不在意,他都不能置身事外。因此,江斯月才找他商量。
【裴昭南:别担心,我会处理。】
【江斯月:你打算怎么处理?】
裴昭南没有再回复。
江斯月心想,他处理什么呢?帖子?还是发帖人?
程迦在一旁看帖。
看完一页留言,发现居然还有一页,可见同学们对此事的八卦热情。
正想点击下一页,突然弹出一个窗口——
对不起,您访问的页面不存在。
程迦惊呼:“帖子没了?”
她返回论坛主页,刷新页面,这条热帖居然找不到了。
江斯月重新确认了一遍,帖子真的消失了。她好奇:“是被管理员删了,还是怎么回事?”
“管他呢!”程迦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这种胡说八道、给同学泼脏水的帖子,活该被删。”
于是江斯月又给裴昭南发消息。
【江斯月:帖子没了。】
这意味着此事可以暂时告一段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并不想找发帖人的麻烦,只希望谣言别扩散。
【裴昭南:嗯,知道。】
删帖的事与他有关吗?还是说,他也是刚刚得知?
江斯月不得而知。
她无暇思考太多,因为……就在刚刚,她收到了魏逸丞的消息。
他明天要回成都,临走之前希望能见她一面。
这几天,他一直在北京,每日对她嘘寒问暖。
她忙自己的正事,不一定会回复,但他的认错态度她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说到底,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谊,他放不下,她也是一样。
她早就在心里原谅他了。
他们之间只差一个最终和好的仪式。
情侣之间不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爱之深,责之切。
正所谓,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很多人能轻易饶恕陌生人的过错,却无法原谅爱人的疏忽大意。
江斯月同意见面。
她换上一条修身高腰连衣裙,腰间打着轻盈的蝴蝶结。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脖子有点儿空,她便戴上一条项链。这条项链是魏逸丞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造型是一对相扣的戒指,寓意永不分离。
程迦见她大晚上梳妆打扮,不禁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去找男朋友?今晚还回来吗?”
“回来。”江斯月不假思索地说。
“呸呸呸,我真是多嘴。”程迦说,“都是成年人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好享受约会吧。我啊,什么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就算江斯月晚上不回来,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可惜,江斯月今晚并没有外宿的打算。
拾掇完毕,江斯月出门等电梯,意外撞见祁霂瑶。
她站在电梯前的窗前跟人通电话:“你找我有什么事?”
二人视线隔空相汇,江斯月先行移开眼神。
她不太想跟对方打招呼,尤其是经历了今晚的事之后。
同时拥有江斯月和裴昭南联系方式的人并不多,祁霂瑶正是其中之一。
纵使江斯月对人心抱有善意,也无法否认发帖人以“小红帽朋友”的身份自居。
至于这位朋友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细节?想必祁霂瑶并不完全无辜。
祁霂瑶倒是不避讳,她语笑嫣然,撒着娇说:“你特地过来,我哪儿有不见你的道理。”
说罢,她看了一眼江斯月,讲话的声音特意拔高:“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呀?裴昭南。”
祁霂瑶试图在江斯月平静的脸上找到情绪波动的痕迹。
可是,江斯月好像对她和裴昭南的私事毫无兴趣。
电梯来了,江斯月径直踏入,头也没回。
///
北一楼外的篮球场,平日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如今仅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场边少了欢呼嚎叫看热闹的人群,只余香樟树影在风中摇曳生姿。
裴昭南半降下车窗,垂首,拢着风,点燃一支烟,松松地夹在指尖,一点光火在夜色中明灭,青色烟雾随风而逝。
有人从另一侧上了车,温热的晚风瞬间涌入车厢。
伴随着沉闷的关门声,裴昭南偏过头,熏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祁霂瑶特地化了精致的妆,勾眼线,涂红唇,步骤一样不少。黑色短裙勒出腰线,大腿白得晃眼。
相比之下,裴昭南随意得多。简单的黑T恤黑长裤,没有多余装饰。
没等他说话,她便主动贴了过来。他低眸,见她衬衫纽扣开到第二颗,露出锁骨和肌肤——刻意制造暧昧的小把戏。
他用手臂挡住她,拉开距离。今夜气温高,他不想和别人挨得太近,嫌热。
祁霂瑶对此并不恼。
相反,她喜不自胜。
分手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在懊悔。气自己脾性太大,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白白将裴昭南拱手让人。
好在裴昭南没有删除前女友联系方式的习惯,她仍在他的通讯录名单里。兴许是为了哪一天突然想起来,还有机会再续前缘。
就像……现在这样。
裴昭南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烟已烧白一截,烟灰落下来,掉到裤子上。他用手掸去,她却主动替他代劳。女孩子的手,绵热,柔软,隔着长裤轻抚。
祁霂瑶借着微弱的光,隐约瞧见他右手虎口处贴了一枚创可贴,上面有粉色爱心的图样,一看就是女孩子才会买的款式。
她顿时醋意翻涌,想来他这段时间必是莺燕环绕——他并不介意多她一个,也不介意少她一个。
可现在,她学乖了,不再发脾气,而是假装没看见。
她不知道裴昭南今天为什么要来找她,但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下来。
哪怕……这手段为人所不齿。
祁霂瑶的手偷偷往上,却被他攥住手腕。没有甩开,也没有往前拽,只是握住。
她不禁抬高眼睫,直勾勾地望着他,软言软语道:“哎呀,你弄疼我了。”
裴昭南轻笑,未予置评。
只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
他静静地抽了一口烟,这才缓缓地说:“你在电话里说,想我?”
她无辜地眨眼,点头。她像一只可怜的小鸟,想要寻求他的怀抱,可他不为所动,继续说:“你想我的方式,就是去学校论坛上造我的谣?”
祁霂瑶瞬间愣住,后背陡然僵直。
难道今晚他来找她……是为了这个?
以她的了解,裴昭南向来不屑于关注校内这些事。
他虽在A大读书,但和普通学生不同。他不住学校,想来上课便来,不想来上课便不来,老师拿他当一尊大佛供着。
他上大学,更像是找一件看起来正经的事儿做一做。
至于他是怎么来A大的……有人说他是保送,有人说他是外籍,众说纷纭。
看似荒诞,却又合理。他这样的人想要读大学,有一万种捷径可以走。
祁霂瑶稳住慌乱的心跳,弯了弯唇:“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裴昭南微微扯了一下唇角,好整以暇地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吗?”
祁霂瑶没说话,却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裴昭南松开她的手,语气凉了一度:“自作聪明。”
祁霂瑶听出他已十分不悦,便道:“对、对不起……不是我。”
他却反客为主,咄咄逼人:“不是你,你道什么歉?”
祁霂瑶一时语塞。
裴昭南看着她,再度开口:“那个帖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祁霂瑶支支吾吾道,“我只是怕你被人蒙蔽。”
“被谁?”裴昭南问。
“就、就……”祁霂瑶觑他一眼,“那个江……她有男朋友,你别被她骗了。”
“有男朋友又怎样?”裴昭南反问,语气云淡风轻。
祁霂瑶:“……”
失策了。
只要他没有道德,就没有人能用道德绑架他。
“你看你,分手了,还这么关心我。”裴昭南微微笑着,“我是不是该向你表示感谢?”
“不、不用了。”祁霂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早该明白裴昭南的性子。
小打小闹他不会挂心,但若是真将他惹毛了,他会立刻翻脸无情。
就像一只生性恶劣的猫,看似可爱无害。一旦逮到猎物,却要将其玩弄至死,再舔舔爪,优雅离去。
之前她查他手机,他只是明面上不太耐烦,却没有跟她生气发脾气。
这是一种对待不在意的人或事才会有的态度,因为不珍惜,所以连解释都懒得多说,直接提分手就好。
今晚,他看似好说话,令人如沐春风,实则是真的动怒。
裴昭南:“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祁霂瑶:“我现在就把帖子删了。”
她拿出手机,想找到那个帖子,却发现已经不见了。
管理员暑假休假,每天只在固定的时间查看论坛,维持秩序。再说,她的帖子没有指名道姓,不在管辖范围内。
所以,帖子是怎么被删掉的?
她发的那个帖子真假掺半,借用朋友的口吻来说江斯月和裴昭南暗通款曲。但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现在看来,她的猜测似乎有了真实可信的成分。
裴昭南来找她的目的很明显——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江斯月。
帖子删了还不够,甚至要从源头解决问题。他从不在意关于他的流言,却在意江斯月的名声。
……
裴昭南轻弹烟灰,目光不经意地瞥过车窗之外,意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斯月站在楼下,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本想再警告祁霂瑶两句,现在忽然觉得没意思,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没事找事之前,掂量掂量。”
祁霂瑶喏声,又听见他说:“下不为例。”
……
无关人等下车之后,裴昭南将烟掐灭。
车窗洞开,风灌进来,吹散烟味和香水味。
他坐了一会儿,见江斯月还在等人,蝴蝶结丝带随风飘舞,挠得人心痒痒。
裴昭南打开车门,想去找她,却在下一秒,刹住脚步。
比他更有资格找她的人出现了——她男朋友带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来了。
江斯月接过玫瑰花,脸上有几分欣喜的神色,眼睛里似有星星跃动。
那是沉浸在恋爱之中的幸福表情,也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表情。
这才过去过久,她就忘了她的男朋友大半夜将她抛在路边?
她的记性未免太差。
裴昭南不禁有些烦躁,他又点了一支烟。
江斯月搂着玫瑰花,她男朋友又搂着她,好不恩爱。
甚至,他看到她男朋友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
今夜月色正好,如碎银散落,如牛乳流泻。
那不是他的月亮,但这一刻,他渴望月光能照在他身上。
裴昭南不知自己在车上坐了多久,只知道她男朋友离开之时,已近宵禁。
他也忘了自己抽了几根烟。抽烟有时候确实能镇定心情,缓解烦恼——哪怕用处并不大。
烦恼。
他觉得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一点可笑。
眼见江斯月抱着玫瑰花要进宿舍楼,裴昭南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裴昭南:在做什么?】
他看到江斯月顿在原地,低头查看消息。
挺好,起码这一秒,她的脚步为他停留。
【江斯月:没做什么,准备睡觉了。】
撒谎,她刚刚还在跟她男朋友搂搂抱抱。
他亲眼所见。
裴昭南还想跟她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他没有合适的身份。
不过,江斯月没有立即离开。
她还在输入消息。
没过多久,一条长消息发了过来。
【江斯月: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想了很多。我没有及时和你划清界限,给你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这是我做得不对的地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了避免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再次发生,以后没事请不要再给我发消息,我男朋友知道了会误会。谢谢你前几次开车送我回寝室,你是一个好人:)】
看,她甚至偷走了他的表情包。
顺便,还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裴昭南从来不信什么先来后到,但江斯月却恪守原则。
今晚,他为了她,不惜被朋友耻笑,找人查IP,让人删帖。
连夜从京郊驰车回学校,只是为了警告自己不懂事的前女友,别再给她添麻烦。
江斯月呢?
竟然说要跟他划清界限?
好一个划清界限。
江斯月将手机放回兜里。她捧起玫瑰花,轻嗅,唇角弯起月牙一般的弧度。
月光落在她身上,而她,落在他眼底。
裴昭南攥紧方向盘,手背青筋乍现。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想得到她。
不择手段。
南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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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西屿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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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晋江文学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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