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剪着干净清爽的栗子头,浓眉鹰眼,一身俊气的少年与眼前的男人叠影在一起,枕枝有种时光交错的恍惚感。
季斯槐从门外走进来,他再次坐在枕枝对面的位置。
从进警局到现在已是两个多小时过去,笔录已经做得差不多,于是枕枝问道:“警察哥哥,我能走了么?”
话时,女生那张粉嫩白净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
听到这声,季斯槐却是挑眉瞅向她,“终于愿意叫哥哥了?”
从在剧院里与她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她那句‘季警官,我们不熟’就与他生分的拉开了关系,让他绞尽脑汁好一阵琢磨。
她纤长的睫毛煽动了下,语调轻飘飘,“不然,叫你警察叔叔?”
季斯槐嘴角微微抽搐,他身体往后一仰,饶有兴趣的看向她,“哥哥就比你大4岁,犯不着。”
枕枝恢复了客气疏离态度,“行,警察哥哥该问的刚刚都问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季斯槐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黑色运动手表带,说道:“再等10分钟。”
枕枝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他解释道:“那个舞蹈家的经纪人说要见你核实下情况,现在从北区分局那边赶过来了。”
枕枝淡然地‘哦’了一声,然后把手举在胸前晃了晃,“那,这个可以摘了吧?”
季斯槐沉默不语,一双鹰眼沉静的凝视着她。
这会儿,枕枝有些未能忍住,“我不是犯人或嫌疑犯,只是和你回来做个笔录,你也犯不着给安分守法的公民戴手铐吧?”
话到这里,她又多嘴一句,“就你们刚刚对待人民群众的态度,我可以打市局电话进行投诉。”
只见‘簌’地一下,男人高大的身影站立起来,他朝她几步走近,瞬时就在枕枝面前盖下一道阴影。
他将她的手腕轻轻抬起。
被对方指腹触碰到时,枕枝下意识往回收缩了下手臂,这个动作使得她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她回避了和季斯槐的肢体接触。
对方没有在意。
他很熟练的就打开了禁锢在她手腕处的那副手铐。
男人将手铐拎在手指之间,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摇晃着,他就这样站在枕枝面前,未坐回原位,“妹妹舍得投诉?”
枕枝抬起头。
他那双深沉的黑眸,此刻却是目光流转,“以前不是还冲在哥哥前面,扬言要保护哥哥么?”
这句话‘砰’地一下击中了枕枝的脑门。
她先是一怔,黑眸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
这件事,对枕枝来说一直是心中的刺,如若当初不是因为这事,她就不会被秦瑞盯上,也不会有后面的遭遇。
但要说枕枝后悔过吗?
她曾经待在异国的很多年里,经常反问过自己。
答案不得而知。
她或许还是会重蹈覆辙。
如果时间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整日粘腻着季斯槐,跟在他身后做个跟屁虫,在撞见那件事后不假思索的挺身而出站在他身前,扬言要保护他。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他保护自己那样。
枕枝垂下头,纤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哀伤。
但他却未捕捉到女生的情绪变化。
这件事对季斯槐来说记忆犹新,也是他对枕枝产生好奇的出发点。
那会儿在季斯槐心中,枕枝只是一个娇弱如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妹妹,是需要人保护的那种。
但在他被混混秦瑞带着十几个人在学校外的巷子里埋伏后,这个纤弱的女生却忽而冲到他的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那时,季斯槐虽然练过泰拳,身手矫捷。
但秦瑞带的人各个都持着甩棍,他们将季斯槐包围在了墙角,对着他左右夹攻,季斯槐赤手与之对抗,一个不注意就被秦瑞挥棒打在了腰上。
那一棒,下手特别狠。
他顺势跌倒在地,紧接着十几个人朝他一窝蜂冲上来。
季斯槐被打得皮开肉绽,脸上血糊淋剌。
就在秦瑞拿着甩棍朝他脑袋打去时,枕枝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她展开双臂挡在了季斯槐身前。
女生那双大眼睛剑拔弩张的瞪着秦瑞,全身上下拧着一股与自身气场不符合的狠劲儿,咬牙切齿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秦瑞在听到警察会到后只好就此罢手,带着一行人离去。
而枕枝在转头去扶季斯槐时,他看见她方才还凶狠狠的一张脸瞬时梨花带雨,女生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落在他的手臂上,烫的惊人。
季斯槐看着她不停掉眼泪的模样,心一下子就乱了分寸。
在方才他被十几个人围着打都没有这么不安过,而那瞬间季斯槐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但最终,他却是看着眼前的女生,压抑成一句,“哭什么哭,刚刚你不要命了?”
那是季斯槐记忆里对枕枝态度最凶的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他担心坏了,他认为枕枝不该在那个时候冲到他的面前,他很害怕她会受到任何伤害,要是受到一点点伤害,他都万分自责。
而枕枝在听见这句话后却是态度毅然的反驳了他,她红着鼻子对季斯槐说道:“只准你保护我,不准我保护你吗?”
季斯槐震慑。
女生却毅然道:“哥哥,我也可以保护你。”
……
这句话多年以后时常浮现在季斯槐耳畔,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句话。
小时候同为警察的爸爸季阚就时常教导他要保护弱小,保护奶奶,保护他的妹妹季梨,做了警察之后,他更是担着保护人民的职责。
而他的生命里,竟会出现一个看起来娇弱如花的小女生拍着胸脯对他说,要保护他。
他觉得枕枝有点好笑,但也让他那颗粗糙的心像是被温柔细腻的沙子给包裹住,从此彻底为她沦陷。
两人双目对视,时间这端的沙漏定格住,另一端却在不停地倒流。
就在这时,询问室的门被敲动两下。
傅霆的声音传来,“季队,晚苏经纪人到了。”
季斯槐这才恢复正色,对枕枝说道:“去休息室聊一下。”
休息室里。
枕枝单独走了进去,一进去后,那位戴着眼镜的男经纪人立即对枕枝露出和悦的笑容,他伸出手,礼貌的说道:“你好,枕枝小姐。”
两人经过一段谈聊后,经纪人在话语中对枕枝表达了感激,并扬言要给她答谢金进行报答,不过枕枝凛然拒绝了。
之后经纪人给了她一张名片,告诉她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得上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找他。
谈聊结束后,枕枝终于可以离开。
凌晨1点左右,枕枝有些疲倦的站在街边打车,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太过意外,她没有想到这晚上会发生这么多不可预料的事。
而闺蜜宋苒早已看到网上的新闻,她把枕枝的手机打爆,枕枝翻开手机后发现有十几通未接电话。
街边,枕枝给宋苒回了过去。
等待音响了没一会儿,女人急匆匆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出,“我的亲啊!你怎么才接电话?你现在那里啊?我都看到新闻了,那个人是你吧?你有没有事啊?”
一连串的问题令枕枝头脑晕眩,她不得不说道:“宝,我在打车,等我回来了再说。”
宋苒:“好,那你打到车了吗?”
正打着电话,忽而‘滴滴——’的声音刺着枕枝耳膜。
她朝面前那辆黑色大G看去。
车窗被缓缓摇下,男人单手把着方向盘,冷硬的侧脸渐显在车内昏暗的视线下,轮廓线条异常深邃。
他声音闷沉,“上车。”
枕枝深吸一口气,她先是对电话里说道:“嗯,滴滴已经到了,我先挂了。”
季斯槐看着她挂完电话,把手机放进包里,然后朝路边走来。
而他却没有等到想护送回家的人上车。
枕枝从他车旁路过,季斯槐从后视镜看过去,她对直上了他车后面的那辆白色大众。
很快,白色大众发动了车,枕枝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在车内与他相交而过。
车内驾驶座上,男人舌尖抵了抵下唇鄂,薄唇勾起一抹痞笑,他踩动油门,然后发动了车。
宋苒和枕枝是高中同学,也是最要好的闺蜜。
枕枝回国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宋苒,恰好对方自己在西区租了一个套二,还空着一间房,所以她搬去和对方合租。
对于季斯槐,宋苒再熟悉不过。
她见证了枕枝从暗恋季斯槐的整个过程,高中时枕枝经常在她面前提起季斯槐这个人,这三字在她耳边都磨起了茧。
听完枕枝复述完今晚事情发生的所有经过后,宋苒大为吃惊,“不是吧?怎么这么巧!竟然是季斯槐救了你?”
枕枝苦笑,“是啊,他陪赵菱歌看舞剧,恰好撞见这起劫持事件,又因为他刑警大队长的职责所在救了我。”
宋苒拍打了下她手臂,“屁嘞!什么职责所在,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干嘛?他看到被劫持的人是你后肯定紧张的要命吧!”
枕枝一顿,回想起了今晚的那个场景。
当时,她正被变态压在身下,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有人踢门闯了进来,紧接着变态就被一拳打飞在地。
她惊慌地与季斯槐四目相对。
枕枝不知道他当时是否很紧张,但在看到季斯槐的那一刻,枕枝魂惊胆落的一颗心的确安稳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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