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开车去拿。”蒋意说。

的确，怡婷在蒋意的房间看见了黑色的摩托车头盔，看来蒋意想骑摩托车去。

“蒋意你不能走。”怡婷阻止，“我们这一个局都是因你而来，你不能出任何差池。”

“邻市？”蒋然打完电话回来，“我球队的好朋友暑假回了邻市，地址给我，我联系下然后我过去。”

“好，那转换器由蒋然搞定。蒋然最好能现场学习一下怎么用。”怡婷道。

蒋然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蒋意摊手，那么我呢？“我不会就平静地等着把。”

怡婷一笑，“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丽丽家里的确有这种转换器，但是却要怡婷接听电话。之烨捂着话筒，本想说算了，再想别的办法，而怡婷却拿起电话走远，聊了一会回来说，“搞定了。”

现在还差一个画墓碑的长型画板。

之烨手一挥，表示不用麻烦，他可以在背侧试着绷一块相同材质的棉布——从别的画板上裁下来就是了。

蒋意怡婷短暂停顿后，一齐反应过来，“人才啊……”

夕阳西下，在怡婷执拗的安排下，蒋意和之烨坐在了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录像带，是他们正在作画的场景。

此时的怡婷像一个尽职的导演，“我们先来一次，之烨可以开始了。”

“正如你所见，我们已经画完了一次。”之烨说。

“但是我们的DV不给力，没能录下全貌。”蒋意接下。

“所以我们决定明天再画一次，希望这次机器能够帮我们画下圆满的句点。”虽然两个人都表现的略显尴尬，但稚气未脱又诚意十足的样子让人期待感拉满。

英语开场后，是蒋意用简单的意大利语介绍画作的创作思想，和创作过程中的探讨与改变，怡婷控制着DV拉近拉远，在屏幕、画作和两个作者之间左右摆动，时不时还快进一下录像带。

三个take之后，录到了一次比较满意的效果。

蒋意和之烨身后紫色的晚霞渐渐褪去，最美的时光被定格在了怡婷的“纪录片”中。

蒋然开车，出发去临市了。

怡婷从最开始疑惑他居然会开车到后来直接问出蒋然满18了吗就能上路？好多违和之处，怡婷暗忖。

不解的反而是蒋意和之烨，现在谁吃饱了撑的天天管这个吗？

不管了，怡婷似乎有些什不对劲，很多的不对劲，但是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她和蒋意回到楼上，一个开始处理图片，一个开始按“谢老师”建议的，提前写一封英语加意大利语的邮件——介绍画的创作和具体呈现意义。

之烨开始他的画框再造之旅。

谢怡婷安排得，还真是……太全面了。

夜幕繁星点点，室内灯火通明。

广义上讲，他们这次的“作品”的确是完成了，还需要一个“过程”的再造。

怡婷用Photoshop不太熟练地处理着图片，从整体到分幅再到一些画作上的细节，尽可能从光照等方面突出画作原貌和特点。

好在作品着实给力。

蒋意的邮件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了。说实话，这种带官方客套的邮件不是那么的好写，再加上蒋然还有很强的“申请”意味。又要简洁、又要突出特色，比起口语的交流，委实是耗神了一些。

而在邮件“拜年”和“自吹自擂”的间隙，蒋意目光再次被怡婷吸引。

从侧面看过去，屏幕明明暗暗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图像，眼睛不断在图像上上下扫视。

谢怡婷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明艳美女，整体脸型很短，但棱角却不似一般女孩那样弱，略微带有侵略感的刚性。恰到好处的卧蚕柔化了这个脸的刚性，配合着微微上挑的大眼显得整个人精神又很有主见。

是的，蒋意以前多次见过怡婷了，从当时黑头发的到后来染了浅黄色头发的怡婷。当时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特立独行的天才少女，一个过客。彼时，蒋意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隐约知道是很喜欢弟弟，好像还来过家里。

但今天……不，应该是这几天，蒋意却控制不住总会想起怡婷。尤其是在今天，她的每一个主意、每一个灵感、每一次的“发号施令”，每一次眼睛与自己的对视，似乎都闪着光，让人……

“弄好了？”怡婷注意到蒋意的目光，伸了个懒腰，“给我看一下。”

怡婷“霸占”着蒋意的电脑，蒋意把邮件草拟在记事本上。

“嗯……英语的部分可以了，如果对应的意大利语意义相似的话，那么也OK。”怡婷一行一行扫过去，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最后，“我有一个想法。”

“你是不是想说，”蒋意突然感应到， “法语。”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又相视微笑。

“没错，”怡婷快意道，“既然里卡多的夫人邀请他一起去巴黎美术学院，我刚刚猜测她是个浪漫的法国人，结果你看——”

怡婷把屏幕转向蒋意，“我查到了西比尔教授。”

这个年代能查到的东西不多，但是好在资讯属于“少而精”，还达不到大量广告充斥首页、真假信息鱼龙混杂的状态。

屋外引擎声音和谈话声音响起，应该是弟弟回来了。蒋意觉得一切进展的顺利程度已经远超自己所料，至于下午的录像带事件只能算飞快前行路上的一个小小的插曲。

刚刚与怡婷两个人共处一个空间，两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聊上一句。这夜晚的氛围，真是安静，美好。

“我花了一些力气打听到的事情，被你几下就在网上查出来了。”蒋意的回答肯定了怡婷的答案，看来怡婷真是胆大心细，敢想，敢验证。“西比尔是巴黎美术学院的教授，因画作与里卡多结缘，这几年在弗洛伦萨美院担任客座。”这也是里卡多几年之后要和夫人去巴黎的原因，爱是相互妥协和迁就，蒋意如是理解。

“那么简要一两句法语的问候，就好。”怡婷似乎在蒋意身上找到了一些那种感觉，不用多说就可以互相理解对方的思路，顺势前进的感觉。

她欣喜于这种“交互结构”的建构，更加欣喜于能有个人与自己同频，在需要头脑风暴和迅速决策的时候。

蒋然和之烨上楼和谈话的声音渐进，看来他们进展都还不错。

“给你，”怡婷把记事本还给蒋意，“意大利语和法语都我都不懂，靠你自己了。”

啪，怡婷递本子时候，一个什么东西从堆叠的材料下被挤下桌子，怡婷捡起来，翻开一看，顿时僵住。

手中的东西也掉在地上，摊开。

一个有点脏的旧钱包，钱包里是一张证件照，上面的名字——谢怡婷。

“哦，这是……”蒋意刚要解释。

“别过来！”怡婷起身刮倒了椅子，踉跄后退两步。

“怎么了？”

“什么事？”

听到声音的之烨和蒋然跑进来，在蒋意大卧室转弯后看到了面对面僵持的二人。

俩人都没说话，迅速跑过来。蒋然站在了蒋意身侧。

之烨来到脸色惨白的怡婷身边，迅速挡在她的身前。

与刚才温馨淡然的氛围不同，两方隐隐对峙。

顺着怡婷的目光，之烨看到了摊在地上的钱包，倒吸一口气。他不假思索，侧了半步完全挡住怡婷，右手向后伸去，握住怡婷的手腕。

谢怡婷她在发抖。

“这怎么回事？”不是在询问情况，之烨是在质问蒋意。

“哎你什么态度？”蒋然上前半步，不肯退让。

“谢怡婷在遭受袭击时，掉的这个钱包！”

“什么？”蒋意诧异，也突然明白状况，“不是……”

就连蒋然也僵住，不知该如何反应。之烨的意思似乎是说，怡婷受创是与蒋意有关。

“不……不是他……”怡婷挣脱之烨安抚握住自己的手腕，缓了一下，握住了之烨的手腕。

“什么？”之烨半回头，还在分心关注着两兄弟的动作。“你不用怕，我在这里。”

“我说不是他。”怡婷声音很虚弱，与刚才快意挥洒之时天差地别。当初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似乎又袭满全身，“我想静一静。“

蒋意想上前，刚有一个趋势就被之烨手势制止。

“好，我们先不打扰你。”蒋意拉着挣扎还要说些什么的蒋然，看了一眼之烨被握住的手腕，慢慢后退。转弯出去了，轻轻带上了房门。

“呼……”怡婷颓然坐在床畔，双手覆盖在脸上。

如果不是刚才被怡婷拉住，之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和那两个人一起出去。

但现在，他很肯定自己是被需要的。心中有种隐隐的欣喜，虽然这种欣喜在怡婷这么颓丧的时候显得很不合时宜。

“不是他。”怡婷这次的口气很肯定，“刚才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当时……”虽然很不想回忆，但是还不得不继续。

“当时，拿棍子打我的那个人，大概有175吧，”怡婷比划了一下，“原本我以为他有将近185，因为当时我觉得我自己有170以上的身高。”

怡婷无法准确描述自己的感受，很违和，又很现实。她习惯于以自己身量来估量其他事物的高度。

“但是我只有一六几，”怡婷是说给之烨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蒋意显然太高了。”

之烨看着渐渐冷静下来的怡婷，任何遭受过类似创伤的人，在面对可能是凶手的人之时，短时间内都会应激，无法置身事外。“当时还有什么细节能想起来……也不要勉强自己。”与前几天不同，经历了这几天的互相了解，之烨十分庆幸那天自己能在那个时刻经过那个巷子，恰好遇到怡婷救了她。没有她，自己可能还在原处，钻着那微不足道的牛角尖，也不会有今天这样过山车一样的经历和对未来更多、更宏阔、也更明确的想法……

“对，我想起来，那个人是平头，”怡婷回想起那天斑驳树影下影影绰绰的一幕幕场景，有些细节渐渐清晰，“有一对招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