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校园迎来了充满活力的开学季，天气似乎还沉浸在夏日的余温中，阳光依旧明媚而炽热。

高二19班的教室里，班主任张燕站在讲台上，双手撑着讲台，身体微微向前倾，做每次刚开学之前的训话。

“刚开学，我知道很多人还没有收心，我有必要提醒大家的是，现在你们已经是高二学生了，这一年特别关键，请务必把心思给我放在学习上，尽快调整好状态，时间不等人，高二一过，就是高三，有点时间紧迫感，别总是一副懒迷懒散的样子，大家来到学校，都是为了学习，考好大学，先不说别对不起父母，至少要对得起一天在教室里面坐十几个小时的自己，好了，话不多说，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请大家竖起耳朵听”

钟怡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将金色的光辉洒进教室，风中裹挟着闷热的潮湿，教室里没有空调，很闷热。

每年开学都是这些内容，教室里并没有几个人在听，钟怡也不例外。

“关于分科的事情，请大家今天回去之后，和家里人好好商量，明天把回执单交上来，班长发一下回执单”

叙永一中的惯例，高一不分科，文科理科都要学，高二才正式分科。

班长在分发回执单，班主任继续讲话。

“关于分文科理科的事情，大家自己做选择，这是关系到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不用来询问我的意见，更不要来问我什么老师，文科和理科有什么区别？我到底适合读什么这种问题，你们自己做决定，请每个人谨慎选择，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另外，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回执单一人一张，请妥善保管，丢了自己看着办”

钟怡看着手中的回执单，很简单的页面，左边是文科，右边是理科，综合两个学期来看，她的文理科成绩差不多。

第一天开学，不会就开始正式上课，张燕讲完，大家就各自散去。

钟怡回到家，将分科的事情给母亲说了，母亲立马替她做好选择。

“学理科，理科学出来好找工作，文科学出来能有什么用，我还能指望你当官不成”

母亲的话不容置喙，钟怡决定选理科。

“好，我吃完饭就填”

林英瞬间垮了脸，将筷子扔在桌上，审视的看着钟怡。“吃完饭填？然后好背着我，偷偷改分科志愿？钟怡，你有这些心思，还不如放在学习上，早就考年级第一了”

一旁吃饭的胡德贵抬头，缓缓说了一句。“吃完饭填也不迟”

林英睨了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胡莲心会审时度势，知道母亲在气头上，静静地埋头扒饭。

钟怡立马改口。“那我现在填”丢下碗筷，钟怡转身进了房间，从书包里拿出回执单和笔，再折返回餐桌。

当着林英的面，在理科栏画上勾。“填好了”

林英这才罢休，重新拿起筷子，慢悠悠夹着菜，嘴里念念有词。“高二了，心思收一收，还是那句话，考不上重本就给我收拾东西去打工”，那些什么专科读出来没啥用，我没钱送你去读的”

“知道了”

今年的9月格外反常，天气还似酷夏那般炎热，钟怡不想换汗涔涔的去学校，选择乘坐公交。

大概是因为刚开学，乘客比较多，公交车上人满为患，钟怡上车后只能站在车门附近，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一旁的扶手以保持平衡，随后从包里取出单词本，轻声背诵起来。

突然间，公交车一个急刹车，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碰撞声，车上的所有人都因惯性猛地向前冲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拉扯。

钟怡眼疾手快，双手紧紧缠绕住身旁的柱子，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才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心跳瞬间加速，手中的单词本也差点脱手而出。

她站在最前端，视野开阔，第一时间目睹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

只见公交车的一侧与一辆自行车发生了猛烈的撞击，司机旁边的车窗瞬间破碎，玻璃四溅，带着刺耳的破碎声，车窗上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窟窿，热风夹杂着碎玻璃渣子呼啸而入。

公交车的前方，一辆自行车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轮子还在惯性作用下缓缓转动，自行车旁，一个穿着与钟怡相同校服的少年，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下身穿着一条短裤，膝盖以下的部分完□□露在外，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和玻璃渣子，有的已经深深嵌入皮肤之中。他的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车上的人们纷纷伸着头，向窗外张望，有的面露惊恐，有的则低声议论，整个车厢内充满了紧张和不安的氛围。

少年似乎完全忽略了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不断地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耳朵，不知在比划着什么。

钟怡反应过来后，立刻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和急救电话，司机要求所有乘客下车，车厢内响起了一片抱怨声，部分乘客嘟囔着这场事故耽搁了他们的上班时间。

钟怡最先下车，她的目光始终在那位少年身上，此时，少年身边围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少年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在地面上摸索，脸上满是焦急和不安，神情着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他应该在找什么东西？

此时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如果直接走掉，还能掐点到学校，钟怡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位少年身上，他依旧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在地上摸索，手和腿一直在出血。

钟怡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走上前去，或许这个东西对他而言很重要。

她轻声问道：“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少年抬头，眉头紧锁，那双充满焦躁与不安的眼睛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恐惧。他指了指耳朵，声音低沉而急促：“我听不见。”

钟怡立刻明白了他的窘境，迅速拿出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我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少年回答：“我的耳蜗不见了，求求你帮我找一找，这么多人，会踩坏的”

钟怡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手机上敲下了一行字：“你别着急，我一定帮你找到”

钟怡向围观群众解释，让他们尽量别走动，以免踩坏少年的耳蜗。

她深吸一口气，背上沉甸甸的书包，开始穿梭在人群中仔细地搜寻着每一寸可能藏有耳蜗的地方，汗水逐渐浸湿了她的衣服，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干燥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的视线在玻璃渣子、碎石块和尘土之间来回穿梭，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在一堆玻璃渣子中找到了，钟怡将耳蜗交给少年，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因为，她迟到了！

钟怡跑着去学校，但还是迟到了，张燕被扣了分，她叫钟怡去一趟办公室，当看着她白色的校服弄的脏兮兮的，手还受了伤，也没责怪。

“钟怡，这是你第一次上学迟到，我知道你不是无缘无故迟到的人，下次注意，有事提前给老师打个电话”

“知道了，张老师”

张燕从笔筒里翻出一张创可贴，递给了张怡。“先去厕所处理一下”

“谢谢老师”

晨读结束后，开始上第一节课，张燕拿着电脑走了进来，让班长收集大家的回执单，前座的薛兴彤转了过来。

“一一，你选了理科还是文科”？

钟怡掀开回执单，展示给薛兴彤。“理科”

“真好，我也是，但欢颜好像选了文科”这意味着，三人的小团体即将解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在一个学校随时都可以去找她”

班长收完回执单，又叫了前排的同学清点，将选文理科的同学分开，张燕操作电脑，大家在底下小声讨论。

“一一，我们又可以一起快乐干饭了”

“兴彤，我记得你文科应该好点吧，你怎么选了理科？”钟怡不解，她是文科和理科都差不多，所以选什么都无所谓。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懒，文科要背的东西太多了，我不想背，理科虽然不好，不过我也就这样了，能考个本科我就阿弥陀佛了，无所谓”

还真是心大。

“好吧”

“你今天上学迟到了，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手还受伤了，没事吧，张巫婆没骂你吧？”

钟怡浅笑道：“没事，不小心擦伤了，她没骂我”

薛兴彤哼了一声。“算她识相，一会儿欢颜说请我们吃饭”

钟怡应下，三人相识于高一军训，两人都是钟怡为数不多的好友。

志愿收集上去，整个学校要进行排班，所以这几天上课都是自习，大家小声讲话，张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连晚自习都不用去上。

放学后，三人在校门口集合，去了校门口一家鸡公煲店。

“唉，可惜，这样在一起吃饭的日子，以后就没了”王欢颜感叹了一句，虽然很不想与两人分开，可文科比理科好很多，是不变的事实，她得考大学。

她把气氛带了起来，也感染了薛兴彤，整个人耷拉着脑袋。

“没事的，以后也可以经常聚一聚”

薛兴彤给三人倒上饮料。“说好了，今天不允许提任何关于学习上的事情，我们都必须开开心心的，来干杯”

三人碰杯，一致同意她的提议，吃顿饭没必要搞得悲秋伤怀。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薛兴彤提议再去KTV唱唱歌，钟怡觉得太晚，便回绝了，三人各自回家。

钟怡刚到家，就看见母亲神色严肃的坐在沙发上，她心里咯噔一下，一般她露出这个神情时，多半是正处于发火的边缘。

“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钟怡挪动步伐靠近她。

“要分班了，王欢颜请我和兴彤吃散伙饭”

林英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起身。“吃什么饭需要吃两个多小时，你是一颗一颗米这样吃的吗？”

钟怡有些无奈。“真的就是简单吃了一顿饭”

“钟怡，你是翅膀硬了是吧，你老实说，是不是偷偷在外面谈恋爱了？”林英走过去，一把扯下钟怡的书包，拉开拉链，将包里的东西抖落在地。

书、本子、笔......散满一地，全是学习用品，连唯一一个与学习无关的MP3，买的初衷也是为了练听力。

“妈，我真没有谈恋爱”

啪，林英侧身甩了她一巴掌，脸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不准叫我妈！”林英怒声呵斥。

刚才一着急，钟怡完全忘了这回事，她低着头，弱弱的说：“对不起，姨娘”

“钟怡我警告你，什么样的年龄段就坐什么样的事情，你现在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不上重本，书就别读了，别妄想着我会送你去读那些歪大学，听见了吗？”

钟怡小声道：“听见了”

林英转身回了房间，房间门被关上，胡德贵出去干活了，经常要隔一段时间才回来，胡莲心上的是私立小学，回家的频率是一月一次。

房间里只有林英，客厅里只有钟怡。

她蹲下，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放进书包里，匆匆洗漱完，将床上的书桌支起，开始学习。

林英是她的母亲，也不是她的母亲，钟怡是领养的，亲生父母嫌弃她是个女孩，想要一个儿子，便把她送人了。

所以，林英其实是她的养母。

那时候，林英的第一任丈夫钟廷元还没有去世，两人只有一个儿子，他们家三代没有女性，便收养了钟怡。

钟怡5岁那年，刚上幼儿园不久，钟廷元因酒驾不幸去世，没过多久，经人介绍林英认识了现在的丈夫胡德贵，他不介意林英拖着两个孩子，并承诺愿意养这两个孩子。

相处没多久，林英和胡德贵就结婚了，去了胡德贵老家办婚礼，说是婚礼，其实就是请亲朋友好来吃了顿饭。

结婚没多久，两人生下了胡莲心，从此，林英对钟怡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允许钟怡叫她母亲，这个决定让钟怡感到困惑和不解。

每当钟怡问起原因时，林英总是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说：“没有为什么，总之以后别叫我母亲就行了。”

从小叫到大的妈妈，钟怡一时间难以改口，总是会忘记，每一次叫错，便换来林英严厉的一巴掌，生理上的疼痛让她慢慢记住了称呼的转变。

钟怡已经习惯了叫姨娘，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叫出那个曾经的称呼。尤其是在她焦急、紧张或者情绪激动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妈”字总是会脱口而出。

开学的第三天，正式分班。

班长拿着两张A4纸进来，交给张燕，她起身。“安静！”

教室里鸦雀无声，众人纷纷抬头看她。

“名单已经出来了，学理科的同学一会儿跟我走，去四楼的十九班，以后我依旧是你们的班主任，也依旧教数学”

台下，唉声一片，张燕眼神扫视一圈，唉声戛然而止。

“学文科的同学，留在九班，你们的新班主任一会儿就到，下面，我分别念一下文理科的同学，以免有些同学没睡醒，自己选的什么都搞忘了”

张燕念完，将名单贴在墙壁上。

“很开心与大家相处的这一年，也非常感谢大家积极配合我的工作，至此，这一小段路张老师带领大家走完了，祝在座的每一位在明年的这个时候，都能榜上有名，谢谢大家”

台下响起掌声一片。

“接下来，学理科的同学，把你们的东西搬去十九班，座位先随便坐着，稍后点会重新安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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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