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鸿一瞥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距,是人生的上限和下限;而决定了上限和下限的,是认知。

他不会想到,这意外的邂逅和初遇给她的成长,会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Brady Lam是港大金融数学与社会学的双专业学生。他是来做一项有关民族混居地区社会结构与收入的田野调查的,教授说他太“书面化”,报告的书卷味重,不够“接地气”,于是他选了这个内地偏远县作为项目,做得好写履历加分。爸妈底下的秘书当然很快就对接好了独立田野实验的项目和辅助项目,他就只是丢飞镖选中了这个地址。

七月的青海,天高气爽,阳光从白云的缝隙间泻落,带着浓烈而干净的光感。自治县的山路蜿蜒盘旋看不到头,Brady Lam靠在车窗上,一手支着下巴。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耳朵上挂着银色耳机,包摊开,里面是iPad,笔记本电脑。

下车时,他拎着两个大箱子站在街边,看着手机地图辨认方位。县城不大,街道两旁是灰色或白色墙皮的中型楼房,住宅楼下便利店、餐馆、拉面馆、服装店一字排开,喧闹又带着点滞重陈旧的隔绝感。

摘下墨镜,精致干练的年轻人和这个县城格格不入——他整个人是精心打理的规整感,尽显优渥姿态与干练;那双眉,斜飞入鬓非常有记忆点,恰似两柄锋利的墨剑。顺着眉毛看过去,他的眉骨相比别人略高,显的人眼神格外深邃。

Brady的目的地,前方七拐八拐后,那不起眼的民宿是一家两层的青砖小楼,楼顶天台还打了个棚子。门前种着一排花。

前台没人,只有一个女孩蹲在角落,年纪很轻的样子,用手拨弄着院里养的两只小黑狗。远看,她穿着一件棉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低马尾,披着个青色纱巾样的围巾,侧脸线条利落清晰。皮肤不白,却透着一种健康的光泽。她眼窝深邃,鼻子细长高挺,眉毛浓密,眼神明亮,脸又像是某种被混合调和过的气质——细致、坚定。

Brady咳了一声,女孩抬起头看他:“你是……今天预订房间了的?证件?”她声音清亮。

Brady点点头,没有直视:“对,我姓Lam……林,留的林先生。订了一个半月的房。” 女孩跑回前台,低下头敲击键盘,动作行云流水:“查到了,你住二楼最里面那间。行李我来帮你。”

她干脆地起身,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力气比他想象得大,手劲拉得稳稳当当。Brady慌张地说不用不用,只是女孩步履飞快,他一声苦笑背上背包再拎好手袋赶上去,目光跟随着她上楼的背影。她的肩膀挺直,步伐不疾不徐,裤脚卷起,露出一截被阳光晒成微小麦色的脚踝。

她边走边说:“听你口音,广东来的啊?有什么事找我,叫我安安就成,这两个月我应该都在。”

Brady抬头瞥了一眼这个劲瘦高挑的女孩。她的美和她浅蜜糖色的肌肤,带着上世纪日系沙滩画报和柯达相纸广告的独特韵味。眉毛是自然舒展的弯月型,柔和地贴在眼窝上方,像被山风轻轻拂过。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是灵动的杏形,眼尾微微上扬。

Brady飞快扫了一眼她的脸,匆匆调转视线不看她——只是扶着楼梯拖着前面的箱子的底,说了声,嗯。

那天傍晚,院里挂着的灯泡泛着昏黄的光,蝉声从远处树丛传来,连绵不断,像是夏天流动的音律。Brady从外面回来,推栅栏门进院,是清一色的水泥地和晒着一张褪色棉被的绳子。Brady拎着一份打包好的饭。在院子里坐下,安安看见他招手叫他过来吃,他看见安安端来一碗红糖凉粉放在他桌前,说:“这是我妈今天做的,放点蜂蜜更好吃。我妈四川人,就是这个民宿的老板——这做的可好吃了。你尝尝,vip超长包月住户专享哦。”

Brady低头看了看那碗凉粉,腼腆克制的笑了:“老板做的东西,一定是好吃的,谢谢。”他拿起勺子,轻轻挑起一口,放进嘴里。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嗯,确实。”

安安站在一旁,随口问:“怎么样?不会有点过甜吧?”

“甜得刚好。”

安安将碗递给他的时候光明正大瞥了一眼,真是体面隽秀的人,她飞速想着,他额头饱满光洁,窄长鹅蛋脸,右边脸颊有个梨涡,整个人乍一看,颇具亲和力。Brady打开iPad,说了声谢谢,腼腆地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自来熟。一边写一边吃。清甜微凉,味道朴素,却刚好压住了山地夏日的干燥。

Brady也偷偷打量了一眼她。年纪看上去真的不大。鼻梁挺得恰到好处,是山风托起来的弧度,从侧面看,像群岛和丘陵,自然又带着些野性,压下去正面看起来的软和甜腻感;鼻尖微翘。

他随口问:“老板呢?最近没看到她。”

“全权算我妈妈的店啦,不过她不在是因为她还有别的事操心。”安安给自己也端了一份。

“好。你在这儿做暑期工?你是大学生还是高中刚毕业?”

“算是暑期工吧。已经读完大一喽。”安安坐在对面的小马扎上,歪着头看他,“广大大一,暑假回家,没找着实习。家里人说不能闲着,就来帮帮忙。” 起初,她只是一个因大一急着卷实习失败而焦虑的女大学生。

“广州大学?”Brady抬头,终于对这个女孩有了点基础的归类。“没问题啊,在广东一带不错的啊,有个课友来我的学校交换过。”

她笑着自嘲:“说来惭愧,竞争太大了。大一就开始卷实习。我底子薄弱,没人脉也不太清楚面试的事情,光顾着刷题和找兼职了,也不知道要问学长学姐面试找工的事情。”

“听口音你广州的还是香港人?”

“嗯,港大的。”Brady放下本子,看着她。安安抬头看了一眼,笑着剪着指甲:“你猜我念什么?”

Brady思索了一下,突然笑了:“理科?经济?我瞎猜啊。听你说你找工作。” 安安笑了笑:“对,计算机。”

Brady也笑了:“我学的社会学和金融数学。”

“喔,怪不得。”她点点头,像是找到了一点交集。Brady喝了口水笑笑,没让话落地:“内地现在也大一就卷实习?”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办法,整体是卷的;当然肯定有很多人大一没去找实习,但是我想留在大湾区啊,肯定要提前做准备未雨绸缪啦。毕竟我想申请保研嘛,维持好学生的成绩和表现很累的。”

他续上:“诶,那很好啊。提前做计划这个习惯很好喔,这么说你也有预习的习惯?”

她这才露出一个积极地笑:“那肯定,我主课必修课得拿满分的;虽然没有公开排名,但我大概知道我的成绩是前1%。”

Brady很惊艳的说真不错,恭喜。

院子安静了片刻,只有蝉鸣不倦。

“我有点羡慕你。”安安突然说。

“为什么?”

“你们念的东西,好像是为了理解世界,是为了体验和享受世界。和我们这种人不一样——你是不是有很多梦想可以去更多的地方?而我,学计算机只是为了找份工作,多挣点钱,提前补贴家用,换个城市生活。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个大热门,好找工作。”

Brady一愣,望着眼前这个神色平静的女孩,忽然觉得,这个他从未想过的话题,很苦涩。

安安顺了顺鬓角的头发,抬头看着他,问:“请问,香港的研究生好申请吗?广东有很多发展机会,广州,深圳,香港都不错。我没去过香港,我很想去。”

“你想去香港啊?”Brady语气平淡,但眼里掠过一丝惊讶。

安安点点头,目光有些迷茫,像是看向远方的某个未知的地方。“是的,我想去看看,就算是闯吧。不管是为了学业,还是为了……”她顿了顿,目光从Brady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远处的山峦上。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有些低:“我也想知道,搏一搏,那个世界会不会有更多的出路和可能。”

“我不知道。随便说说。说真的,我不知道。”

Brady看着她,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出于好心和关怀,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失去什么?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可能你会失去的,比你得到的更多。” 安安静默了一会儿,目光依旧没有回到他身上。她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他话中代价的含义,语气因为迷茫淡的快散了:“失去什么?成长就是一直都在失去。失去了一个可以安稳过日子的机会,失去了那份老实保守的一生,失去一抬头就是窗外窄小的天空的日子吗?在家,抬头窗外是屋檐下框死的天。”

Brady微微侧头,看着她的侧脸,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看似老实、冷静、实则深藏情感的女孩之间,悄悄产生一种对对方内心深处的共鸣和理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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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县城还沉在薄雾与未醒的梦里。天边刚泛起一抹青白,院子里便传来水龙头咿呀咿呀的响声。

Brady醒得很早,是被凉意和声音同时唤醒的。他打算上三楼吹吹风。他站在顶楼阳台上,俯身往下看——安安穿着那件洗得发旧的灰色T恤,正在给花和一小块菜田浇水。她动作极轻,却有种节奏感。

小黑狗绕着她跑了一圈,打了个喷嚏,跑回柴垛边缩成一团。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空气微冷。屋后的远方的山影像是巨大的黑幕,压在天色与地平线之间。他突然想起了家里工人阿姨备好的黑咖啡。

早上六点,远处县城中心的农贸市场热闹起来。

安安坐在餐厅的一隅,静静地喝着热茶。她抬起眼,看到Brady在楼梯那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安安低头看了看那茶杯,笑了笑:“早安。你起得真早。”

安安看他下楼走过来倒水。他身高185cm,身形挺拔得仿若一棵苍松,宽肩窄腰大长腿,笔直的肩线撑得起仪式感,行走间自带气场。她连忙不再多看,只是点了点头,轻轻放下茶杯找话题:“睡得好吗?”

Brady大大方方坐下来,顺手倒了一杯水,手机反扣在桌面:“嗯,昨晚睡得不错,空气清新。这里是挺安静的。”

安安轻轻笑了笑:“是啊,远离了城市的喧嚣。”

“嗯。当时... 听说这个民宿拿撒拉族老民居重修的,确实保留了特色,挺好的。打扫的也干净。” Brady笑笑,不过那停顿他习惯性的掩盖了是秘书做的一切调查和功课,毕竟行走在外,财不外露。他下意识扫了眼手腕,他柜子里最便宜的机械表是IWC万国,他都没带来,只是拿了块苹果的表,算电子表,他想着,既朴素不起眼,又看不出实力,电子表还能计运动啊心率啊步数啊什么的。

只可惜少爷并不了解,在这种小县城,其实苹果手表都显得很富贵了。

为了不因冷却尴尬,Brady说想和要出门买菜的安安去市场逛逛,感受风土人情,拜托安安带他逛逛。安安本在望着窗外发呆,闻言回头,愣了一下,说,好。

这样的对话不再让她感到拘谨,反而有些自然。

“那我们走吧。”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迅速整理好东西。“市场人多,早去早好,免得晚了买不到新鲜的菜。”

他们并排走出餐厅,阳光刚刚透过窗外的树枝洒在地上,空气依旧清冷。Brady随手拉开了外面的门,门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安安的发梢,带着一丝初晨的温润。

“你是不是喜欢安静的地方?”Brady问道,语气有些探究。

安安稍作停顿,随即点了点头:“是的,像这里这样,比较平静。虽然人不多,但每天的日子都很有节奏,挺舒服的。”

天色彻底亮了,街上的店铺陆续开门。拉面馆前支起了铁皮桌,锅里飘出大葱与牛肉汤的香味。穿着民族服饰的披着头巾的撒拉族妇女端着铜壶在门前洒水压尘,清真寺的宣礼声在街巷间低低传开。Brady站在摊位前看着那些颜色斑驳的李子,心里有点震惊。他在香港吃的水果大多来自超市,最便宜也是City Super;整齐、光亮、塑封。他从没见过带着泥土气息的果子如此自然地呈现在人群里。

路过一间理发店时,看到白色泛黄缺角的瓷砖,还有转的摇摇欲坠的彩色转轮,安安突然停下,说:“你头发太长了,要不要理一下?”

Brady摸了摸自己耳侧微卷的发尾,确实有点乱,上山下乡跑来跑去的,头发长了不方便看东西。他犹豫了下,说:“那你陪我去?”叫卖,吆喝,和自行车电动车汽车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锅铲相撞的声音,羊圈里的羊的声音,切菜的声音盖住了Brady一半的音量,安安大声地说:“可以啊,但我不进店,我等你。”

店内冲水的声音传来,打下手的小伙打开了电推刀,声音滋滋啦啦的,Brady看到理发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带白帽子的男人,白帽子男人边剪边问:“她男朋友?”

Brady愣了愣,笑说:“不是,我们只是认识几天。”

“哦。”白帽子男人憨厚的笑笑,说话带着口音还有几分沙哑:“她人好,是我们这儿念书最厉害的女孩。她爸爸可骄傲了。听说奖学金拿了好几回,还能说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

Brady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笑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出门时,阳光透着树影洒下来,照在树下的安安的头发上,她深棕色的头发在发尾打着碎碎的小卷儿。

安安低头刷着手机,看见他出来,抬头笑了一下:“你理完啦?剪得感觉咋样?”Brady有些别扭地别过头:“是不是太短了?怪怪的。”

“变土了。”她打趣道。

“啊?那我买个假发。”

“来不及了。”

他们一起笑起来,笑声混在早晨阳光与人群之间。

回去的路上,两人路过街上的清真寺。琉璃瓦下几位老者正卷起地毯,楼梯后放着枯黄的木材。晨祷刚结束。远处传来驴车的铃声,一位汉族老人骑着三轮车,从镇边的巷子口转出,一个小孩斜斜的窜了过去冲到巷子的另一边,鞋子带起沙土掀起一阵灰。

Brady忍不住拿出相机,拍下那一瞬间光影交错中的画面。

“别总拍风景,拍我啊。”安安突然侧头笑道。

他一愣,镜头下她的笑容带着青海夏日特有的透明感,像是高原阳光直射下的小溪。镜头理她的头发深棕色且柔顺,自然垂落底下微卷,像瀑布浪花漫过岩石,在肩头泛起光泽;低马尾转头时露出修长的脖颈,肩膀瘦削略显骨感,衬得整个人又娇又劲又灵,仿佛把昭和时代的明媚与海岛的浪漫,都揉进了这张脸里。

“好。”他低声说。

翻出胶片机,那一刻,他按下了快门,也好像按下了什么命运的开始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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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傍晚,蝉声如乐队齐奏,震天响。青海的空气清新,山间的凉风带着草木的气息吹拂而过。

安安站在母亲经营的民宿门口,透过窗户看见Brady。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背着一个小包,坐在窗边的桌子旁,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笔记本,再在笔记本电脑前敲字。阳光洒在他立体的侧脸上,光影交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当时,安安的心里还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更多的是对这个陌生人对自己生活的入侵感。Brady是来做田野实验的,听说是做社会学调查的,他并不是当地人。虽然他每次都穿得很简约,却总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安安总觉得有些遥不可及。

然而,随着接触的增多,安安开始发现Brady并不像她最初想象的那样高高在上。他并不总是那种自信满满、只专注于自己任务的人,偶尔也会露出一些温暖的笑容,眼神温和且不带任何居高临下的姿态。

有一次,他恰好走到她家附近的小路上,看到她正在打扫门前的院子。安安低头专注扫地,扫修剪植物后的分叉枝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接近。她猛的抬头,看见Brady站在一旁,一个礼貌合适的距离,一点淡淡的笑意温柔:“我看到你在忙,想过来帮忙,但看你在修剪,扫得那么快,我怕打扰到你。”

安安愣了一下,笑了笑:“不麻烦,我自己可以。” 然而,她的心跳却莫名地加速。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们之间,气氛也变得微妙。安安不太擅长与人亲近,尤其是像Brady这样的男生,他的存在让她感到陌生和紧张。

“你不需要帮忙?”Brady轻轻走近,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手上。“你看起来很累,给我点机会让我做点什么吧?”他笑了笑,眼神带着一丝幽默,仿佛在试图化解这份尴尬。

安安低头,嘴角轻轻扬起,却并没有拒绝他,而是点了点头:“那你就帮我把这些扫的叶子收起来吧。”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觉得累,而是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从未想过有人会主动愿意帮她做这些家务。

他们的手指在收集剪掉的枝桠落叶的时候不经意触碰了一下,那一刹那的电流感让安安的脸红了,心跳更快。她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知道,坏了,自己开始不自觉地喜欢上了这种和Brady接触的感觉——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和不知不觉间的亲密。

晨雾漫进民宿木窗时,安安正蹲在地板上够帆布包里滚出的铅笔,发梢扫过速写本上未干的月亮 —— 炭笔勾勒的弧线还泛着淡灰,像刚从夜色里捞出来。

“找这个?” Brady 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惊得回头,撞进他垂落的目光里。他手里捏着支 HB 铅笔,指腹沾了点她画月亮时蹭的炭粉,指尖悬在她头顶半寸,没敢碰那截晃荡的发梢。安安慌忙去接,指尖擦过他掌心,那点温度像燃着的棉絮,烫得她立刻缩回手,连声道谢时,耳尖早红透了。

午后雨来得急,她着急忙慌去关窗,桌上拼拼图时少了最后一块,蹲在地上翻找,裙摆扫过地板缝,把那枚拼图块盖得更严实。Brady 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目光却总往她那边飘 —— 她蹙着眉,嘴唇抿成淡粉的弧线,手指扒拉拼图的样子,像在跟谁置气。

他起身走过去,指尖先碰到她的裙摆,棉麻布料带着她身上的洗衣粉香,让他顿了顿。“在这儿。” 他把拼图块递过去,指尖几乎要贴上她的手背时,突然蜷了蜷,像怕被什么烫到似的,飞快收回手,转身时,耳后悄悄漫上红。

夏末的风,在这座小小的民宿内弥漫开来。窗外,是月光——今天是满月夜,温柔地洒在那片静默的山脉与苍穹之间。安安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台的木纹框,视线却不知为何一直频频停留在Brady身上。他依旧坐在那里,笔记本摊开在他膝前,静静地翻阅着。光线像从前未曾有过的温柔,它将他整个人的轮廓拉得分外清晰。

她在前台算帐,却总是忍不住看他。眼睛总是下意识滑过去,扫一眼。

突然间,他抬起头,视线穿越她的眼睛,准确无误地与她的目光交汇。他眼中的那份温柔,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好奇,仿佛在问:“你在看什么?”而安安的心脏猛地一跳,像一只不小心溅入水中的小石子,激起阵阵波澜。

她慌乱地低下头,忙着整理手中的本子,假装不经意地调整一下动作。空气中悬着一种彼此都察觉但都不愿说出的东西——一种难以言明的拉扯,如同暧昧的气泡轻轻上升,却又在触碰前爆裂。

Brady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那一瞬间,安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想要退开,想要逃避,却又无力,像是被他温暖的气息轻轻拉扯过来。就在她稍稍退了一步时,他停下了脚步,语气依旧温柔,带着一丝理解的轻笑:“你是不是还在想卷着实习和预习?唉,你这也太焦虑了。”

安安抬起头,眼神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愕。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没有,没什么。”她不敢再看他,仿佛每一次目光的接触,都能在心里激起涟漪,而她不愿再去理会这些未曾有过的情感波动。

终于,Brady低下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动作,然而却带给她一阵微妙的触动。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你总是有太多心事,好啦别焦虑。其实,有时候,放轻松,随心而为,顺势而为,才最能找到自己。”

小镇在夏日的午后呈现出一种缓慢的陈旧感。阳光透过褪色的招牌和街角的白杨树,在石板路上投下交错的影子,风从远处吹来,夹杂着沙尘与树叶的味道。

安安提议带Brady去“老街”走一走,那是一段还未被彻底商业化的街区,错落着撒拉族的民居与回民商铺,街道窄,屋檐低,一些挂着铜铃的木门微微敞开,露出院落里爬满花叶的藤蔓与折叠的旧式藤椅,藤椅上盖着花布。

二人并行走着,Brady在一旁点头微笑,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某种剧本中的角色,在陌生的风土人情中,被某种旧时光轻轻卷入。听到安安聊起父母从西宁搬回来,Brady问到:加油站?

安安一笑,说对,我爸想自由一点,年轻时打工存了钱现在在边上包了个加油站,奶奶的老房子改了做民宿。妈妈忙些,两边都要照看。“ Brady颇有兴致的和安安聊起了油价。街角传来孩子们的追逐声。几个小男孩踩着滑板车穿过街心,一个穿撒拉族刺绣风格小马甲的男孩笑着喊:“诶!哥哥你有相机啊?!” Brady把挂在脖子上的尼康相机拿起来,点点头。

男孩跑回来,在他镜头前比了个剪刀手。

“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她问他。

“田野实验嘛,项目还有一个半月。”

“之后呢?”

“回香港,开学呗,忙忙家里事,然后准备申请MBA——啊就是研究生。”

“你呢?”他问。

“开学……大二。现在大一嘛。我可能也还要找暑期实习,我现在坐在这看着别人有实习,有课外,有夏校,我很焦虑,但我能怎么办呢?竞争很大,没背景。”

她的声音轻下去了,像是落在风里的一根羽毛。

那天晚上,青海东北部的这个小县城突然的下了雨。

民宿后院有几只小虫在窗边扑灯,空调外机嗡嗡作响。

民宿客厅里开着冷气,还有拉面葱花的余味。安安坐在客厅的竹椅上看报纸,Brady靠在一旁的木窗边整理调研材料,相机电池在角落充着电。

她没看他,翻了一页小说。过了一会,她忽然抬头,“Brady。”

“嗯?”

“你会一直记得这个夏天吗?”

窗外的雨越下越密。他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会的。”

窗外的雨声渐密,敲打着窗棂,像急促的鼓点。他看着她被灯光柔化的侧脸,脱口而出:“等我暑假的项目结束,我带你去香港看看。太平山顶的夜景,比这里高原上的的漫天星空也不差。”

安安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像盛满了整个银河的星光。那是他此生见过的,最不设防的期待。

那一夜,他梦见自己骑着撒拉马穿过拉面店、黄河石画馆、还有刺绣铺。天边雷声隐隐,一个白袍白帽老者举着灯笼,带他穿过梦中的炊烟村庄。

次日天还没完全亮,Brady便已起身洗漱,背上包,带上笔记本和录音器材,独自出发。Brady告别了民宿的院门。

他计划独自离开三天,了解当地民族的传统民居、饮食与宗教文化。三天,他记满一本本子,拍了数百张照片。

他在夜里回到镇上的民宿。

刚推开院门,就闻到炖羊肉的香味,和在前台着急的登记入住的新旅客。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安安站在前台桌子后面探个头问他。

“遇见了一个阿訇和一匹马,背着行囊披星戴月走了几个乡。”他笑。

她笑骂:“你别净说文艺话,快回房间,这儿人多你站着不挤吗?”Brady咧开嘴笑,提着包上了楼。

七月的末尾,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蝉叫的嗓门大的吓死人。空气里是草和沙土的气味。

安安坐在院墙边的小木桌旁,头发扎成一束低马尾,戴着银耳钉,一身黑色棉麻长裙裹着高挑身姿,塑料拖鞋不掩其美丽。她正在电脑桌前核对账本。

Brady推门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情境。

安安抬头看他一眼,笑着寒暄:“你这三天去了多少地方?” Brady脱下外套,搁在藤椅上,“五个村子,两个拉面铺,一座清真寺,一个刺绣合作社。”他顿了顿,“还有三次茶桌上的长谈。”

安安轻笑一声,递给他一杯咸口热奶茶:“坐下说说,今天我陪你总结。”

Brady喝了一口,努力习惯这种味道。他们并肩坐下,头顶是一只吊着的油纸开口型吊灯,微风轻摇,影影绰绰地晃动着客厅的轮廓。安安走到门口,拉上门,回身打低空调冷气。

“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啊,”Brady打开iPad里存的笔记,二人继续聊着采风的见闻。他们吃过饭便沿着土路走,途中拦了便车,在下一个山口又下来。

Brady抱着相机,给布满风蚀纹理的篱笆楼影影绰绰地拍照。安安侧身让出路,指着公路那头远处一户人家的檐下:“你看这个,是典型的‘瓦顶平层’结构。篱笆楼有点像西北汉族民居和中亚木构的混合体,撒拉族早年从乌兹别克和土库曼交界处和撒马尔罕迁来,这种结构其实也是适应高寒黄河川道环境的结果。”

Brady点头,视线停留在屋角交错的木榫上:“榫卯技术在这里居然保存得这么完整。”

“是的,很多人不知道撒拉族清真寺其实用的是全木构,不打铁钉,建筑风格接近中原宫殿。最出名的是街子清真寺,完全对称的布局,雕花斗拱和汉式歇山顶,都体现出一种融合感。” 安安解释说:“很多民族刺绣是非遗项目,但年轻人学的越来越少了。我奶奶撒拉尔人,她会,我不会。村子里镇子里生的孙女们现在都在西宁或兰州四川去上学了,觉得这个太土,费眼睛,还挣得少,有些地方就靠政府扶持,撑一会儿。”

他们又走了一段,经过小广场时,Brady走过这里很多次。有一群孩子在拉面馆前面踢球,球滚到Brady脚下,一个脸颊晒得发红的小男孩跑过来,有些怯地说:“叔叔……可以还给我吗?”

他把球递过去,男孩道了谢,飞快跑开。安安望着他们,眼神有点黯淡:“这里很多孩子是留守的,父母去了内地打工,有的在东莞,有的在义乌,一年最多回来一趟。”

Brady深吸一口气。他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想了一会儿,审慎地说:

“另一个让我感触很深的问题,是村镇人对于经济认知的代际冲突。安安,我很震撼,太多信息了。我在一次村头拉面馆的闲聊中,听一个22岁青年讲:“我爸希望我回家当村干部,我妈希望我回来接面馆子。可我想做电商做直播,我想开摄影工作室。但他们根本听不懂这些。”

天色渐晚,黄河风带着凉意。安安走在前头,脚步稳稳。静静的听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Brady:“你还好吧,走得动吗?” Brady笑了笑,擦了一下额角的汗:“还行,习惯就好。”

“其实我一直都想离开这里。”安安扭回头,又说,“不是说我不爱故乡。山是真的好看,羊肉家里的才是真的香,风景是真的安静。可是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新的东西那么多。这里多朴素啊,总觉得慢半拍,你要我一辈子待在这里、过这种日子,我真接受不了。”

“我在广州大学念书的时候,也不是没自卑过。”她忽然转过头来对Brady说,“班里有个女孩,叫陈可人的,生日请大家去她家吃饭——她家在别墅区,家里做什么金融和房地产,她自己有个大平层,餐厅都是落地窗。她养的猫就要四万块。跑题了,生日她们叫上我去西餐厅吃饭,吃饭要用刀叉,我那次是第一次吃什么法日混合料理,吃不明白海胆,而且我那时候连红酒杯都不会拿。”

她笑着说着,语气轻盈得像在讲笑话,但眼里却透出点倔强和不服输,“后来我学会了。我背词典练口语,大一考了六级,虽然没考过;去实习,太难找了,但我还在海投;我打工,争奖学金,我攒钱,还要寄钱给爸爸妈妈和弟弟。我的意思是—— 我也想有更多的选择和可能,而不是好像一直—— 一直——我也不知道。“

Brady静静听着,没打断。

“你刚才说‘文化和对家乡的热爱无法快速转化为经济回报’,我认同。但你知道我更怕什么吗?”她看着他,眼神像黄河水光一样清澈,“我怕我妈把她一生最好的时光都花在照顾我弟弟。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念大学的,我弟弟读职高,我出去了,就是我们的出路。乡愁是男人的土壤,他们永远有人托举,这里没有女孩的生存空间。我不想永远都这样,我要出去,我要离开,我是蒲公英的种子。我想去看一看新的世界,去找新的落脚之处。”

然而,安安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平静。她微微皱起眉,仿佛在权衡着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矛盾?”

男主名字发音介于布雷迪和布尔埃迪之间,Lam就是粤语拼音的“林”。

IWC万国表(International Watch Company)是一家享誉全球的瑞士奢侈品牌,成立于1868年,总部位于瑞士的沙夫豪森。IWC以其精湛的制表工艺、创新的技术和独特的设计而著称,是世界顶级奢侈手表品牌之一。

IWC部分手表系列采用限量生产,这种稀缺性进一步提升了其价格。例如,IWC每年推出的特别款,如与知名人物或机构合作的限量版,往往价格不菲,且具有较高的收藏价值。

IWC万国表的价格因系列、材料和功能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以下是几个大致的价格区间:

入门级(基础款):IWC的入门款手表一般在3万-8万元人民币之间,这些表款通常使用不锈钢材质,并具备基础的时间显示功能或简单的计时功能。

中高端款:例如飞行员系列、葡萄牙系列等一些复杂功能的手表,价格通常在8万-20万元人民币之间,这些表款可能包括陀飞轮、月相显示或万年历等复杂功能。

高端限量款或贵金属表款:IWC的高端款式,特别是铂金、黄金或限量版,价格通常在20万-50万元人民币之间,有些特殊设计或限量版手表的价格甚至可以突破这个区间。

顶级复杂款:IWC的顶级复杂款手表,如搭载陀飞轮、万年历等功能的高端表款,价格可能会突破百万人民币,例如IWC的Grande Complication系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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