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
上官苍苍抬起一盏萤烛,亮色盈满面前的窗,一人的剪影映在了窗纸上。她微怔,放下灯盏,他便融入夜色中去了。
苍苍走到门边,向外视出,他也正向她视来,他是一副倦容,可还是快步向她走来。“殿下,”她跨出门槛,牵他的手:“怎么不进门?等很久了么?”
“不久,”独孤上野微微摇头,“不想打扰到你。”
他的大氅上有积雪,掌心发凉,明显是在撒谎。她并不揭穿他,转身拉他往值房内走,“换班的还没来呢,咱们暖和一会儿再走。”
两人倚靠在窗前,苍苍拂落他肩头的雪,将他的手掌捧在自己手中,然后一下一下的缓缓揉搓着,直到搓暖搓热。独孤上野凝视她垂眼的样子,低声说道:“苍苍。”
苍苍抬眼询问:“我给殿下倒口热茶喝。”
她刚迈步,他又将她拉回身,拥她入怀,“不渴,不许倒。”
苍苍怔楞,靠坐在窗台上抱紧他的腰身,最近他每晚都是这样候在大雪夜里接她回家的,他总是说他刚到,她将将才发现他的谎言。
“独孤风暄,你真的好傻。”
他的吻追过来,吻她的唇,她的耳根,她的颈窝,苍苍想要沦陷,可还保留着一丝清醒,“……会有人来的,殿下,回家好么……”
他遏制了情动,阖眼贴近她的面额,微微喘息着。苍苍捧起他的下颌,轻吻他的唇角,“殿下,你不会失去我的。”
他颔首,把她一整个裹进了她的大氅内,苍苍在他的肩上低落眼睫,她鼻尖发酸,心底却很暖热,那些暖热里掺有他的歉疚和疼爱。
那晚的事件令她心有余悸,可却令他惶恐,甚至于他至今都感到无措,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候她,向她道歉:“苍苍,对不起。”
苍苍红眼嗤笑,笑出颤音:“殿下,你真的好傻。”
“好傻,那件事与殿下无关,我哪里怪你了。”
他不回应,这让她感觉,他孤立着忍耐着冷寒长久等待她,可能是他刻意对自己做出的惩罚。
“不许,殿下今后不许再这样了。”
他仍不回应。
苍苍低眉,指尖勾起他腰带上的鸾丝,一圈一圈地绕,“殿下,洛城一方的书信上究竟说了什么?”
两日前独孤上野收到了一封来自洛城的书信,然后就有些心绪不宁起来,但他似乎不愿向她透露其中的细节,只是低声说:“我得回洛城一趟。”
苍苍点了点头,也不去探究,“什么时候走,我给殿下备好衣物。”
他开始沉默,倾身将她压在窗上,窗隙里涌进的冷的气流挽救了她,她得以在他的围追堵截下有所呼吸。
那一丝一缕的鸾丝勒痛了她的指尖,可是她好想跟它纠缠下去。
“……殿下,我跟你一起回洛城……”她踮起脚尖,偏过脸抵在窗隙上,喘息着道。
“不要。”他撕破她的咽喉。
“……那你……那你就要放心留下我……”她逼他作出选择。
“不要。”
“不能都不要的……”
“不要。”
“不要在这里……”她哀求。
于是他带她上了车驾,用冰冷的镣铐囚禁了她,车厢上的窗帘随风摇曳,有雪光映照进来,她看向自己的一只手腕,腕间戴着一汪翠玉,跟他送她的那只耳坠是一模一样的质地。她的手镯还套着另外一只镯子,那只戴在他的腕间。
他和她被它们连结在了一起。
可能他觉得这样,他就不会失去她了。
“独孤上野,你好傻……”
他不允许她控诉,与她十指相扣,把她的手背按压在了枕间的牡丹纹绣花心里。
玉石相撞,珑璁悦耳。苍苍已经察觉不到那一丝玉质的凉意了,那条鸾丝纠缠她的疼痛还有一丝残留。
她仰卧着,放任自己沦陷,她望着他,随着一股暖流不断的漂荡,浮沉。
大雪像喜热的蛾子,掠过檐下,拼死扑打在窗页上,也将人的心扉惊动,那一声一声摇曳出的响声,是它们难以舒缓的惊惶。
杨培芝闻听窗外的风声,怔忡的视向下首:“当初扶持恭王上位,是我的过失,现下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我揭发伏罪,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奉法,那么皇帝他,就不得不奉法,和亲一事或可撤除,三法司的长官可都是你的人。”
咨阅抬眼,看向上首的太后,“娘娘您,后悔了么?”
杨培芝嗤笑一声,不置可否:“是。”
“娘娘是为了赎罪么?”
杨培芝凝神,默了片刻说:“不管你信或是不信,倒也不全是。虽然我不喜独孤昱,可我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女儿遭遇外贼的欺辱。况且我知道,昌睦,你的志向从来不在闺阁之中。”
她审视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可是娘娘,”咨阅扬起唇角,口吻戏谑的笑了起来:“我很清楚当下这个世道对我的期待。昌睦公主,须得是个品性贤明,恪守闺阁女德,垂范后/庭,遵行家道的象征。如果她有悖于妇道、法度、人伦,阻碍了教化的推行,她就会被天下人所唾弃。”
“您看,无论皇兄如何失德,世人也许会对他失望,但永远不会质疑他的正统之位。所以当下,还不是最佳的时机。我想要的,是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
她细细咂摸她的话语,半晌后一笑:“如此,我便不再多言了。昌睦,你我虽然不是母女,平日里疏于来往,但我毕竟是你宗室里的长辈,需要我这个太后开口过问的地方,我杨培芝不会对你吝啬。”
咨阅颔首:“多谢娘娘好意,倒是有一事相求。”
杨培芝挑唇,“我听说皇帝两日前下了一道敕令,等你出嫁后,户部将收回公主府的食邑和食实封,不再列入财政度支,是这件事么?”
食邑和食实封是昌睦公主府的主要财务来源,秦哲这般行事,就是要将她彻底抛弃在原州,任由她自生自灭。
“不是。”咨阅同样挑唇而笑,“儿臣恳请太后娘娘照顾好徐砚庭,她是我在四门馆的同僚,也是朋友。”
看到杨培芝大感意外,面色转为惊愕,咨阅笑了笑起身,鞠躬行礼:“儿臣告退。”
她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李良见入殿通报:“娘娘,尚仪局司赞上官苍苍求见。”
“洛城的宗室里闹起来了,此事哀家有所听闻。”杨培芝抬手,命跪于地砖上行礼的来人起身,“你是司宫台的官,你要陪同独孤家的世子回洛城,不必向哀家请示,你应该向司宫台告假才是。”
上官苍苍领命起身,但是没有告退,立在原地,静静躬着身。
殿中有一刻微妙的寂静,“上官,”杨培芝扶额冷笑:“你不会是要同哀家道谢吧?可别,我不需要。救你是出于本能,咱们之间可没有什么额外的情分,千万不要再提那晚的事,一想起来,哀家就后怕。”
苍苍颔首:“此外,还有一事相求。”
她的腔调听起来很熟悉,杨培芝困惑抬眼,从指隙中看向她,喟叹一声道:“哀家会照顾好皇后的。”
苍苍讶然抬颌视向她,杨培芝得意的笑问:“是这件事么?”
苍苍再次颔首,纠正她说:“回太后娘娘,是徐砚庭。”
待她告退后,杨培芝怔怔咽下一口热茶,冷嗤着笑:“这帮孩子!”
————
独孤上野从前是一个不吝笑意的人,但是苍苍已经有段时间不见他那双桃花眼里有波纹泛起了。
他有诸多顾虑,国事,家事,还有他的表兄秦衍。
她靠进他的怀里,跟随他的视线看出车厢的窗外,这场大雪从长安一直绵延到了洛城。
她握紧他的手,那对连环玉镯碰撞着,珑玲的响,他垂眼吻她的额头,“累了么?”
她点头,“有一些。”
他抬起右臂要揽她的腰,却带起了她的左手,苍苍看看自己被悬吊的手腕,又仰脸看向他,低声哄诱说:“殿下,咱们把这个摘了,好不好?”
“不要。”他否决,右手退出玉镯把她拥入怀中,左手替换了进去,又握紧了她的左手。
苍苍躺卧下来,枕在他的膝头和手背上,抚摸玉镯表面冰润圆滑的弧线,喃喃说道:“扣了环了。”
他真的,很爱她吧。
她的眼底映透了翠色,溢出满满的晴光出来,他抚去她眼尾的湿润。
“殿下,我不会离开你,一辈子都不会。”她承诺。
曾经,他的父亲母亲被迫远离了他,跟他一起成长的同伴一次又一次被迫远离了他,他害怕,她同样也会离开他。
而她,也一样。苍苍在此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她有一些累了,便睡着了,梦里她又见到了他们。
宅院里的黄昏暖热,静好,爹爹喝茶,娘亲浇花,哥哥们正在逗弄水缸里的金鱼,它们中的一条受惊了,鱼尾翻动,激起一捧水花。
那捧凉意溅落到她的脸上,她闭眼,跟着打了个颤。再睁眼时,面前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她无数次回到这个场景,无数次堕入失落和惶恐,直到梦醒时分方能解脱,所以她不肯睁眼离开这个梦境。
可是这一次好像不一样,她隐约知道,如果她睁开眼,便会遇到一人,他的面容竟然清晰又熟悉。
她犹豫,可还是睁眼了,果然遇到了那个人,他垂眸吻他的额心,把一股暖热注入了她的心底,化开来,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苍苍,咱们到洛城了。”
她失神望着他点头,轻声的说好。
洛城王府的长史纪襄在正门处迎接独孤上野下了车驾。
“大王和殿下两人呢?”
纪襄躬身,面露难色的回道:“殿下,宗室里的那帮大爷们不知从哪打听到了您要回来的消息,今日一早就登门了。”
独孤上野回身,一边接苍苍下车,一边冷嗤:“前些天不是刚闹过一阵,又来?来的好,我早就想会会他们了。”
苍苍牵握他的手,跟在他的身后,追随他的视角,淌过大雪,走向洛城王府的正殿。
在正殿阶前,她把手腕从玉镯中褪了出来,也摘下了他的那只,仰视他,安慰说:“殿下,有我在。”
殿中满座,低沉又杂乱的人声在洛城世子的足靴迈过门槛时静了下来。
洛城一方所有掌理宗族事务的成员都在,他们打量的目光一齐向门边探了过来,独孤上野安置她落座后,行至宗室成员的面前,依次向他的宗长、宗统、宗辅、宗察等一众长辈们行礼,这个过程其实很快,但因为殿中的氛围过于压抑沉闷,似乎又很漫长。礼毕,宗长发了话免礼,独孤上野这才在她的身边入座。
时隔多年后,洛城世子得以重归故里,整个宗室对他的态度并不亲热,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但是碍于礼节,双方仍要来往寒暄。
什么近况可好,什么一路霜行多有辛苦,什么不能远接请多担待的客套话,有模有样的说着演着。
虚假的过场走完,洛城王独孤谋开口问候:“此次的行程,向朝中请示过了吧?”
独孤上野回道:“自然。”
苍苍抬眼望向上首,正对上伊阙公主的目光,秦思赋微微向她颔首,唇角勉强抿出笑意,苍苍垂颈回礼。
而她所在的角落之外,男人们已经丧失了耐心,宗长一旁的一位老者,也就是宗统咳了两声,发言说:“今儿个我就卷起帘子说亮话,按照咱们洛城宗室的宗祠条规,子孙犯规者,再不得入祠,参与祖宗祭祀,犯刑者没其族籍。”
“大王身涉重刑,按理说,自当退出独孤氏的族籍,尽快把宗祠事务移交给正统族人才是。”
等他活落,座中其他的长者纷纷发声附和,宗辅道:“去年春旱,朝廷遗失了夏税,大王您拿咱们一百万石洛城的赋税去做填补,还附带了洛城的钢材给那平康军做了军需,结果呢,咱们的粮食喂饱的是突厥人马的肚子,咱们钢材所铸的兵器,屠杀了自己的族人,此等叛国之罪,天理难容。这些话头我都说腻烦了,请大王今日给个明话。”
独孤谋仍是笑得云淡风轻,“宗室对本王的控诉,本王都认,不过朝廷尚且没有降罪于洛城,本王不便轻易退出族籍。”
宗辅冷笑一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甭管什么人,到了洛城的地界,他也得遵独孤氏的族约,大王这般是强词夺理,东轩,你如今霸着王爵,心安理得么?!”
孤独谋面上始终不见急色,挑眉视向宗长,询问道:“族里的意思,本王这个爵位,是得让出了?”
宗长抚着自己颌下花白的长须,叹了口气,摆出谆谆教诲的架势道:“东轩……”
独孤谋颔首,打断他的话,“实话说,国家遭难,本王心中实在有愧,洛城王的爵位,我自认再无颜出任,袭爵一事确实应该再起商议了,今日恰逢风暄归城,本王举荐他继承爵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洛城宗室近来一直在对洛城王府进行施压,就是为了逼迫独孤谋让出爵位,推举宗室一方认可的继承者。结果长安那面传来了洛城世子独孤上野即将回洛城的消息,不知意图所在。而独孤谋大言不惭,竟然真的敢提出让他儿子袭爵!
这个提议无疑捅了在场所有宗室成员的肺管子,独孤谋当初能够继承爵位,走得就是剑走偏锋,绕开宗室,径直向朝中申请到了圣旨,这等玩弄手段之人一向以利益为上,不要面子要里子,算盘珠子真就当众明着打。
可他们是宗规族约的信徒,心里厌恶独孤谋的嘴脸,面上还得佯装出体面,不便露出急切和怒意。
宗长强忍不耐,看向了宗察,“致端,你说。”
宗察闻言,反而看向了独孤上野,笑道:“世子爷领先帝受任之旨,统率京府公务,想必无暇顾及洛城一方的事务,且按洛城宗子之法,大宗宗子为长房嫡长子,如此,才有资格世代继承爵位,大王的出身本就是庶子,如果严格按照族约,世子仅仅是大王一房的宗子,是无权袭爵,成为洛城本族的宗子的。”
他说完,又看向上首,“请大王裁示。”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都随着宗察视向了独孤谋,等他再次发言。
独孤谋颔首,看向了他的儿子,“风暄,你来说,这个爵,你让是不让?”
独孤上野的手在他座椅的扶手上搭着,苍苍看着他的手指蜷缩,慢慢的握成了拳。
她看着他起身,解开了肩上的大氅行至大殿中央,与整个宗室对峙,此时的他看起来很孤独。
她并不同情他,并不为他的处境感到难过,因为孤独好像是每一个人的使命。
她爱他,她想要的,是见证他的一切。
她看不到他的眉眼,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听他说道:“今日在同族长辈的见证下,我独孤风暄不起什么高调说大话,据实来讲,如今外头都闹成什么样了,独孤家的爵位由谁来接领,除了本族,无人在意。”
“若说本人没有袭爵的野心,那是假话。实话说,洛城的爵位,除了我爹,除了我,余下的人,我都觉得不配。”
话至此,引起了争论和非议。一众宗室成员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质问他。
“世子年轻气盛,怎可说出如此自大之狂言!”
“独孤氏的爵位世统相传,世子非嫡系血胤,本就不配堪居正位!”
“世子所言,是玷辱祖宗!”
独孤上野沉默着,接受他们逐一的指责,直到有人把矛头对准了他的身后。
宗统忽然看向上官苍苍,冷声道:“上官氏原本是世子的侧室,况且世子早已同上官氏解除了婚约,如此,若等将来你们二人有后,所得子嗣便是异姓子,按照族规,此子不得书于族谱,不得入祠入族籍,世子爷,您就算袭了爵,将来不还得让出来,白费这个功夫做什么?”
他的质问,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苍苍平静抬眼,同他们对视。她坦然起身,走向了独孤上野,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在审判他,审判她,审判他与她之间不符宗规族约的连结,可是她,并不畏惧。
独孤上野伸手,握紧了她的手。
“两个月后,昌睦公主于原州出降,若原州失守,大秦的宗庙倾危,那么届时,洛城的宗祠也将难保。本人现在所想,只有到往国界,竭忠御敌一事,誓死捍卫社稷,守护洛城。”
“将来我若为国身陨,袭爵之事自由宗室定夺。将来我若立下捍难之功,洛城之爵位,我独孤上野当仁不让。”
“功高者,享议功之权,从而居正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宗室成员们欲言又止,独孤上野又道:“朝廷千方百计的要削独孤氏的藩,各位不要忘了,独孤上野为何自幼起就奉旨入了长安,待我有功之时,便是异姓独孤氏屹立万世之时,此后,削藩一事再无后话。”
“今日,我独孤上野在此,立下誓言。”
功高者,居正位,此为千古不易之论。
满座哑然。
独孤上野冷笑一声,巡视众人后转身带着身边人离开。
“上官苍苍是上官苍苍,跟独孤氏没什么牵扯。”
苍苍跨出殿门,雪白的飞蛾赴她满怀,她望着一片乱影中他的背影,默默的笑了。
他回身,望着她,想要同他说什么,他的视线又抬高,望向她的身后。苍苍从他掌中褪出手腕,低声说:“我到侧廊里等殿下。”
独孤上野颔首,等候孤独谋行至殿外,父子相视。
他总算是没有迎接他,而是等候他来。独孤谋笑得无奈又欣慰,“父亲老了。”
“没有,大王还……”
他打断他,喟叹道:“独孤谋不再是洛城王了,不要再这样称呼我。”
“父亲……”
他点头,“父亲心里是有愧,被人揪了错,是不服,可那错,确实是我酿成的。”
“不怪您,怪我。”独孤上野反驳道:“天天在朝中泡着,却没能觉察出异样,儿子的心里也有愧。”
独孤谋探出手臂,拍了拍他的肩,“风暄,去吧,去走你自己的路,成为王之前,先成为你自己。”
独孤上野向殿中望了一眼,独孤谋看懂了他的眼神,“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母亲。”
他在阶顶独立良久,等来了一人的靠近,他握紧她的手说:“照照,你应该和他说声再见的。”
秦思赋含泪远望,“就让他少些牵挂吧。”
————
苍苍立在廊子里看外面的雪落,有人来了,她调眼望向他时,望到了那一双眼睛里满满的漾漾的波光,面前涌来了一袭暖风。
连环镯圈住了两人的手腕,她拉着他往前走,走出阴影覆盖的长廊,穿过空白荒芜的雪地,一直向前走。
“殿下。”
“嗯。”
“下次带我回洛城,等到春时吧,我想看洛城的牡丹。”
“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