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进入江思粹的幻境，应该是寻物阵法加上溯回咒的叠加作用，复刻一次不难。”

“我的法力能在幻境中稳定你的魂魄，所有我必须得和你一起去。”

他没给原遗拒绝的时间，说完这句话转头就忙起了阵法的事，只用一个倔强的后脑勺对着原遗。

趁着这个时间，他把之前去问话的事说了说。

“你猜得很准，棺材阿公确实还记得江思粹的事。”

“阿公说，江思粹死后，确实是进了李府的棺材，但在下葬前她就被人从那口棺材里调换了，转移去了另一口棺材。”

“李家原本准备的棺材，是楠木的，那个年头，这样一个好棺材，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但江思粹就这么说换就换，说不要就不要了，所以阿公对这此印象深刻。”

原遗问：“他有没有说是谁调换的尸首？”

“好像是江思粹身边一个丫鬟。”水宝宝摊手，“不过具体叫什么名，他也记不得了。”

原遗心中大概有了猜测，那调换尸体的人约莫就是阿柳。

水宝宝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好了。”

他伸出一只手在原遗面前：“我们走吧。”

原遗看了一眼他的手，没动，然后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伸手干嘛？”

水宝宝：“当然是牵我啊。”

“你不牵的话，万一等下阵法把我们传去了不同的地方，我来不及稳定你的魂魄怎么办？”

原遗看着对方摊在自己面前的手，满脸不情愿，最后从墙上扯了根红色的线下来，这还是之前林风做招魂仪式时剩下来的。

他把那根红色的线绑在自己手腕上，然后递给水宝宝，言简意赅：“绑上。”

“行叭。”水宝宝给自己打了个蝴蝶结，然后自以为很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娇气的公主病。”这也不让碰那也不让碰的。

一字不漏听完了的原遗：……

水宝宝吐槽完，也不再多言，闭上眼睛静心念咒去了。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不过这次或许是因为水宝宝重新施了一个溯回咒，比上次的要稳定许多，至少不像是有人在拿石头重击他的头。

希望这次能靠谱点，原遗暗自祈祷。

……

东临国都最近出了件怪事，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顾清辰，这段时间每次下朝以后，都会前往其他官员家中拜访，美名其曰商议要事。

按理说，他一个负责查案子的，无缘无故的，和其他官员能有什么交集，无非还是因为最近接连发生的命案，来上门打探各位底细的，偏偏这位少卿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脸笑嘻嘻的，跟着各位官员往家里跑。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陛下也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也只能随他去。

这天，刚好轮到御史大夫江家。

“老爷，顾少卿求见，正在门外候着。”小厮一路跑进书房，将顾清辰的拜帖呈给江家主。

“带他来书房吧。”江家主放下笔，看了眼拜帖的内容，哼笑一声，摇摇头，“这顾家小子性格倒是倔。”

他看向坐在一旁看书的人，道：“思湄，时候也不早了，一会儿就该用晚膳了，你先去你母亲那儿吧。”思湄是江思粹的小字。

慎御史为人刚正不阿，严于律己，不仅朝堂上不偏私官员，私底下个人作风也很好，这么多年，只娶了江颐之一人，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对独女江思粹也是极受宠爱，不仅给她找了教书的先生，还准许她习武。

江思粹合上手里的书，朝他行了个礼：“是，父亲，女儿先退下了。”

原遗他们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身体和上次一样，还是虚影的样子，只不过区别在于，现在有人能碰到他了。

“你感觉怎么样？”水宝宝一落地就去查看他的情况。

原遗对他颔首，表示自己还行。

水宝宝没懂他的意思，着急地凑过来：“你点头什么意思啊？难道是不能说话了？变哑巴了？”

“……我的意思是说没问题。”原遗把他的脸推开，不胜其扰，“不要靠这么近。”

水宝宝心大，闹过的矛盾转头就忘，又开始对原遗动手动脚。

他先是用好奇的视线环视了整个屋子，然后再兴奋地扯了扯原遗的衣角：“你看那边……她是不是就是江思粹？”

“嗯，就是她。”原遗皱眉，出手把自己的衣角救回来。

水宝宝换了一边衣角拉着：“那我们还等什么，走走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原本在他们拉拉扯扯的功夫里，江思粹已经走了有段距离了，但水宝宝怀着完成任务的大决心，拉着原遗一路风驰电掣，居然还赶在下个拐角前赶上了。

但追上江思粹的，不止他们两个。

“江小姐，许久未见，近日可好？”顾清辰由小厮领着，恰好撞上了带着阿柳的江思粹。

他应该是刚从宫里出来，头戴笼冠，身穿绯色朝服，与平日常穿的白衣相比，绯色反而更能衬出他英气勃发，少年意气。

“顾大人。”江思粹抱着书屈膝施了一礼，她的眼皮始终垂着，落在对方的衣摆上。

两人身处开放的空间，身边亦有仆从相伴，隔着五六步距离交谈几句也没什么。

顾清辰手中的卷宗露出一角，江思粹虽无心窥探，可到底还是在行礼时看到了那么一两个字。

是关于京中连环命案的，她听闻凶手乃是穷凶极恶之徒，专杀权贵，犯案三起，至今未被抓获。

她对这件事还挺好奇的，毕竟现在关于它的流言已经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甚至有说凶手是獬豸，为民除害才转世为人的，说书先生的话本子都写了好几沓。

许是注意到了她视线的停顿，顾清辰主动开口：“小姐可是对这起命案感兴趣？”

“有所耳闻罢了。”

两人站的回廊恰好在水池边，有锦鲤从水中跃起，张扬又热烈的红色尾鳍十分有力，在空中甩了甩，阳光洒在它的鳞片上，分外好看。

扑通一声，锦鲤重新落回水中。

“江小姐喜欢这锦鲤吗？”顾清辰的视线和她搅在同一处，都望着那尾不甘平凡的锦鲤。

她听到声音把头转回去时，恰好对方也在看她。

平心而论，她确实是喜欢的。锦鲤身上热烈且富有生命力的颜色，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去，只是她自觉五官寡淡平平无奇，穿那些艳丽的颜色反倒是辱没了这份活力，平日还是穿淡色衣服较多，时日一久，家里人就以为她喜好素色，在衣料铺子里定的全是素色布料。

不过当着顾清辰的面她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把话题又转回命案上去：“这起案子将京中搅得人人自危，顾大人可有查到什么眉目了？”

“有。”顾清辰摇着扇子直言道，“前些日子在永清山的破庙里，抓到了几个知情的乞丐。”

“说起来那日，我似乎看见了江家的马车？”

永清山在京城郊外，由于风水好，不少庙宇都建在此处，不过最出名的，还得是顶上的月老庙，据说十分灵验，凡是来参拜过的人都许了一门好姻缘，时不时还会有月老显灵的故事传出来。

江思粹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有这回事，点头应道：“随母亲去了一趟。”

她快到及笄的年龄了，母亲日日忧心，既担心她出嫁太早，日后不能常常看见，又担心她嫁得晚了，没找到心仪的郎君。几番辗转之下，最后决定带她去月老庙上柱香，求一门好姻缘。

“那便是有缘了。”顾清辰啪地一下收了折扇，脸上的笑有些不着调，“在下也是第一次去，正巧还遇到江小姐的马车。”

他一张嘴巧舌如簧，饶是没理也能说得有理三分，明明一个上香一个查案，两方人马擦肩而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成了有缘了。

阿柳在后面听得好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柳。”江思粹不高不低斥了一声，“客人面前不得无礼。”

“抱歉小姐，我不是有意的。”阿柳躲在她背后，在顾清辰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做了个鬼脸。

江思粹拿她没办法。

“江小姐对身边的丫鬟都这样好吗？真是羡煞了旁人。”顾清辰看见了她眼角无奈的神色。

“不知那日永清山，这位阿柳姑娘可去了？你家小姐待你这般好，自然不会忘了你吧。”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放钩子，偏偏阿柳毫无所觉，又是个受不得激的性子，抢在江思粹之前应了这句话：“那当然，我可是日日待在小姐身边，一刻也不曾离过。”

“永清山当然也陪着小姐夫人一块去了。”

顾清辰心道那可不一定，花灯节那日，她不就被自己特意摆在河岸旁的摊位给吸引了去吗？不过这话他当然是不会放在明面上说的，至少现在不会，所以听了阿柳的这番话也还是那副笑摸样，表情还带上了些敬佩，似乎是惊讶于她这小小丫鬟还能有如此地位。

他的眼神给阿柳看爽了，魂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那你是陪你家小姐去的那座庙呢？”

“月老庙啊。”她想也不想。

江思粹：“……”

她伸手把这个没心眼的丫鬟给摁了回去，不知为何，她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却是一副有点气急的样子。

“日头不早了，家父还在等着大人，小女就不耽误大人了。”她仓促行了个礼，带着阿柳就要越过顾清辰，往回廊外走去。

“江小姐慢走。”顾清辰笑吟吟地回了个礼，在她走出几步后，开口问，“不知江小姐感觉如何？那庙可灵验？”

“若是灵验的话，在下寻个空日也去拜一拜。”

他看着江思粹走到拐角处，半个身形被朱红的回廊掩住，白纱曳地却不染尘灰，比他之前看过的任何一副仙女散花图里的人物都要美。

他原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复了，但没想到对方的脚步微微停滞了一瞬，视线头一次落在了他的脸上，浅浅一笑，眉眼弯弯：

“不灵。”

顾清辰先是被那一眼看得脸热，再是被对方的笑晃了神，然后脑子里才开始回放那句话。

“十二，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下属，江思粹不在场，他也没了那副孔雀开屏文绉绉的样子，刚刚那场面看得十二简直牙疼。

自家大公子什么时候端成这样过，要让大人夫人小姐看见了，下巴都得合不拢了吧。

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正经思考了一下：“江小姐的意思应该是那座月老庙不灵。”

“废话，我没让你转述。”顾清辰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一脸恨铁不成钢，“本大人要的是你体会江小姐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说实话，他体会不出来。

十二把脸都憋红了，也没领悟到有什么特殊含义，于是只能直白地说道：“大人，能明白江小姐话里含义的人都被你给发卖了。”

“你问属下，属下也只能去流放路上给你抓几个了。”

他这话其实也有夸大成分，顾清辰倒也没那么大权力去发卖别人家的公子，他只不过暗地里打听清楚了有意向想江家结亲的有哪几家，分别是哪几位公子，年方几何，家世是否清白，有无通房小妾之类的。

为此顾清辰还特地做了个名单，挨个筛选下来：

这个太丑不行。

这个有通房不行。

这个没功名不行。

这个家里人太多了容易生事不行。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左边奸门有痣，会克妻，也不行。

……

他把那些被筛选下来的公子哥儿整合了一下，然后把他们的把柄卖给了对家，给这些人找了点不大不小的麻烦，至少短期内他们没工夫考虑婚嫁的事。

三尺长的名单被他划得只剩下一个名字。

出于好奇，十二去瞅过一眼，那名单最上面，用朱笔写的、最显眼最好的名字，赫然是……顾清辰本人的名字。

十二：……

顾清辰瞅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想哪儿去了？我那是替陛下寻找京中可用人才，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得亏这里没有翰林院的人，不然明日顾清辰就得被参一本越俎代庖，言行无状。

十二哎呦一声，默默离他远了一点。

“瞧你这出息。”顾清辰把扇子合拢，在手心拍了拍。

他伸长脖子朝水池边望去，隔着护栏，他能在清可见底的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一群锦鲤甩着尾巴，结伴从他旁边游过。

其中就有之前跃出水面的那尾红色锦鲤。

顾清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嘀咕了一句：“……还是这么俊啊。”

他转头去问十二：“你觉得我今日看起来和往日有区别吗？”

十二抱着剑用力摇头。

“怪，太怪了。”顾清辰沉思，“她刚刚看鱼的时间比看我久多了。”

“难道我还没一条鱼好看吗？”他转头找十二寻求回答

但十二把嘴唇抿得死紧，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顾清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有姑娘和你议亲，木头疙瘩。”

“还是得我亲自出马，才能揣摩懂江小姐的意思。”

他斜倚在围栏前，站得歪歪扭扭，食指在太阳穴上有一阵没一阵地敲。

一阵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在一池清水中掀起片片涟漪。

“我知道了！”他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站直：

“她那句话一定是在暗示我！”

“月老庙不灵，代表她不想要家里强制安排的婚事，希望能自己找到中意的郎君。”

“而且她只否认了月老庙不灵，没有否认我去月老庙上香，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顾清辰想得实在太深入了，没有注意到问话是从身后传出来的，也没有注意到十二正在拼命给他使眼色。

总之，当他笑得满面春风，破口而出说“当然代表江小姐想要亲自和我一起去月老庙参拜试试灵不灵验”的时候，转头对上的却是慎御史那张拉成马脸的表情。

顾清辰当场就阵亡了。

今天更得早一点哦（实际上是忘了定时）

江思粹的时代算是架空，所以宝宝们就不要细究设定啦，拜托拜托，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想写出少男少女之间那种朦胧的慕艾之情，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来。

二编：

人前：

顾清辰（微微一笑）:江小姐，好巧，要不要和顾某去月老庙逛逛？

人后：

顾清辰蹲在墙角，边数名单上的人边邪笑：桀桀桀，这个发卖这个发卖这个也发卖

发卖发卖通通发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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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月老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