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收白菜呢。”岁宝宝毫不客气并且十分没有素质地啐了他一口。
铺天盖地的黑气笼罩住他们,长泽似乎很喜欢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站在另一端,指尖缠绕黑气,一点点收紧。
黑气像活物般四处翻涌,转眼漫过天际,所过之处岩石化为黑灰,草木瞬间枯腐,似乎空气都在滋滋消融,光线被吞得一干二净,天地间只剩浓得化不开的浊黑。
“好重的邪气。”岁宝宝看见这一幕,皱眉捂住口鼻,“你简直是入魔了。”
长泽无所谓地笑了一声:“谬赞。”
岁宝宝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哪个位置的法力最薄弱,藏在袖中的手暗暗积蓄力量。
他是新生代物灵,长泽却是近千年的河神,哪怕他体内没有衪的力量,岁宝宝也最多只能和他打个四六开,更别提现在了。
黑气越裹越紧,几乎快要沾染上岁宝宝的衣角了。
原遗突然开口:“你活了很久了吧?”
“什么?”长泽皱眉。
原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活了这么久,可有在人间找到他的转世?”
“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转世,也不愿意……再见到你一面。”
其实原遗也只是猜测,他看的那本记载了镇河村历史的游记后面还有一个小故事,算作后记。上面说,第一个搬来河边住的男人,在几年后,选择了跳河自杀。
但他看见对面长泽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翻滚的黑气骤然凝固,虽然只有一秒,但是也足够了。
岁宝宝眼神一凝,对准右上角的位置奋力一击,红色的法力硬生生在黑气中撕出一道口子,他带着原遗闪身冲出了包围圈。
他脚尖点在树尖上,没有半点停留,手心凝聚出法力对着长泽狠狠一击。
长泽站在原地不闪不避,黑气迅速在他面前化成一道屏障。
一击不成,岁宝宝也不失望,他站得高,身形又灵活,像一道红色的雾气一样在跳跃于不同的树之间,肉眼只能捕捉到他的残影,两秒能打出五道来自不同方位的法力。
在这样密集的攻击之下,长泽也只能站在原地被动防守。
但这也只是一个拖延时间的法子,法力消耗迅速,连带着岁宝宝的身形也急剧缩小,他干脆抛弃人形,直接化为灵体和长泽打。
“小心!”一道黑色的法力从背后袭来,原遗猛地把岁宝宝往左一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方已经有了反击的意图,躲过一道攻击之后是无数道,原遗重新坐回岁宝宝的肩头,靠近他的耳朵,“走!”
“马上。”正好岁宝宝的阵法也画得差不多了,刚刚看似无序的法力,实则有一半都是在为这个封印阵法做铺垫,只要完成这个阵法,他有信心能拖延长泽半天的时间。
但就在即将完成最后一笔的时候,咔擦一声,有人踩到了那最后的缺口上。
岁宝宝:……
原遗:……
破坏阵法的人:“好像,踩到,不得了的,东西。”
“不好,意思。”
那人一甩拂尘,雪白的拂子毛借着风势散开,一根根轻飘飘扎进浊黑里,那些白毛就像落在黑潭的雪,悄无声息地悬在长泽四周,有的贴着黑气边缘浮动,有的直直定在半空,连丝缕黑痕都没沾。
对方宽大袖袍下的手掐了个诀。
下一秒,所有拂子毛突然亮起微光,从毛梢往中央聚成一点,再猛地炸开,浩荡的灵力以长泽中心,呈圆形往四周震开,黑气瞬间被涤成虚无,连残留的戾气都被绞得干干净净。不过瞬息,漫天浊黑便消散无踪,只剩那些白毛还轻轻飘着,最后慢悠悠落回拂尘柄上,又变回了破旧的杂毛。
长泽被定在原地,又惊又骇:“你是谁?!”
“土地庙,戊己道人,见礼。”
戊己站在原地,风把他的长衫吹得鼓鼓的,但他的身形丝毫不动,挺立如松。
岁宝宝看见这一幕,总算是想起来之前为什么会觉得那张名片上的道徽眼熟了,人间几千年一出,当世第一的天才,也是唯一一个来自于土地庙的道士,道号就叫做戊己。
五岁诛厉鬼,十岁除魍魉,十五收疫鬼,二十灭煞神。
被林风这小子遇到真大师了。
长泽见势不好,迅速从“王以桉”的假壳子里钻出来就想跑。
他这个落后于时代的老怪物并没有听过戊己这个名字的,他要是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是绝对不敢有逃跑的心思的。
戊己用指尖在虚空中绘符,中指一弹,符咒就将逃跑的长泽绑了回来,动弹不得。
岁宝宝带着原遗从树上跳下来,站在戊己三步之外的地方。
戊己从袖袍中掏出葫芦,将长泽给吸了进去:“河神,坠魔,特来此,收。”
所以这才突然跑来乡下摆摊的真正原因吗?
岁宝宝连连点头,又重新变幻成人形,生怕对方一个不乐意把自己也给收了。
远远地,他看到林风朝这边走来的身影:“那个……林风过来找你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带着原遗先走了。”
“大师回见,回见。”
戊己日常的画风和收妖时的画风不太一样,可能高人都是这样的,他听见岁宝宝的话,偏头朝后看了眼,才转过来慢吞吞地对他们点头。
岁宝宝溜得比刚刚长泽追他还要快,只有原遗扭头,和戊己对上视线。
……
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进病房,透过浅蓝色窗帘落在靠窗的病床床尾。蓝白条纹被掀开一角,露出病人搭在被子外的手,纤瘦的手背上扎着的输液管里,药液正随着日光缓缓往下滴,在透明管壁上映出细碎的亮影。
护士推着治疗车从门外经过,车轮声轻轻滚过走廊,盖不住病房内的叹息声。
“唉,这都中午了,王以桉怎么还不醒啊?”岁宝宝趴在床边,转头问后面椅子上正在看书的人。
长泽被戊己收了以后,他们便连夜回到了垃圾站,见王以桉还在昏迷之中,又紧赶慢赶把她送来了医院,等她苏醒的这段时间内,岁宝宝还抽空给原遗重新换了一具尸体,顺便给自己泡了泡水。
不过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心里发毛,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他甩了甩头,把繁杂的想法甩了出去,算了,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会想起来的。
原遗被他莫名其妙甩头的动作惊动了,大抵是怕等下岁宝宝来甩自己的头,他把书往下挪了点,朝毫无动静的病床上扫了一眼,然后又不为所动地把书升上去:“医生说今天就会醒。”
他话音刚落,岁宝宝就看见王以桉露在外面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又慢慢睁开眼。
“醒了!”岁宝宝惊呼一声,大气不敢喘地等了几分钟,见王以桉的眼睛逐渐清明,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王以桉偏头朝他看过来。
“我叫岁宝宝。”岁宝宝主动介绍,“后面凳子上的叫原遗。”
他略过河神的部分,简单解释了几句:“你昨晚昏迷倒在河边,我们路过发现了你,就把你送来医院了。”
王以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她原本就是警惕沉默的性格,再加上刚醒来,思绪还是混沌的,岁宝宝见她这种反应也不觉得奇怪,把切好的苹果放在桌上,然后朝在门口站了许久的小女孩招招手:“苹苹,过来。”
王以桉的眼睛颤了颤,原遗注意到她的视线跟在了走进来的小女孩身上。
苹苹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小裙子,斜挎着一个小熊包包,为了掩盖头上的耳朵,还带了一个贝雷帽,两个小辫子整整齐齐地垂在脑后,末端系着两个蝴蝶结。
“这是我妹妹。”岁宝宝站起来,揽住苹苹的肩膀对王以桉说,“我和原遗还有事,要先离开一下,就让她暂时在这里照顾你。”
“对了,苹苹不会说话,你可以和她用手语交流。”
说完这一句,他就拉着原遗走了出去,把这间小小的病房留给了她们。
他在病房外面绕了一圈,从正门跑到后门,脑袋趴在透明的观察窗上偷窥,脸挤得都有点变形。
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病人及家属都朝他们的方向投来了诡异的眼神。
原遗放下书,木着脸把岁宝宝从木门上撕了下来:“丢人。”
岁宝宝左扭右扭,试图从原遗手里挣扎下来:“你让我看看,我得守着不出岔子才放心。”
“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别在这里打扰人家,去楼下等。”原遗意志坚定。
岁宝宝撇了撇嘴,像一条没有灵魂的咸鱼,任凭原遗把自己往外拎。
拎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原遗,你能给我也编一个辫子吗?”
原遗:?
“有病?”
岁宝宝:“多漂亮啊。”
原遗听见他的话,先是站在原地停顿片刻,然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他今天是不是把辫子梳得特别丑。
得出结论是没有。
那更诡异了,难道岁宝宝的审美其实是属变色龙,会随着场景的变化而改变?
其实今天苹苹的穿着是岁宝宝负责的,他们在废品站打扮了整整两个小时才从里屋出来,原遗坐在院子里看书,听岁宝宝兴冲冲地叫自己,下意识抬头一看。
苹苹穿着红色的灯笼裙,绿色的葫芦娃上衣,头顶一个乱七八糟的冲天辫,脚下穿着紫色人字拖。
那一瞬间,不亚于五雷轰眼,原遗以后死都不敢死了,生怕死前的走马灯还要让他再回忆一遍。
岁宝宝是个十分遵守人类社会规则的物灵,尽心尽力地扮演着自己“人类”的身份,所以很少用法术给自己变东西出来,他没钱买衣服,这段时间就一直穿的原遗的衣服,以至于原遗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室友的审美迥异于世界。
他紧急抢救,重新搭配了裙子,又换了发型,这才有了苹苹现在的样子。
“你,觉得我扎的辫子好看?”原遗语气迟疑道。
岁宝宝用力点头,蹦到原遗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你也不用自卑,虽然没有我梳的好看,但在人类之中,也算是翘楚了。”
原遗听完他的话,终于放心地走了。
岁宝宝(夸赞):你的辫子编得不错
原遗(怀疑人生):?
岁宝宝:不过还是没有我编得好。
原遗:放心了。
我们岁宝宝是五颜六色的水宝宝,喜欢色彩丰富一点的东西,都是物之常情呀。
小作者就这样编写边修文(因为零存稿),影响大家追更体验了的话,我要诚恳地对大家说抱歉≦(.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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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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