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墨在201次求职失败后,终于成为了一位八卦记者。此时的她正在进行她的第一次独立任务——蹲守原顶级流量林潇。
于是,言墨从下午4点开始一直在林潇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蹲守,已经半夜两点了,还没看见林潇的踪影。言墨在面包车上窝了一天,咖啡都喝了两三罐。要不是魏老大提前告诉她是林潇出钱让杂志社“偷拍”他的,言墨才不会等到这么晚。
言墨郁闷地撕开了面包袋子,正准备咬一口,就有车灯的光射进了窗户。她一个激灵朝窗外望去,连嘴里的面包都来不及咽下去——是林潇那骚包的红色敞篷跑车开进了停车场。言墨立马扔下手里的面包,扛起大炮,径直冲向了林潇的车,没有丝毫顾及猛地按起了快门。言墨边变换角度边冲着林潇喊道:“林潇,看这里啊,看这里,对……”
其实言墨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后座上的男人。如果不是她特别珍惜这201次后来之不易的工作,她一定冲上去要微信交流一下感情。
这男人真是生得好。一双眸子就像浸在水中的琉璃一般干净澄澈,眼角微微上扬。仅仅是一个抬眼,便满眼都是曾照吴王宫里人的温柔。鼻梁高挺英气,唇薄色淡,脖颈修长,好似谪仙下凡。
言墨对着林潇敬了个礼:“谢谢林潇先生啊,您男朋友真漂亮,祝您二位百年好合!”
林潇欲言又止,眼神在身边的男人和言墨中来回游移,放弃似地开口:“你……”
“你是言墨?”身边的男人却抢先问道,他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低沉。
言墨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心里像是打雷似地“咚咚咚”直响。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先起身下了车。
职业习惯导致言墨下意识拔腿就跑,向着自己的面包车冲得义无反顾。男人也没料到言墨的反应会这么大,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捞到了面前:“你别怕,我是……”
言墨沉寂多年的反射神经就在此时生效了——抄起手中的单反反手就是一砸。
“别!别激动!”林潇见大事不妙,也不顾什么风度大喊,腿上也没闲着,赶紧往两人这跑,“他真的不是坏人!你信我啊!”
牛顿在天之灵一定非常欣慰——地心引力战胜了言墨的肌肉运动,单反准确无误地砸伤了男人的额角。男人吃痛,松了手。眼见着鲜红的血就这样顺着男人的额角流了下来,林潇一把推开言墨立刻冲到男人面前直直地跪了下来:“殿下恕罪,都是臣的疏忽。”
言墨听着林潇这奇怪的话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自己在做梦还是他们发神经。
男人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仍然柔声安慰:“无事。”
此时言墨的脑回路已经成功完成了一次轮回。无论是纠结自己在做梦还是他们发神经,她也闯了大祸,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到手,这一去医院肯定要把她的存款全部花光,于是她决定用她城墙般的脸亡羊补牢。
言墨把单反藏在身后,原地谄媚道:“不然我们打120吧?”
男人看着言墨这狗腿的样子,突然笑了。言墨却觉得这笑容意味着大事不妙,这莫不是砸傻了吧?男人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竟主动道歉:“是本王唐突了,应该先介绍自己的。本王乃地府第十殿轮转王,薛煜明。”
言墨感觉自己的右眼一直在跳,这被雷劈的感觉,僵硬地问还跪在身边的林潇:“请问,我是见鬼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对面如仙人一般却又看起来异常心智不全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还没有,不过……”。他顿了一下,只见他用手指沾了沾额头的血,走到了言墨的面前,言墨这才发现,男人很高,她只到男人的胸口,“不过,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他将沾了血的手遮住了言墨的双眼。
眼睛酸疼,视线模糊,她止不住地流泪。那大手仍没有离开言墨的眼睛的意思。接下来,困意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在失去意识前她听见的是那男人温柔的嗓音:“先睡一会吧,你现在贸然睁眼,我可能就要去地府勾魂了。”
妈的,见鬼了!这是言墨昏倒前心里最后一句话。
言墨坐在红丝绒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尽量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两个长得帅的神经病。
林潇坐在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双手交叉,左手食指不断地敲打着关节,看起来他是个左撇子。
薛煜明额头上的伤已经用纱布包扎过了,白色的绷带出现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显得有些突兀。特别是当他正在悠闲地泡着茶,一步一步从容不迫。他的手指很修长,拿起茶壶时因为用力而突出的骨骼显得手格外纤细漂亮。
“请。”薛煜明递给言墨一杯茶。
言墨久久不动,谁知道这茶会不会又把她迷倒?薛煜明并不恼,保持着递茶的动作,茶面没有一丝波纹,他的腕力可见一斑。
薛煜明知道言墨的顾虑,于是将茶杯轻轻地放在了言墨的面前:“突然遇到这种事确实很难接受,但是你确实无处可逃。这一点本王想你刚刚已经清楚了。”
言墨无言以对,毕竟她的唯物主义观刚刚被彻底摧毁过。
她趁两人不注意时逃出过公寓。但两人并没有追过来,她也曾感到奇怪,但逃出去才是正事,言墨便没再细想。
分明正值盛夏,走廊上却异常的寒冷,本以为是空调温度开低了。言墨不再纠结,正准备继续往前跑,突然看见一个女孩。她的打扮非常不合时宜,竟穿着毛衣外套。带着墨镜,拿着导盲棒探着前面的路,应该是一位盲人。
言墨敏锐地感觉到事情的有些不对,停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女孩经过她身边时她整个背部如同被蚂蚁爬过了一样,身子都麻痹了,手脚冰凉。
透过墨镜架的空隙,她看到了本该有着美丽瞳仁的地方竟然是两个血窟窿!
言墨僵硬得无法动弹,死死地闭上了眼,直到感觉那阵寒气离自己远去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条小缝。
此地太过蹊跷,是在不宜久留。她得加紧离开这栋公寓,一秒也不想多呆。正准备迈开步子,脚尖却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吓得抬起脚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皮球滚到了她的脚边。远处一个可爱的小孩跑回来捡起了皮球,小孩子长得肉嘟嘟的,眼睛圆溜溜,朝言墨憨憨一笑就眯成了两条缝。
小孩朝言墨鞠了一躬嘴里念叨着什么,言墨却听不见。弯腰的瞬间,言墨全身的血液立刻冲上了头顶,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声音被堵在了喉咙当中,怎么也喊不出来——小孩的后脑勺血肉模糊!
言墨下意识转身就往林潇的公寓跑去。
一回头,方才的盲人女孩却正正好怼在了言墨的面前,两人的鼻尖距离微乎其微!
言墨本能地捂住嘴蹲了下来。当即,她做了一个此生都觉得羞耻的决定——爬回林潇的公寓。
言墨爬到门口刚准备敲门,门就开了,抬头一看,薛煜明正一脸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她。言墨恨不得当即找个地缝钻出去。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小时候确实听大人间说过言家祖先和阴天子签过契约的传说,但是由于年代太过于久远,家里人也只是当做一个传说。言墨是一个无神论者,从小到大都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现在的经历让她有些混乱。
言墨深呼吸有些语无伦次:“别人都说十殿阎王面有短须,双手捧笏,你这样子也……”
薛煜明没想到到言墨竟是因为自己没有胡子而有抵触情绪,用手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我该蓄胡子吗?”
薛煜明抬眼看着言墨:“短须一时半会儿本王蓄不出来,不过这笏确是有的。”
说着便把手掌在言墨面前伸开,只见他的手掌上凭空生出一团白光,待白光散去,一块玉状的狭长板子便在手上了。
这个玉板并不是常见的翠绿色而是是血玉,色正而不邪,水头极好,无杂质,无绺裂,一看就是上等货。玉板上有一条长龙,周身被云彩包裹住,颇有腾云驾雾之感,这龙眼是用一颗黑色的宝石点缀。
言墨看着这颗眼睛,不受控制地朝笏伸手:“这能卖多少钱啊?”薛煜明也不作阻拦,让言墨将玉笏拿在手上把玩。
林潇嗤笑道:“这么缺钱啊?神器也敢卖?”
言墨听言仿佛从梦中惊醒,颇不自然地将玉笏还给了慈祥地看着她的薛煜明,转而拿起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可这茶水太烫,言墨没有忍住一下子全部喷到了茶几上。薛煜明的身上也不能幸免地沾上了几滴。
薛煜明“噗嗤”一声打破了沉闷,林潇也反应过来,给薛煜明递纸:“殿下没事吧?”林潇转头对着言墨咬牙切齿:“你喷的水,还愣坐着呢?”
薛煜明拦住了林潇,自己接过纸巾,擦起身上的水渍,仍然好脾气地劝阻:”无妨,想必也是言墨姑娘无心的。”
言墨也觉得不好意思:“对不住啊,我这人从小到大都比较大条。我给您擦擦啊!”说着就要动手。
林潇打掉了言墨的手:“算了,你这大大咧咧地,当心伤着我们殿下!”
言墨不甘示弱:“他那个样子哪有这么脆弱啊!就算神仙年纪大一点,他也不至于骨质疏松啊!”
薛煜明睫毛微颤,弯起了眸子,眼波流转,笑着说道:“那言墨姑娘是愿意听本王继续说下去了?”
这不是言墨第一次看他笑,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诗。言墨不那么抗拒了。薛煜明朝林潇使了使眼色,示意要他坐下。林潇才退到自己方才坐的沙发上。
薛煜明又给言墨倒了一杯茶,言墨微微犹豫了一会,还是双手接过了茶杯,刚准备放到嘴边,就听到薛煜明打趣她:“这次可别喝得那么急了。”
言墨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抿了一口茶,这茶沁香扑鼻,入口微苦回味却甘甜,心神平静了许多。
薛煜明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说道:“本王是地府中掌管第十殿的轮转王——薛煜明。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四大部洲投生。男女寿夭,富贵贫贱,逐名详细开载,每月汇知第一殿注册。凡有作孽极恶之鬼着令更变卵胎湿化,朝生暮死,罪满之后,再复人生,投胎蛮夷之地。凡发往投生者,先令押交孟婆神,酴忘台下,灌饮迷汤,使忘前生之事。只是……”薛煜明抿了一口茶,“我并不喜欢地府的工作。”
“为了逃避工作,我在人间生活过一段时间,在一千年前还是被父王找到了。于是我便被强制留在了地府,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薛煜明不好意思地朝言墨笑了笑,“我怕鬼。”
言墨觉得三观再次被挑战了:“你玩儿我呢?”
“说给谁都不信吧?父王也觉得奇怪,一个在鬼怪当中出生的阎王,竟然怕地府里最常见的生灵。我实在是有点无法习惯,不小心烧掉了一部分生死簿,虽已尽力抓捕,还是有一些逃了出来。然后我就被投诉得只能停职审核了。”薛煜明不好意思地对言墨笑了笑,“所以,父王派我到人间将这些灵魂带回地府,可我的判官作为阴魂不得在人间逗留,只得找到身为言家后人的姑娘你,暂代我在人间的判官。还请姑娘念在祖辈相识的份上,助本王一臂之力。”
言墨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砸得头晕眼花,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你这突然一说,我也没搞清楚到底要干什么呀。”言墨边说边往林潇旁蹭去,抓住林潇的肩膀,扯过他挡在自己的面前,“他更适合一些吧,我就算了,我一大迷糊,这生灵的事我要是做错了那可真成千古罪人了。我当八卦杂志记者挺好的。”
林潇抬手打掉了言墨抓住他的手:“你就这点出息吗?阴阳眼都开了就不知道当一下神棍骗人?”
“啊?”言墨看向薛煜明,“神棍犯法吧!不对,这不是重点,言墨你打起精神来。我开了阴阳眼?那就是说我一直都看得到那些东西?”
薛煜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抱歉,把无辜的你拉进这麻烦事里。但父王警告过本王,人间判官必须得由言家后人担任。你放心,你在人间的生活一切都包在本王身上。”
“我能回家睡一觉,明早再说吗?我真得好好消化一下。”言墨实在是想找个借口能推脱一会儿是一会儿。
薛煜明道:“你可能不能再住自己家了,鬼怪无处不在,只有灵力充沛的地界才能让你好好休息不受侵扰。”
“那您说我住哪?”
“本王于此地有一处宅子,灵力充沛,姑娘可同本王同住。”
“同你?”言墨以为自己听错了。
薛煜明忙解释道:“宅子里有足够的房间。待本王历练结束会将宅子赠与姑娘作为报酬。若姑娘想要其他的,本王若能做到,一定满足。”
言墨一听到和钱财相关的东西,立刻就将害怕什么的抛到烟消云外,你永远也想不到言墨对于钱财是有多么喜爱。虽说言墨家庭也并不贫困,但她就是改不了这习惯,人送外号“貔貅”,只进不出,这等好事,她怎么会错过?
言墨一改为难的态度,迅速地端正地坐到薛煜明面前,一脸谄媚:“那请问我该如何帮到殿下呢?”
薛煜明没料到言墨的态度能转变得如此之快,反倒有些小心翼翼了:“只需在本王完成父王安排的任务后,依据本王的判决,用判官笔记录在这生死簿上。”
说着就拿出了一本皮质的小册子和一只纯黑的钢笔,笔身不是常见的那种烤漆,而是用黑色的宝石铸造而成,这材质看起来和那龙眼有几分相似,颇有分量。小册子是朱红色的表皮,面上竖着印有三个烫金大字“生死簿”。
言墨接过来反复打量:“现在地府都不用宣纸和毛笔了吗?”
薛煜明笑道:“父王去西方地狱交流了一趟回来,觉得出外勤的时,这种比较方便。”
言墨把玩着钢笔说道,但转念一想,“你还得跟我解释一下林潇是怎么回事。”
林潇听到自己被点名,向薛煜明示意自己是否可以回答,薛煜明点点头。“你听说过献舍吗?”言墨停下把玩的手,认真看向林潇。林潇继续说道:“别担心,不是我主动的。这家伙,”林潇指了指自己,“生前看似风光,却被娱乐圈的肮脏潜规则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不知道从哪学了这邪术,偏要召我这恶鬼报仇。如若我不照做,便真的是魂飞魄散了。你可听说这家伙的前经纪人疯魔了,五年前在自家**?”
这个新闻在当时确实非常轰动,还曾经有人说他是被下了降头。
林潇解释道:“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只是让他做了一个梦,没想到他那么不禁吓。”
言墨当记者前多少有听过一些娱乐圈的风言风语,对林潇的说法并无怀疑,看向薛煜明:“这样可以吗?”
薛煜明摇摇头:“林潇用自己的身体和魂魄做祭品,虽为邪术,可施术者已经不在,无从追究。再加上经纪人本就作恶,也算自食其果了,本王无权干扰。”
“那你以前呢?是干什么的?又为何迟迟不投胎?”言墨大着胆子问道。
“哦?”林潇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敢问这个问题,却不愿透露:“殿下,太阳快升起来了,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在下就不留了。”
薛煜明点点头,对身旁的言墨说道:“确实叨扰了许久,这几日多谢你了。”
言墨听出了这弦外之音也并不强求,准备跟着薛煜明离开,却又想起了走廊上的经历,拉了拉薛煜明的袖子,薛煜明会意,安抚她:“跟着本王,鬼怪不敢近身。”
“你不是也怕吗?”
“但是相比言姑娘还是要好一些。”薛煜明又想起了言墨趴在地上的模样,轻笑出声。言墨彻底郁闷了,看来只能在以后的工作中拯救自己的光辉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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