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下午睡得太久,陈霄这会子神清目明丝毫没有倦意,哪里睡得着。她只觉身上火热,似躺在火炉之中,周身被热浪包裹着,无处遁形。
她对上胤禛的眼,诉说起心里话:“对我来说,您是那天上的谪仙,与我有云泥之别。我不过是混迹于万千人中的蝼蚁,如今这般,会觉得逾越了本分。不知我这么说,您是否能理解。”
中国人天生对帝王有敬畏之心,饶是大胆如陈霄,此刻内心亦五味杂陈。加之头上还顶着个小妾的帽子,将同偶像不敢想的事情义务化,更让人五雷轰顶。
“再说得分明些......与您有肌肤之亲,是我断不敢想的。”一句话便将已拉进的距离又挑开了些。
胤禛从她的眼里看见了不尽的真切,心下诧异,难道这孩子已将他奉若神明?那刚刚的孟浪行为着实不妥,确让孩子为难了。可他搂住她的手又紧了些,用力将人往胸口压了压。
“你听听我的心跳声,是不是和常人无异?”他反问着。女孩当真附耳倾听起来,那有力的声音稍有些快,一道道传入她的耳膜,便点点头算作附和。
男人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腕上,“你切切这脉搏,是不是一样的跃动?”
尔后又将手贴在他的脸颊上,“你摸摸这皮相,是不是照样温热?”
一番作罢,才语重心长地道:“我只是个凡人罢了,与你无异的血肉之躯。我不是神,亦不是仙。如此这般,有何不可?你不必看轻自己,在我心里,你与我无异。”
在我心里,你与我无异。
这句话份量就重了,摆明了是将二人放在同等的位置,没有偏颇。
陈霄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但显然四大爷没懂她的意思。她并未轻视自个儿,尚自持自爱着,只是隔着帝王的名号和胤禛这个名讳,她还无法自洽像寻常人家的夫妾那般与他相处。更何况夫妾之间的关系,于她而言本就难以代入。
她既不会摇尾乞怜去获得一丝主子爷的怜悯,也不会娇嗔潋滟来讨得半分夫君的疼爱,更不会在床*笫之间甘作待人采撷的那朵娇花。
不是肉*体上的缠*绵,亦非精神层面的爱恋,惟愿暮暮朝朝长伴着他,像剧中伴驾的乔引娣那般就好。只是这话,该如何同他开口?
见小人儿沉思着,不知心思跑哪去了,胤禛也未再行进,暂且搁置下心思,纯盖被睡了一晚。只那双手将人搂着没松过,隔日起身都有些麻。
陈霄不知,四大爷对她已然上了心——冲她的胆识和见地,凭她的容貌和气质,靠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处境。否则,是不会这般瞻前顾后表达心迹的。可惜了,郎有情妾无意。心如磐石的她只有事业粉对正主的拥趸,毫无男女之间的情爱。
而昨日那个吻,有便有了,又不会少块肉。事后,陈霄轻轻松松就调整好心态,开开心心去正院请安了。
众人都是过来人,瞧着陈霄眉目间的春*情,便知昨夜定是欢*愉过了。可破天荒地,姐妹们对此都没有嫉妒之心,反而拐弯抹角地提醒新侧福晋要如何注意身子云云。
毕竟那事,舒服的是男子,多承受几次身上必定是要落下青痕的。顾着陈霄年纪小许是面皮薄,李侧福晋和几个格格没明说,但都话里话外地点到了。
一听话头,陈霄就知她们误会了,便又大咧咧地谢过各位姐姐,毫无遮拦道:“爷与妹妹我昨夜并未圆房,诸位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话也记下了,且放着心吧。”
几位姐姐顿时咋舌,一时不知这话要怎么接,好在小太监一声宣喝,道着福晋来了,这才免了众人的尴尬。
原以为今日也说几句就能散会,不曾想四福晋交代了件事,“过几个月是太后寿辰,为显心诚,我特意禀明了爷,不如由众位姐妹们一道合力抄写经书九十九卷再供奉于佛前四十九天作为贺礼,爷已经准了,现下就分配经书抄写吧。”边说边让人分发了经书。
这两口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抠,送什么都不如送佛经省钱啊,也就是难为她们抄了。
可领导已经发了话,下属不得不从。满打满算六个人共抄九十九卷经书,平均下来一个人也要安排个十余卷。摞在手里,似座小山高。
姐妹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颔首应是。此时,陈霄对自己的身份再次有了实感。她虽想全力助四大爷登顶且寿长,但摆不脱小妾的命运,仍得在后院的赛道里挣扎。好像本是一只翱翔的鹰,却只能做一只池塘里扑腾的白鹅。
遒艺捧着佛经走在后面,就看见自家主子时而垂头丧气,时而望天长叹,一路上就没个笑颜。这样的心情一直延伸到下午,陈霄捏着抄好的佛经厚厚一沓,才勉强弯了弯嘴角。别的不说,单静心这一件事靠写字是最好了。
佛经冗长深奥,她不甚懂,且繁体字她识得也不多,只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妙笔生花,一下午抄将下来,权当认字了。烦恼也淡去了许多,自己连字都认不全呢,又何以帮人沉浮于朝堂。
到了晚间,胤禛踏着月辉来了。稍坐了坐,说了会子话,歇到前院去了。经了昨夜,二人之间有种别样的氛围在流转,算不上暧*昧,但终究亲近了些许。也十分默契,谁都没再提夜谈的话,好似又回到了一开始相敬如宾的时候。
胤禛却知道,自己忍下了多少次揽人入怀的冲动。明明她眼里尽是热忱,怎么就不愿意与自己亲热呢?他头一回觉得女子是这般难懂,对她好不就是给她宠么?怎么到了霄霄这里就不是这个道理了。
坐在桌前,他心里有些懊恼,手里的折子时开时合,定了定神才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却看得极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起身再次来到陈霄所在的碧芜院,几个大步跨了进去,就见女孩同昨日一样,正斜倚在榻上看书。
她还是这般爱看书。
“您怎么回来了?”陈霄率先开口,微有些紧张。
胤禛上前,在她对面坐下,理了理前襟,屏退了下人,“有件事,爷想问问你。”
经过一世,他不愿在感情的事上婉转,直球打得笔直:“你心里有我吗?不是雍正,单是胤禛。”
这话把陈霄问住了,到底是倾慕雍正这个剧中角色、史家名人,还是眼前这位尚处夺嫡之中大名未显的身边人?到底是迷恋剧中的人设剧情,还是现处的朝代人物本身?
就这两日的观察看下来,现实和剧中的差异是极大的。不适应之处比比皆是,由有上帝视角的看客变为一个小螺丝钉,局限在方寸大的宅院之中,消息闭塞、空间有限,落差感不可谓不大。
而才见了两三天,怎么可能心里就装下来他这个人呢?答案显而易见。
“您的才情相貌是顶好的,但我对您还很陌生,算不上心里有您。”
是了,胤禛弄懂了症结所在,免不得有些失落,“难怪你不愿与我亲近,倒是我唐突了。”
见话说开了些,陈霄乘胜追击,剖心道:“如果可以,我想一直伴着您,不作为妾,而是朋友。您累了,可以向我依靠;您烦了,可以向我抱怨;您恼了,可以向我发火;您迷惘了,可以向我袒露。我想在您艰难的时候做您的支撑,而不单单是个泄*欲的工具。至于亲近不亲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迈过心里这道坎,若真有那么一天,终究会水到渠成吧。”
陈霄越说越顺,越顺越明白,星星眼里流露着真情。
起初胤禛还不确切,听到后面心里全是暖流。这丫头就是口是心非,都想成这程度了,还说心里没他。明明就是溢满了他了,还全心全意为他考量。而做不做那事情,对他来说,忍一忍便过去了,虽然他十分期待,但实在不算难事。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只白玉簪子,簪尾刻的是他爱的玉兰,“喏,这是给你的礼。”
陈霄双手接过,随意插在了发尖,心里十分高兴,道了声谢。
作为小粉丝,没什么比被正主心里记挂着要好的了。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务实和体贴,眼神更加热络起来。
只能看不能摘,还是个难得的知心人。
胤禛明白了个中意味后,再看丫头眼底的热情,生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把人给吃了,早早起身走人。此后几日,亦偶尔来坐坐,聊些趣事,说些烦恼,把某霄定的相处之调贯彻地十分彻底!
转眼就到了太后寿辰,按照惯例,胤禛带了四福晋并两位侧福晋进宫参加宴会。
陈霄挑起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瞧了瞧,端的是车水马龙,便朝与她同乘的李侧福晋说道:“李姐姐,你看这外头的人多鲜活啊,可惜不能逗留,平日里也不能出来。”
李侧福晋听出了她话里的遗憾,忙安慰道:“爷那般宠你,想出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想想四大爷那个冰块脸,陈霄没搭腔。
诶,不考她的学,不让她多读两本书都算是好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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