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见

鸿蒙是在茫茫大漠中第一次见到了良宵。

那是雅格拉族自南海边的高山密林迁入塞北大漠的第五年,鸿蒙自南建都的第三年。

当时雅格拉族虽然迁入了大漠腹地,他们的首领猷昺却常常带人跑去西荒山上掠夺物资和女人。

西荒山北与大漠接壤,南边则有一条通道可以直抵鸿蒙所建的国都,位置十分特殊。因此在雅格拉族对西荒山的频频骚扰之下,鸿蒙干脆就带人深入大漠去探寻了雅格拉族的老巢——那是鸿蒙第一次去大漠。

当时正值深秋,天气已转寒凉,鸿蒙带着一队人马已在大漠之中寻了半月有余。

白日炎热无比的大漠到了夜里寒冷异常,但却有明亮的星辰可以指引方向。

鸿蒙带着人马正往大漠深处去的时候,平静无常的黄沙之上却忽然刮起了一场风暴。

那场风暴十分诡异,疾掠而来,疾掠而去,转瞬就将鸿蒙的人马吹散了。当时的鸿蒙不知被这场风暴带到了何处,总之连他座下的马儿也消失不见,鸿蒙孤身一人自大漠之中寻找无果之后,便停在了原地等待。

没了那场风暴,大漠的夜恢复如初。鸿蒙见繁星漫天,明月皎皎,干脆躺在黄沙之上欣赏起了夜空。

深秋之时,南海边繁星浩渺,朗月也并不少见,只是天空高远遥不可及,一点儿也不像这茫茫大漠,好似一伸手就能将整个夜空扯下来当做被子盖。

鸿蒙看了一会儿有些困乏,便闭上眼睛浅寐了起来——他已在大漠之中跋涉多日,此刻同自己的人马失散,除了身体略感疲惫,也甚是干渴。于是他便摸起别在腰间的弯刀划破手臂,饮了几口自己的热血,这才睡了。

夜里的大漠很容易叫人失温,鸿蒙于浅寐之中十分警醒,就在他饮血不久之后,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了沙沙声。

这沙沙声十分轻微,像是什么东西踩在细沙之上,小心翼翼地潜伏靠近。鸿蒙躺在原地不动,手却放在腰间那把弯刀上,无声翘起了嘴角。

传说大漠深处有一种体型巨大的白狼,嗅觉十分灵敏,一点血腥味散在空中,便是相隔千里,也能寻味而来。杀死一头白狼,就可以剥下它的皮毛来御寒,而它的血肉可以用来充饥——这便是鸿蒙的打算。

等那轻微的沙沙声终于快到近前,鸿蒙翻身而起,弯刀横飞,跟着就看见了良宵。

月下的良宵一头银发,身着一袭鹅黄衣袍,赤足立在黄沙中,不染半点尘埃。

鸿蒙见是活人心下吃了一惊,飞奔两步伸长手臂,连忙就将那把飞出的弯刀从良宵的颈间抢了回来。

只差一点,那把弯刀就会破进良宵的咽喉。

这茫茫大漠鸿蒙已带着人马寻了多日,半点人影也不见,却是在这深夜遇上了一个谪仙般的活人。

“你是谁?”鸿蒙见眼前之人的穿着打扮显然不是雅格拉族人,收回弯刀退开了几步。

对面一头银发的良宵却只是笑着指了指鸿蒙的手臂,温声道:“你受伤了。”

此时的鸿蒙脸上还戴着一张甚是骇人的獠牙面具,可良宵却是毫不惧怕,竟是走上前来给鸿蒙包扎起了手臂上的伤口。

鸿蒙对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不是没有防备,却也没有拒绝,只是隔着一张面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

那时的良宵不知对鸿蒙的目光察觉了几分,只是在给鸿蒙包扎完伤口以后退开了几步,这才说:“失礼了,但我并无恶意。”

鸿蒙看着自己被包好的手臂,没有接他的话。

越是夜深天气越是寒凉,鸿蒙后来重又躺回了黄沙上,良宵则很是随意的在他身旁坐下。

细沙随风拍在鸿蒙的面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可鸿蒙并不摘下,只是偏头看了一眼良宵**的双足,撤下外袍随手就盖在了良宵的脚上。

良宵微怔,身体像是有一瞬地僵硬。

鸿蒙却是忽然问:“你知不知道雅格拉族?”

良宵摇头。

鸿蒙便又问:“你为何来此?”

这下良宵笑了,把鸿蒙的衣袍给鸿蒙盖回了身上,漫不经心地说:“浪迹天涯,偶然途经。”随后又问:“你为何在此?”

鸿蒙说:“同我的人走散了。”

良宵问:“怎么不去找他们?”

鸿蒙露出一个笑,“我此番前来,带的都是追踪老手,若他们没有本事寻到我,也不必再跟我回去。”

良宵也笑,垂眸看着鸿蒙,“你好像很笃定?”

那双眼睛笑起来弯如月牙,银白色的瞳仁简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鸿蒙迎着良宵的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闭上眼睛淡淡应了一声“自然”。

等到鸿蒙的人马真的寻来,其实距离鸿蒙回应完良宵才过了不多一会儿。

那些人找到鸿蒙的时候,只敢勒马停在十几步开外,并且皆都跳下马来齐刷刷地跪下。

鸿蒙站起身来很是不快,沉声道:“都不做奴隶多少年了,怎么还总是膝盖软。谁叫你们跪了?”

那些人听罢,却只是紧张地磕着头,连声道着“失职。”

鸿蒙于是沉默。

那些人在鸿蒙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等到不安地抬起头来,鸿蒙这才冲他们走去,语气颇缓地说:“我杀死努尔哈察,可不是为了成为另一个努尔哈察。”

那些人这才松下一口气,纷纷站起了身,其中一个领头之人则连忙给鸿蒙牵去了一匹马。

那匹马儿通体黝黑,是鸿蒙方才在风暴中丢失的座驾。那马儿认主也颇有灵性,见鸿蒙行来,甩开那人嘶鸣一声,就自己咬住缰绳朝着鸿蒙奔驰而去了。

鸿蒙等它跑近摸了摸它的头,这才牵着缰绳回过身,却见良宵已起身离去。

曳地银发犹如白绸,随风飘飞起来就变得缥缈。那一瞬间,鸿蒙看着良宵的背影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叫甚么名字?”可是直到良宵在夜色中消失,鸿蒙也没有等到回答。

那一晚,大漠的夜好似十分短暂,良宵在夜色中彻底消失的时候,天空便露出了鱼肚白。鸿蒙翻身上马,朝着自己的人马跟前奔去,再也没有回头。

那场莫名的风暴吹散了鸿蒙一行人,还将他们所带的水囊全都卷得无影无踪,之前给鸿蒙牵马的那人名叫卡布,他在整理完所剩物资之后愁眉苦脸,急得团团转,跑到鸿蒙马旁说:“一滴水都没啦!这风暴来得太突然了,大漠没了水是很危险的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鸿蒙朝着大漠深处望去一眼,还没有给出答案,狼群突然来了,只是却并非冲着鸿蒙。

沙丘之上,白狼成群追逐着一个少年,而那少年浑身浴血,正在晨曦中拼命狂奔,只是他似是同狼群搏斗已久,体力耗尽,不一会儿就被狼群团团围住。

鸿蒙远远得见,纵马就朝着狼群而去,卡布见状带着人马就要跟上,鸿蒙却是头也不回道:“待在原地。”

那群白狼的体型如传闻中一样巨大,只是垂首匍匐,就抵成人大半个身高,若是起身仰颈,简直比成人还要高上许多。那少年在群狼环伺之间本毫不胆怯,却也在被围困紧逼之间露出了几分惊惧之色。

鸿蒙见那少年的身影几乎就要在狼群中间消失,连忙拍了下马儿的脖子。那匹黑马极具灵性,跟着就长长嘶鸣了一声。群狼闻声皆都转头,朝着那匹黑马警惕地看了过去。

那匹马儿奔驰起来迅捷如风,面对身形高大的白狼毫不畏惧,等它到了狼群近前,鸿蒙只将缰绳往上轻轻一带,它就腾空而起,越入了狼群中间。

黑马落定一瞬,鸿蒙弯刀一挥,就割瞎了头狼的眼睛。在头狼疼痛的哀嚎声中,鸿蒙伸手一捞,便将那浑身是血的少年提进了怀里。

狼群在头狼的哀嚎声中俯首缓退,却是死死盯着鸿蒙马上的少年。鸿蒙便又手起刀落,直接杀死了那头已经瞎眼的白狼。一瞬之间,群狼奔散,远远长嗥。

狼王尸首还在原地,狼群远远盘桓不愿离去。卡布心惊胆战地带着人马追过去,忙朝鸿蒙怀里一指,“这孩子身份不明,也不知是善是恶,我来抱吧。”

鸿蒙怀里的少年人已意识不清,鸿蒙捉起他的双腕,见他一只手中不知紧紧攥着什么,便也没有多碰,只是又把他的两条腿也分别提起来看了看,便发现了他戴在两只脚腕上的血藤环。

奴隶。

只有雅格拉族的奴隶从一出生,就会戴上这代表束缚的血藤环。

少年人衣衫单薄,身上四处是被白狼撕咬出的伤口,他昏迷在鸿蒙的怀里不知是冷是怕,身体不住地发着抖。鸿蒙冲卡布摇了摇头,直接把那少年人冰冷的身体裹进了自己暖烘烘的衣襟里,忽然问:“卡布,你知不知道淖尔喀?”

狼群还在不远处长嗥,卡布十分警惕地看了它们一眼,这才开口,“您是说雅格拉族那个有史以来最厉害的老巫师?”卡布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听说他已经一百多岁啦,是如今雅格拉族族长猷昺的父亲……只是,您突然提他做什么?”

鸿蒙一笑,“你不是说风暴来得突然?”

“您是说……”卡布眼睛一亮,“那场风暴若真是淖尔喀搞的鬼?那岂不是说明我们离雅格拉族的老巢近了?”

鸿蒙点头,却是拨马返回。

卡布带上人马追到鸿蒙身旁,一脸的疑惑,“我们不往大漠深处去了?”

鸿蒙怀里的少年人身体已经回暖,却还是浑身发着抖,鸿蒙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淡淡地说:“不了。”

卡布对鸿蒙从来都唯命是从,闻言不再多说,只是打马追上鸿蒙,回身指了下那头死去的狼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我们没吃的了。”

群狼见鸿蒙一行人离去,已向着狼王缓缓靠近。

鸿蒙把手臂上良宵给他包好的伤口拆开,给那少年人喂着自己的血,头也不回地说:“我抢了狼群的食物,又取了狼王的性命,该给它留一些死去的尊严。”语罢,迎着日出的方向就纵马跑了起来。

红日已在天边缓缓升起,狼群围着白狼王的尸体仰颈长嗥,而在朝阳和狼群中间,鸿蒙纵马疾驰在茫茫黄沙之上,带着一行人往西荒山返回。

不好意思,最近有些忙。尽量抽空多写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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