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飞蛾

在备战的那几日,鸿蒙晨间处理完一些必须要他决断的事宜,倒是没有别的什么事。

如今有许公这个国师,鸿蒙的案牍上不再高高摞起奏疏,军营里的操练也有卡布和狼嗥轮番盯着,至于战时所需的粮草,现下到了西荒山,鸿蒙干脆就交给顾云长着手去办了。

经过在西荒山这两年的历练,如今的顾云长思虑周全,行事妥当,早已今非昔比。

一日清晨,一众人如常到鸿蒙的军帐里头议事。顾云长在向鸿蒙禀报过粮草筹备的进展以后,便向许公虚心请教。

鸿蒙见他一谈起国事就神采奕奕,不由想起前几日军医给他把完脉后的禀报。

军医说,顾云长自小体弱,加之以前身为奴隶之时又受了不少罪,如今已是积劳成疾,时日无多。

当时军医给顾云长开了药,没跟他细说病情,只将这结果禀告给了鸿蒙。鸿蒙得知以后卸了顾云长肩上的担子叫他养病休息,哪知顾云长连夜就上山来找鸿蒙请命了。

他陈词恳切,站在鸿蒙的军帐里头几乎泫然欲泣,慷慨激昂地说:“陛下!我虽愚笨,却愿钻研!有朝一日,我也想成为许公那样的人,辅佐明君,攘外安内,治理天下,叫这世间饱受压迫的劳苦之人都能挺起腰板,真正做人!”

鸿蒙见顾云长说起这些,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就将筹办粮草的事宜交给了他办。

既是筹备粮草,免不了要常常奔走,鸿蒙见顾云长这几日都未将天真带在身边,就在他和许公交谈的间隙问道:“天真呢?”

顾云长就笑说:“兔女那个小丫头喜欢这孩子,带着他到青羊姑娘的院子里头去玩了。”

兔女本就喜欢热闹,青羊和卡布的孩子尚在襁褓,有了天真这么个能跑能跳又会说话的孩子,兔女更是欢喜。

鸿蒙倒也能想到兔女的开心,便点了点头又朝狼嗥看了过去。

这几日狼嗥来了鸿蒙的帐篷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卡布也跟鸿蒙说,狼嗥最近操练的时候老是动不动就走神,很像是有什么心事。

“少将军。”鸿蒙见狼嗥这会儿又在发愣,就敲了下桌子,叫了他一声。

狼嗥本来盯着鸿蒙的床沿发呆,闻言回过神,忙冲鸿蒙一笑,说道:“大哥,我这边该禀报的已经向您禀报完了,要是没有别的什么吩咐,我就先去校场练兵了。”

鸿蒙眉头微微一蹙,看了他片刻,冲他说:“去吧。”

狼嗥转身就走了。

鸿蒙便往自己的床上看去。

夏日闷热,彼时的良宵正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夜里将鸿蒙翻来覆去地磨搓,等鸿蒙没了力气就又哄着鸿蒙睡,自己倒不怎么休息。

鸿蒙见良宵这会儿不但半条胳膊从床沿上垂下来,戴着银镯的那条腿也半悬在床边,全然是嫌床上的被褥太厚,将自己堪堪搁到了最外头。

鸿蒙看得笑起来。

现下该议的事也议得差不多,该安排的鸿蒙也都吩咐了下去,就冲许公他们摆摆手说:“都散了吧。”

狼嗥已经先行离开去了校场,卡布每日都是跟他轮换着去练兵,便率先起身说:“老大,那我先回趟院子。”

大战在即,青羊有孕在身,这一战又不知要耗时多久,卡布陪在妻儿身边的时间确实不怎么多了。鸿蒙就点点头,自己也起身往床边去了。

许公和顾云长一看,也就跟上卡布无声退了出去。

晨起之后,鸿蒙就已将帐帘卷起,彼时帐内也没有很热,只是那床榻上确实叫良宵铺得有些太厚。

鸿蒙走过去握住良宵的脚,将他的腿搁回了床上,又捉起良宵悬在床边手吻了吻他的手腕。良宵的嘴角就翘了起来,但他也不睁开眼睛。

近日鸿蒙每每醒来,总跟良宵厮磨不够,良宵的衣领这会儿还敞着,脖子上都是鸿蒙动情时咬出来的牙印。

没伤到皮肉,只是留有浅浅的痕迹。

其实这些牙印原本很快就会淡,只是良宵故意留着,不肯叫它们轻易消散。

鸿蒙见良宵醒着,眉毛微微一挑,就俯下身来,吻着良宵脖子上的那些牙印,等良宵笑出声,鸿蒙就移上去,吻良宵的唇。

良宵很配合地回应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将温软的唇在鸿蒙的嘴角上轻轻蹭着,笑道:“怎么?昨夜将陛下伺候得不够好吗?嗯?”

鸿蒙咬了咬良宵的嘴巴,将床上厚厚的褥子掀开了一些,抱着良宵往里头挪了一点,口中道:“不然全都撤了去。”

良宵就把鸿蒙拉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硌到了我的人怎么办?”

“你的陛下没那么娇气。”鸿蒙说着抽开了良宵的衣带,手臂又豪迈一挥,把床上的褥子全扔到了地上,口中道:“不信试试。”

中午的西荒山干燥而闷热,因十分靠近大漠,吹来的风里总带着浓浓的沙土味,呛得人鼻子里头都火辣辣。

鸿蒙的军帐在山顶,虽然通风,但也免不了燥热。

鸿蒙怕良宵住得不舒服,给帐内放上了许多水桶。那里头的水都是井里打来的,能叫帐内凉快一些,也潮湿一些。

等到日上三竿,良宵拿桶里的井水蘸湿了巾帕给鸿蒙擦着汗,笑道:“好端端地,陛下自己送上来,我能饶吗?”

鸿蒙有些恼地把套在脚腕上的银镯脱下来扔给了良宵,说:“渴。”他眼角潮红未散,眼中还浮着一点水雾,看起来万般委屈。

良宵失笑,把银镯戴回了自己的脚腕上又起身给鸿蒙端来了凉茶,只是茶杯递到了跟前,鸿蒙却不喝,而是将目光朝着良宵的唇上落了落。

良宵就笑吟了口茶水俯身去喂鸿蒙,鸿蒙便解恨似的,乘机咬了下良宵的舌尖。

良宵亲了亲鸿蒙的嘴巴,把脚腕上的银镯一晃,笑道:“委屈了一早上,咬一口能解气吗?嗯?”

鸿蒙不说话,脚在良宵的银镯上头有气无力地踢了踢,拉着良宵在自己的身旁躺下。

开战在即,校场的操练如火如荼。

狼嗥如今能独当一面,正在校场上忙着排兵布阵。

大漠干燥的风似永不停歇,这会儿将士们的操练声随着山风轻易就飘进了帐内。

鸿蒙听着听着,眉头就不觉皱了起来,而后说:“狼嗥最近……”顿了顿又改口,“白龙是不是有几日没来了?”

良宵点点头,沉吟道:“狼嗥他……应该能看见我。”

鸿蒙的眉头皱得更深,想起了清晨狼嗥正是盯着他的床沿发愣。

良宵倒不太在意,亲吻着鸿蒙的眉心笑道:“这也没什么,毕竟他见过了白龙,能看见我也不奇怪。”

神龙的眼睛能洞察一切,狼嗥曾在山顶的柿子树下舔过白龙的眼睛,只是那已是春末时的事了。如今入夏,月已过半,白龙那夜将狼嗥从龙窟送回以后,却是再也没有来过。

这日狼嗥同卡布在校场交接完以后,直接去青羊的院子找了兔女。

他问兔女借来了她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海螺,然后对着那个海螺说:“白龙哥哥,今夜你要是不来找我,以后就永远别来见我了。”说完就将那个海螺还给兔女,气冲冲地回去了。

夜里白龙果然就来了,只是他进了狼嗥的营帐以后,狼嗥却并不搭理他。

那会狼嗥冲完澡刚进到营帐,看见白龙微微一怔,很快就换了衣服躺到床上去了。他背着身子也不看白龙,只是烦躁地踢开了脚边的被子。

白龙颇为失落地盯着狼嗥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这才笑着朝床边走过去,口中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嘛?干嘛不高兴啦?”

狼嗥一听,立马就坐了起来,扯下挂在腰间的海珠登时就砸到了白龙的脚边,恼道:“拿回去,不要了!”

那颗万分珍贵的海珠倒也经摔,白龙将它捡起来,看着狼嗥苦笑道:“是嘛?其实连白龙哥哥也不想要吧?”

狼嗥愣了下,眉头立即一拧,“怎么不想要?”说完,站在床上把自己的衣服全给扒了。

他似是很想证明,搂住白龙的脖子就在白龙的脸上胡乱地亲了起来,但他并不吻白龙的唇。

白龙由着他闹了一会,拍了拍他的头,抱着他躺下了。

狼嗥没得到白龙任何的回应,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气恼道:“看吧,是你不要我!白龙哥哥,那夜你明明都带我去了龙窟,可你没要我!今夜你也不要我!”说完,竟是伤心地哭了起来。

白龙像是终于在狼嗥的眼泪中败下阵来,慌忙地舔去了狼嗥脸上的泪水,然后拍着狼嗥的头说:“傻弟弟,白龙哥哥没有不想要,只是……只是怕弄疼你。”

白龙常日虽幻化成人形,可本体到底是条龙,一旦动情,只会化作原形,带着爱侣回龙巢交欢。

这些那夜白龙在送狼嗥回来的路上已经说过,所以狼嗥听见白龙这么说,立即就从白龙怀里挣了出来,口中道:“我不怕疼!”说着就骑在了白龙的身上。

他神情坚定,简直像是抱着赴死的决心。

白龙看笑了,却是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嘴巴说:“既然如此,那你先亲亲白龙哥哥。”

狼嗥已经领教过龙涎的厉害,闻言有些犹豫,因为那夜意乱情迷之时,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醒来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了什么。

白龙见狼嗥迟疑也不着急,静静地笑看着狼嗥,似是有十足的耐心。可当狼嗥下定决心真吻过来,白龙却是忽然捂住了狼嗥的嘴巴。

“小祖宗……”白龙笑起来,却显然笑得有些苦涩,他亲吻着狼嗥的鼻尖,有些无可奈何地说:“真是怕了你啦!”

狼嗥看着白龙这样的笑容,眼泪一瞬涌了出来。狼嗥的心情很复杂,带着不解,又有不忍,还觉得白龙这样的笑容很熟悉——像有时候的狼嗥自己。

“白龙哥哥……”狼嗥的嘴巴还被白龙捂着,却已有些泣不成声。

“好啦!”白龙舔了舔狼嗥湿漉漉的睫毛,笑眯眯道:“都怪白龙哥哥不好,不该那夜离开以后就不来找你,冷落了你。”

狼嗥闻言,更是伤心不已,泪眼婆娑地说:“白龙哥哥,我最讨厌这样了。明明靠近了我,最后却又同我保持起距离,叫我心里没底,觉得要永远失去……你。”

彼时的狼嗥似是真的伤心极了,一番话说得叫白龙眼睛也发酸。白龙便抓起狼嗥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扇了几下,笑嘻嘻地说:“好弟弟,快别哭啦,看得你龙哥哥怪心疼。你要是气不过,多抽白龙哥哥几巴掌。白龙哥哥保证,以后天天都来找你!”

“真的吗?”狼嗥趴在白龙怀里仰起脸,哭得一抽一抽。

“真的。”白龙舔掉了狼嗥满脸的泪水,轻拍着狼嗥的头顶说:“龙哥哥不骗你,骗你不是龙!”

狼嗥破涕为笑,开玩笑似的,要求道:“那你以后要光明正大地来找我,叫别人都看见!叫别人都知道你喜欢我!”

“好!”白龙没有犹豫,笑着捏了捏狼嗥的脸颊,眼底却闪过一丝痛意。

狼嗥没有察觉。他闹了一晚上,这会儿才真正笑起来。

“白龙哥哥。”狼嗥坐起身,手从白龙的怀里摸了进去,闷声闷气道:“还给我!”

白龙差点给他又要摸得冒龙角,忙笑着扣住了他的手,“好弟弟,你要什么?”

狼嗥亲热在白龙的下巴上亲了一口,颇有些赧然地说:“海珠!”

那夜以后狼嗥就又把那颗海珠挂回了腰间,且无论何时何地,身着何装,他都明晃晃地戴在外头,似是生怕别人不能看见。而白龙也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天天都会来找狼嗥。

白日里狼嗥忙着在校场操练,有时白龙来得早了无所事事,就会找良宵打发时间。

出征在即,一切已准备就绪,那几日鸿蒙除却查验粮草,还要亲自布防,忙得是脚不沾地。

一次鸿蒙不在,白龙同良宵在军帐内闲坐了一会儿,估摸着狼嗥快要从校场离开了,起身就走。

良宵见白龙迫不及待,就叫住了他,“你跟狼嗥……”

“你看出来啦?”白龙嘿嘿一笑,冲良宵眨眨眼,十分坦荡地说:“那位小友现在可是我的人!”

良宵笑点着头,起身送他,出帐的时候,良宵郑重地拍了拍白龙的肩膀,似是有千言万语却又一句话也没说。

白龙心领神会,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没事儿,我心里有数。”说完就往山腰去了。

彼时明月已升,狼嗥刚回到营帐。他一个少年人,每夜冲过凉水澡,也是滚烫无比。

白龙每每抱着他,头顶的龙角总是忍不住地冒出来。

狼嗥便轻车熟路地去给白龙舔龙角,可是舔着舔着,就常把白龙舔得现出龙形。

白龙是神也是兽,一旦现了原形就很难再收敛,他虽再三克制,却也常把狼嗥卷进尾巴里舔得浑身湿透。

白龙每次都会刻意避开狼嗥的嘴巴,以致狼嗥每次都清醒着,总觉得白龙下一瞬就要将他囫囵个地吞进肚子里去。

这夜白龙见到狼嗥,立即就将狼嗥扑倒在了床上。他想亲吻狼嗥,可又顾虑着自己的龙涎,就解下头上的发带遮在狼嗥的唇上去吻狼嗥。

白龙的情意太过浓烈,狼嗥在清醒中呼吸很快急促了起来。

白龙察觉狼嗥身体的变化,眼睛一亮,忙问道:“狼嗥,你喜欢白龙哥哥吗?”

白龙的发带上都是大海的味道,那个隔着发带传来的吻也都散发着海洋的气息。狼嗥隔着白龙的发带主动吻上白龙的唇,说:“喜欢。”

狼嗥的身体越来越烫,白龙将他越抱越紧,追问道:“真的喜欢吗?”

狼嗥证明一般,一手搂住白龙的脖子,一手拉着白龙去摸自己,却不肯回答了。

白龙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垂头吻着狼嗥,不再问了,只是抚摸着他滚烫的身体说:“白龙哥哥帮你。”

那一夜,狼嗥清醒着,在情动时刻,口中喊的都是“白龙哥哥。”

进军雅格拉族的各个事宜已全部准备妥当,鸿蒙决定隔日就向着西荒大漠进发,可是清晨在帐内议事的时候,狼嗥却来迟了。

他衣袍微皱,脖颈上吻痕遍布,头上绑着一条银白色发带,腰间挂的是白龙送他的那颗海珠。

当时敛去身形的良宵就陪坐鸿蒙身旁,一眼就认出了白龙的发带,而鸿蒙只瞥了狼嗥一眼什么也没说,等到议事结束,众人散去之时,鸿蒙叫住了狼嗥。

狼嗥似是不明所以,回身问道:“怎么了大哥?”

鸿蒙看了眼他明晃晃挂在腰间的海珠,敲了下桌子说:“你跟白龙,最近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

狼嗥一愣,又摸着挂在腰间的那颗海珠偏头笑问:“白龙哥哥是大哥的朋友,走得太近不好吗?还是大哥……不允许我喜欢上别人?”

这些日子,白龙在狼嗥的帐中进进出出也不遮掩,怕是全营都知道。

鸿蒙对狼嗥的私事并不想过多介入,只是扫了眼他颈间的吻痕说:“明日出征,别误了正事。”说完摆摆手,示意狼嗥出去,不再看狼嗥了。

“放心吧大哥!”狼嗥点点头强颜欢笑,忽然就指着鸿蒙身旁的良宵说:“你藏着良宵公子这么久都没误了正事,我同白龙哥哥一起也不会误了正事!”说完就摔帘子走人了。

狼嗥这般态度引得鸿蒙揉了揉眉心,良宵就张开双臂将他揽进了怀里。

鸿蒙把下巴搁在良宵的肩膀上,手一下一下梳着良宵满背的银发,而后有些感慨地说:“狼崽子长大了,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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