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师兄妹俩同东斋问了安,东斋又把石非卿留下来说话。白钺想着他师徒俩久未见面,怕是有许多话要讲,自己也不便杵那儿碍事,不如溜出去玩。
可她前脚刚一出院门,脑中却闪过石非卿昨日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忽然有些舍不得丢了他去。
今日转冷,想是昨夜刮了好大一通冷风,把秋日的凉气给提前吹来了,天色也阴着,仿佛是要下雨。
白钺因着阿虺的缘故,这点子寒气反倒让她舒爽,又见着青玉崖终于回归正常,心情也不错,眼珠子转了转,便找到个好去处,挑了崖边的一株赤松,轻巧一跃,舒服地坐在一节矮一些的分枝上,把阿虺放出来逗。
她向来坏主意多。阿虺喜吃蛇莓,当下正是结果的时候,她之前便摘了一些,这会子又倒了一小碟子秋露白来,拿着蛇莓在酒里蘸了蘸,抛给地上的阿虺吃。
阿虺虽然是灵兽,却不晓得两脚兽造的这些清水似的玩意儿的厉害,见白钺时常也喝,又觉得接果子好玩,接二连三接着好些个吃。秋露白本就后劲大,等它醉起来的时候,便没得后悔药吃了,柔软的身子像绳子一样打起结来,在青石板上软绵绵地翻着。
白钺大觉有趣,乐呵呵地也抛了几颗沾着酒的蛇莓来自己吃。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石非卿微怒的声音。
白钺回眸一笑,因着略微吃了点酒的缘故,那笑容倒是越发明媚:“和阿虺玩呀。”
石非卿见她这不知轻重的样子,简直想把她从树上揪下来收拾一顿,可又见阿虺晕头转向地缠成一坨,实在可怜,便一言不发地走过来,俯身去帮阿虺解开。
白钺洋洋自得地晃着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托着阿虺修长柔软的蛇身,万分耐心地引着它穿来穿去,她便忍不住揶揄:“到底是你孵出来的亲闺女,心疼了吧?”
石非卿气得直皱眉,又不想和这死丫头一般见识,哼了一声,继续去帮阿虺解,并不接她话。
白钺见他不上钩,便跳下树来,凑到他身边坏笑:“师兄呀,不是说我的蛇不能给人碰吗?觊觎我家阿虺老久了吧?”
石非卿闻言动作一滞。这丫头看不懂后面的功法便罢了,他心里是有数的,怎么方才就脑袋一热,来替阿虺解蛇结呢?
这一回过神来,他心里就有些乱,可又见这死丫头得意洋洋地捏着阿虺的尾巴在手里玩,想是趁着自己最近思绪纷乱,接二连三没呛得过她,便越发没了规矩,还想反过来拿捏自己了?
想都不要想。
心里那股劲被她激了起来,石非卿便强自定住心神,故作从容地直视她的眼睛:“昨日你自己做了什么?我碰你一条蛇怎么了?”
白钺原本正得意忘形,听得石非卿这样一提,这才突然回想起昨夜一时情急抱住他的事来。
现在青天、白日的,这张脸就坦荡荡地在她面前一尺的距离,连他身上的温度都仿佛还在怀里一般。
她原本还不以为意,可现在再去看柔若无骨地瘫软在石非卿手中的阿虺,倒觉得那节素白莹润的东西不是阿虺的蛇身,反而是自己的手腕似的。
白钺心里登时就乱成一团,脸也腾的一下红了,立马站起来,心虚地哼了一声,把阿虺直接收到神识里,一撇嘴:“不给你玩了!”
石非卿原就是想嘴上斗个输赢,见白钺羞红了脸,这才觉得冒失。
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如今也大了,昨日情急之间抱那一下,也不过是见自己那狼狈模样,怜悯关切罢了。自己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没了分寸,先是碰她的蛇,又拿这话来噎她,真是昏了头。
可这事情不提便罢了,突然提起来,她胸口柔软的触感便从脑中跳了出来,连带着仿佛还未散去的幽香,一同将昨日的情形更为清晰地还原到他眼前,引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她身前落去,当即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移开视线,耳朵却烧得绯红。
这可真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昏招啊。
好在白钺也正怄气扭头没看他,不然他更窘了。
尴尬了许久,石非卿才没话找话问:“杏子哪里去了?”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师父分了吃了。”白钺没好气回道。
“那我今年给师父酿不了酒了?”石非卿问。
白钺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你问我?”
这话接的可真是越发尴尬,两人又杵在悬崖边许久,石非卿才又问:“你想喝什么酒?”
“寒潭香,秋露白,罗浮春,竹叶……”白钺虽是个新酒鬼,品味却不差,好酒的名字报得顺口,“等等,你是要给我酿酒吗?”
被白钺盯得不自在,石非卿心虚地转过脸去,轻轻回了一声:“嗯。”
白钺却还心里恼着,故作不屑:“我才不喝你那些果子酿,甜丝丝的,没劲!”
“是不是我没管你,你就越来越野了?谁许你喝烈酒的?”石非卿好容易服个软哄她几句,却被三番两次地顶回来,心头蓦地就冒出一股火来。
“我多大的人了,还要你管?”白钺自然是不服的,现在他俩都是元婴修士,他凭什么还把她当半个孩子管着?
“谁想管你?爱听不听。”石非卿忽觉没劲,丢下这句话径直走开了。
一边走,他心里又有些困惑起来。
自从白钺大了些,他俩通常就是嘴上斗一斗,真动怒的时候倒也少有。白钺本来就心大不计较,他也是记着她对自己和师父的好的,哪里又会真气她?
可今天倒真不知怎么了,心浮气躁的,心情也忽上忽下,乱得很。
白钺见石非卿走了,气得想追上去拿阿虺咬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明明把他呛走,该是自己胜了,却还是浑身不痛快,就好像非得找个人出来吵吵架才舒服一样。
真是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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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师兄妹俩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处了好些天,好在石非卿最近倒是一反常态地老往外头跑。白钺反是闲下了。因着她是跳了境界突破到元婴的,阿虺有些跟不上,她现在也不宜急于修炼。
冷静了几天,她慢慢就有些后悔。
石非卿毕竟才目睹了那样惨绝人寰的景象,他这人又一向口不对心,他嘴里说把父母的恩还完了,可你看他那日魂飞天外的模样,你信他的鬼话?
自己倒真不该由着那股莫名其妙的恼劲去呛他。
再说,她现在元婴境了,后面那些功法领悟得也比从前深了些,待得这虺相双生法修到洞虚成了散仙,世上就再无白钺或是阿虺,倒是多了个既是白钺又是阿虺的蛇仙来。
虽然她现在境界尚低,论资质也不大可能修成散仙,原是不打紧的。可想来石非卿堂堂谪仙,兴许在他眼里,洞虚境就是个唾手可得的东西,是而存了避嫌之心,也嘱咐她不要随意让别人碰阿虺,到底都是出于对她的保护之意。
她倒是轻浮得很,怎么就拿起这事同他开起玩笑了呢?
心思转过来以后,白钺便想去和石非卿认错,可每每看到他那张脸,脑子里就满是那天拥他在怀的事来,哪怕凑到他跟前都觉得心虚,连带着看东斋都尴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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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得几天,白钺在青玉崖待得烦闷,便去清晖峰找沈星尧玩。
不想沈星尧见了她,皱着眉欲言又止地上下打量老大半天,那眼神看得白钺心里发毛,战战兢兢问:“长生师兄,我这是有什么大灾之相吗?”
沈星尧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虽也通相面之术,可也不能随时随地给人相啊。”
“那是?”白钺纳闷。
沈星尧却面色为难,把谢灵钧支远,又走近两步压低声音:“我听说……嗯,好像是焉留峰那边的人说,说你和石师弟……私定了终身,东斋师伯却不同意。嗯……那日,你俩……嗯……被东斋师伯抓个正着,棒打鸳鸯,就躲去焉留峰,你一直哭,他抱着在安慰你。”
“我……”白钺只觉得五雷轰顶,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好。怎么怎么的事情就被传成这样?那日她不过是观石非卿可怜,一时情急才抱了那么一下,怎么这一个两个的仙门修士,平日里看竟不是道书,都是戏本子?
可那日她确有逾矩之为。都怪那脑子抽疯的死蛇!他自己心思乱了,不知道先回青玉崖去吗?为什么要追到焉留峰来找她?焉留峰人多眼杂,现在可好了,有嘴也说不清了!
见白钺这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沈星尧却信以为真,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勉强安慰:“这个……呃……我们修仙之人,本来也不拘于俗礼……呃……石师弟到底是谪仙,脾气虽然不大好,你和他结为道侣,倒也算占便宜了,哈哈哈……”
白钺却急得简直要哭出来:“没有的事!那天……那天就是他遇着些事,心神乱了,我……我就安慰了他一下,哪里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此事你休要再提了!”
说罢她捏起御风符就落荒而逃。
可出了清晖峰,她也不知该往哪儿去。青玉崖显然不行。潮岸峰?这一路过去甚远,路上怕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同门。她现在可怕极了见人。
这青屿山,真是待不下去了!
好在从前石非卿闭关时,她满青屿山转悠,也找到过几处僻静的水性灵穴,其中一处就在清晖峰与浮玉峰之间,乃是一处峡谷。
那峡谷两侧都是绝壁,十数条大大小小的瀑布飞流直下,汇成一处,奔涌在满是岩石的涧底,清幽之中却隐有大江大河之势。
山涧中有一处断崖落差极大,足有二三十丈,若是毫无修为的凡人站在那断崖往下看去,定要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一片孤岩从那断崖顶端伸了出去,山涧自它两侧分流成瀑布,长龙入水一样凶猛地扎入崖底深潭之中。
灵穴就在那片孤岩之上。
本来这个地方位于清晖峰和浮玉峰之间,不算特别难寻。可这处峡谷时常鸣雷,因而这灵穴水中带了些雷,对于水修来说并不十分契合。而像白钧那样双灵脉的修士凤毛麟角,故而这个地方还没被哪位同门盯上。
白钺心慌意乱间就往这处谷底山涧而来,不想,迎头就撞见一人。
那人正坐在那片孤岩之上,看起来像在打坐修炼,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引气入体,纯坐在那儿不知道发什么呆。
这人不是石非卿又能是谁?
白钺转头就想跑,不料石非卿虽背对着她,竟早觉察到她的行踪,问道:“你跑什么?”
“我……我没跑!”白钺心虚抵赖。
石非卿哼了一声,白钺也听不出什么语气来。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最近老不在青玉崖,原来跑这儿来发呆了,真是会找地方。
既然被他叫住,白钺也不好意思再溜,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隔着他两尺远坐着。要不是这片孤岩就这么大,她只想再远一些才好。
过了老大半天石非卿也不说话,白钺干坐着越发不自在,忍不住转头去看他,却见他脸色苍白,再仔细一观,内息也有些乱。
“你怎么了?”他俩同时问。
石非卿诧异看她,白钺心虚地低下头去,支支吾吾:“我……我没事,就是……就是听到个荒唐的笑话。”
“什么笑话?”石非卿问。
什么笑话我这个当事人还能跟你这个当事人讲吗?能不能不要问了啊?白钺心想。
她此刻简直恨不得从这断崖上跳下去算了。可石非卿就一直这样平静地看着她,她只好顾左右言他:“无聊得很,听过就忘了。你呢,在这里干嘛?”
石非卿却不答话,抬头去看那被两侧山壁压迫成一线的天空,好一会儿才沉郁地回道:“没事。”
没事个鬼!白钺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修仙小废物,他这样子八成是偷偷躲这儿修炼,却不知道为什么练岔了气。
“你修的离相诀,心境不对就不要练。”白钺皱眉劝道。
石非卿略微愕然,见她一脸关切,沉默了一阵,点头道:“好。”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钺只觉得头痛。
能不能不要问了啊!师兄反正你成天也不出去和人打交道,这事儿就埋在我这儿了行不行?行不行?白钺在心中呐喊。
“啊,就是,瞎溜达。现在阿虺太小,我不能着急练,所以我就,瞎溜达。不是我偷懒啊。”白钺眼神飘忽。
“随你吧。”石非卿出乎意料的没有数落她。
得了这个空子,白钺赶紧站起来,拍拍手:“啊,那师兄你慢慢坐着,我先回去了啊。”
石非卿没动作,也不答话,白钺二话不说,捏了御风符就跑了。
白钺心大,却也不傻。青玉崖上到底怎么回事,她猜了个七七八八。
东斋应是想着石非卿该早日修行圆满,重归天位,石非卿却因着什么原因心中有怨,不愿归去。现在东斋虽然不逼他了,可心里到底还是不愿他久留凡尘白白耽误。石非卿知东斋心意,不愿违逆他,便躲着练。可离相诀是修心的,若心结不开,强练是要受损的。
他到底为何怨气如此之重,白钺不愿过问。他不想说的,问了也没用,搞不好还要刺激得他又抽疯。
况且,听他那日在潮岸峰上的那席话,想来他也未必清楚自己到底所怨为何。
他们神仙的事情,还是他自己解决吧。她一个小虾米,能做的,也只有顺毛哄哄了。
唉,她明明是老幺啊,为什么要承担这些小小年纪不能承担之重?她在家可是只管胡闹妄为的。
不知是否因为有些念家,待得回到青玉崖,屋檐上便停了一只丹元宗的灵鸟。
平日里白安仁也常来信。白钺本来还担心当时白钧被赶下山来,又被白安仁接了回去,中间有什么变故。可白安仁信中只说家里都好,又如往常一样把白钧的趣事写得绘声绘色,白钺就慢慢放下心来。
这封信是顾若槿写的。
信读到一半,白钺脸色就不大好了。
这父子俩,是疯了吗?
白钧是回了丹元宗,却不再由纪岚君教导。白安仁把他接回禺谷峰,两人也不住在原来的屋子里,而是搬到后山一处偏僻的破院子里去了。
那院子白钺小时候去探过险,不知是哪位前辈所建,风景倒是不错,能远远看到槐江自天际滚滚而来,往天际涛涛而去,可那处房屋早已年久失修,哪里是能住人的?
这便也罢了。
照顾若槿信中所言,白安仁不让别人再插手白钧之事,也不让人去禺谷峰打扰他们。可顾若槿有一位相熟的师兄,是鹤朱峰的弟子。
鹤朱峰就是丹元宗毒丹一脉所在。
他告诉顾若槿,白安仁最近老往鹤朱峰跑,还把曾经牵机真人白九墟那些毒丹道的心得手记给拿走了。
顾若槿觉得有异,就偷偷跟去,却见他父子俩正坐一块儿研究毒丹典籍。
她惊疑万分,也顾不得隐匿行踪,径直上前去问。白安仁见藏不住,倒也承认,白钧是他的弟子,本来该他亲自教导,不必劳烦纪岚君。他自己虽练不了丹,幼时翻看白九墟的手记,多少还是懂些的,不如就带这孩子随他爷爷,入了毒丹道吧。
这理由委实荒唐。纵然纪岚君和白安仁多年不和,可白钧在焕云峰一直乖巧周全,纪岚君也是喜欢他的,哪里犯得上白安仁把他领回去自己教?
白安仁千叮万嘱让顾若槿瞒着白钺,顾若槿再去问纪岚君,听她的意思,竟也是知晓此事的。可顾若槿深知毒丹之道凶险万分,白安仁一个丹都不会炼的人,就这么草率地带着徒弟入了毒丹道,怕是要酿出大祸来。
顾若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知白钺,让她赶紧回来,不管是劝白安仁也好,骂白钧也罢,总归这事不能由着他父子俩胡来。
信很长,读到最后白钺简直气得头晕。
白安仁都是当了两回爹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任性妄为?有那么一瞬间,白钺倒是有点理解母亲想拿鞭子把他父女俩一同抽了的心情。
她现在也想让阿虺把这父子俩捆了,吊起来打一顿!
她扶额长叹一声,这才发现石非卿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石桌边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很是担心的样子,见她终于抬起头来,他才蹙眉问:“你家里又出事了?”
白钺摇摇头,也不知道三言两语的怎么解释:“没事,只是我得回去一趟,我去和师父说一声。”
说罢,她也没心思同他多言,径直去找东斋,大略秉明情由,便又出来了。
前有蓝素槿的惨案余温尚在,白钺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捏了御风符就准备去无祁峰借云鹤,却见石非卿还在院中。她想到方才在那峡谷中他练岔气的事来,只觉得这些男人脑子都抽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叹气道:“你可别再瞎练了。”
“我心里有数。”石非卿答得倒是利索。
上次他说有数的时候,被元冲子揍成什么样子?一想到这事,白钺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有个鬼数。我跟你讲,你要是走火入魔了,我这些丹可不管用。”
石非卿从来没挨过师妹数落,便有些不高兴:“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要走就走,废话真多。”
白钺真觉这人欠揍,嘴里说句好听的话能死?可她实在不愿耽搁,只哼了一声便走了。
待得她去借了云鹤,石非卿竟然又跟过来。她莫名其妙问:“干嘛?”
石非卿丢了三张符过来:“拿着,要是被妖兽叼了,记得把符祭了,我好知道你在哪里。”
“我回家啊,又不是去乱晃。”白钺不耐烦道。
“你哪次不乱晃?拿着。”石非卿凶巴巴命令。
白钺本来心烦意乱,想顶他一句。可她心知这人就是嘴硬心软,便把符收了,又叮嘱道:“你可别再瞎练了。”
“要走就走,废话真多。”石非卿双手一抄,扭过头去,似乎看都不想看她。
白钺哼了一声,也不做他言,驾了云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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