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苏家子女初长成(2)

夏日烈阳杲杲,碧莹莹的瓜藤下,苏颜妤依靠在竹柱上,神色专注地绣手上的一方鸳鸯戏水手帕,明媚细碎的光芒落在乌黑蓬松的发间、小巧可爱的耳垂,洒在葱白细折儿长裙之间,俏皮跳动,苏颜妤手捧一卷地理志轻缓诵读,甜美的嗓音温柔清脆。

“三姐姐,你绣的这方手帕是给柳云姐姐的吗?”苏颜沫放下手中书卷,露出一张明艳的笑颜。

苏颜妤捋过鬓边一缕碎发,嘴边漾开一个小小梨涡,“嗯,云姐姐对我挺照顾的,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出嫁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绣一方她喜欢图样的手帕,就当是贺礼了。”

柳云是溪山村柳家的大女儿,上一年已经十五及笄了,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嫁给对面村的大表哥,这几个月都在家里忙着绣被套衣裳。

“女孩长大了,都要嫁人吗?我听二妞说牛婶家的二姐姐已经订了婚期,明年等她及笄,就把她嫁出去。”

银色的锋芒插错了地方,苏颜妤不动声色收回,重新找准位置下针,侧头笑问:“怎么会这么想?”

“本来和我们一起学习的几位姐姐现在不是已经嫁了人,就是准备嫁人,难道女孩子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吗?啊,三姐姐,你的手!”

被苏颜沫的一声尖叫叫回神,苏颜妤这才感觉指尖一阵轻微的刺痛,一抹殷红的血珠圆润如红珊瑚。苏颜妤不慌不忙掏出腰间一方手帕,拭去血渍,按压片刻,见伤口没有了出血的迹象,复又拿起绣绷开始继续刺绣。

苏颜沫见苏颜妤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有些好奇地问,“三姐姐,不疼吗?”

苏颜妤抬眸,不甚理解地眨了眨眼,反问她,“什么疼不疼?”

苏颜沫指指还有明显印记的指尖,放缓呼吸问:“伤口,不疼吗?”每每她刺绣伤到指尖,都要疼上好久,夏小蝶心疼她,所以长到十岁了,她的刺绣水平依旧不上不下。

苏颜妤挑眉,看了看自己覆着薄茧的十指,上面还有前两天留下的三个小伤口,她侧头微微一笑,“不疼,习惯了。”对她来说,这些不过都是小伤,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上一世,她有次刨土豆丝,刨的时候用力不匀,右手中指被刨子挖去一毫米见方见深的皮肉,她也照样生活做事,只是留下了一个磨灭不去的小小水泡。

苏颜沫被苏颜妤平静无波的眼神颤动,心间莫名有一股奇怪的情绪蔓延。

她的姐姐,真的才十三岁吗?

……

夏雨总是来得很突然,蛙鸣还没有停止,知了还在枝头乱叫,一弯残月还高挂天际,施舍给寂静的大地一点点微弱的光,犀利的雨帘就卷着凉风,和着青草的芬芳打着滚溜进窗来,挑逗褪漆四方木桌上摇曳的烛火。

烛光明灭,雪白的纸张上的墨色痕迹时浅是淡,时深时浓,画的主人好像只是随意地挥洒画笔,点开斑驳的叠影,又好似精心描绘,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章法。

苏颜妤搁下笔,看这眼前凌乱的画卷,无声微笑,窗外雨丝洋洋,有点凉,也有点温暖。

几步走到窗口,静静听雨打梧桐,风吹树梢的声音,感受微凉的雨丝亲切地吻上脸颊,呼吸间是夏日特有的青草香,细细咀嚼,嗯,这是夏天的味道。

水天清话,院静人销夏。

最有一个“夏”字还没写完,苏颜妤只觉窗口有一阵窸窣的轻微响动,待她想要转身回去察看的时候脖颈间突然一凉,有一抹秋水长剑散发着幽幽银光。

“别动。”不知何时身后突然有一具冰凉的身体贴近,沙哑的男声吐着温热的呼吸,“把灯熄灭了,立刻。”

突如其来的死亡是什么样子的?

大约是大脑一片放空,但身体却会比你的思想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一片寂静的黑暗中,身后男人湿答答的外衫开始浸染苏颜妤的后背,耳边是灼热的呼吸,是雨打梧桐的清晰回响。

似乎是快之又快的一瞬,又似乎是漫长的一世纪,横在颈肩的银色倏然落回剑鞘,身后的男人往后退了两步,微微躬身,沙哑着声音道歉,“抱歉,刚才多有得罪。”说着,在苏颜妤还未反映过来之前,已经先一步跳窗离开了。

窗外雨帘越发密集,砸在瓦片之上,越发急躁。苏颜妤紧绷的身体倏然放松,大口大口喘着气,瘫坐在小板凳上,放空的大脑久久无法回神。等她颤抖着手点上蜡烛,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幕之上,残月又露出了它皎洁的容颜。

如果不是青石板地上还留有清晰可见的水渍,如果不是桌上那幅不知所踪的画卷,苏颜妤大约会以为自己不过又重新梦回那年她逃出夜总会的时候,醒来依旧是住在陌生又熟悉的古代苏家的苏颜妤而不是现实之中的苏念念。

“三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一片寂静中,突然门口传来苏悕放轻的询问。苏颜妤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缓了缓气息,放稳声音道:“这就睡,二哥你也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呢。”

苏悕想要推门的手顿在半空,他的三妹妹长大了,自己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推门而入了,想了想,苏悕又嘱咐道,“你也早些睡。”

“好,二哥放心。”

送走了苏悕,苏颜妤堵在胸口的一股气才慢慢散去,换过被冷汗浸湿的里衣,吹熄了摇曳的烛光,一咕噜溜进被窝,闷头入睡。

月影遥遥,距离苏家不远的小山丘上,站着一个背脊挺拔的年轻少年,湿透的黑衣滴答落着水珠,手上还拿着一张堪比鬼画符的画卷。

“她走了,”一个身着乌金弹墨松花云锦长袍的年轻男子为他披上一件黛青色暗纹披风,“说是老爷子大限将近,要她回去守孝,你可以安稳几年了。”

“消息可靠吗?”少年苍白的嘴角轻轻扯动,“不会又是骗我的把戏吧,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年轻男人无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示意他自己看。

少年黝黑的深眸快速掠过纸上内容,小小松了口气,“看来消息属实。”

年轻男人收回纸条,伸手拍了拍少年人瘦削的肩膀,“走吧,母亲和父亲都很为你担忧。”

“嗯,走吧。”少年再次看了眼重新暗下去房间,嘴角拉出一抹浅笑。

“欸,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一幅画。”

“画?给我看看……”

“不给,你看不懂……”

连着几日暴雨连绵,苏颜妤停了手上不停的刺绣,喂了猪鸡,收了衣裳,重新回到厨房烧火做饭。

“三姐姐,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苏颜沫把一根干燥的木柴塞进灶里,抬眸一看,就见苏颜妤拿着刀切菜,一下一下,大小不匀,还差点切到手。

“啊,哦,那个,没什么,大概是这几天下雨,刺绣不好绣。”苏颜妤放下菜刀,顺手拿过灶台上的一条手巾擦干净手,准备炒菜,“父亲和大哥他们回来了吗?”

“父亲已经回来了,他去接大哥他们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嗯,行,那我们做饭吧,等他们回来刚好赶上吃热的。”

这日暴雨初晴,苏家一行人早早地起了床,夏小蝶把两包包袱交到两个即将踏出家门参加院试的两个童生。

“这一路,我们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务必万事当心,万事小心,包袱里有两双护膝,你们进了考场可以穿上,银子也放得足足的,在外别舍不得,吃好,睡好,要是有什么事,托人回来报信……”

夏小蝶红着眼眶,一遍又一遍地嘱咐两个即将上路参加考试的孩子。

“母亲放心,去省城的路我们都熟,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请父亲,母亲放心,我们一定会高中,不辜负父亲母亲的教导。”

苏启平安慰地拍了拍两人的脊背,“去拜见了黎老先生了吗?”

两人顿了顿摇了摇头,“先生说若我们离去,便不必特意到他那里拜别,不过我们想即使先生不见我们,我们也要去门口行一礼,权当拜别。”

“这是正理,你们理当如此。所有人当中黎老先生教授你们的时间是最长的,你们理当尊崇。”

“时辰不早了,赶紧让他们去吧,晚了就耽误吉时了。”夏小蝶抹去眼角的水润,催促着两人赶紧上路。

“父亲,母亲,儿子,去了。”苏恒苏悕退后一步,双手交叠,弯腰行了一个大礼,继而背上行囊,去拜别黎老先生。

小巧的院内,黎老先生捋着斑白的长须,听着门外两人清朗的道别,转头问身侧眉清目秀的书童,“路上都安排好人了?”

“都安排好了,阁主来消息说若是先生觉得此处住得舒坦,她就不给先生挪窝了,只把先生最在意的秋海棠移植两株来。”

黎老先生捋胡子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哈哈大笑,“你告诉阁主,我在这里住得挺好,让她多移植两株秋海棠,我这几年没少为她劳心劳力。”

书童抿嘴轻笑,“是,我这就给阁主传信息。”

“欸,对了,我昨日听说小七受伤了?”

“先生又是哪里听说的,明明小七活蹦乱跳的,就是村里的几位好事的媒婆说小七一个人住太孤单寂寞冷,想要给他说一门亲。您是知道的,小七这个人,笨嘴拙舌,说不过这些舌灿莲花的媒婆,只好装受伤不出门,躲一躲热情的媒婆。”

“还有这事?”黎老先生理了理衣摆,笑道,“说来小七都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没想找个人过日子?”

书童搀扶着黎老先生起身,无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先生您是不知道,阁主也几次想要给小七做媒,奈何小七自己不肯,说自己是暗卫,不能有任何的情感纠葛,把阁主是气得笑了。”

听了这话,黎老先生心念一转,反问,“莫不是小七心里已经有了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七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想说呀,谁也别想问出来。”

“这倒是,”黎老先生长长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这点,阁主也不会派小七来保护小姐。走吧,今天时辰还早,我们去看看小七。”

男主首次无脸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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