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暄宝!”

林绪川着急忙慌贴过去时,江暄正往垃圾桶里扔着东西。

“国外还有人来找你,谁啊?”他紧张兮兮地把人拽过来仔细打量。

“前夫。”

“嗯?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像是一只沙漠中双腿站立的狐獴,林绪川警觉地竖起耳朵。

挥了挥手中的手机,江暄:“共享定位,忘记关掉了。”

之前会要,是因为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见里面的职员在聊。

“不觉得很有安全感,也很浪漫吗——”

在那样的声音里,江暄暗自点点头,当晚回家就拿到了位置共享的权利。

太过一时兴起,导致后面没多久就把定位的事情抛之脑后,没想到第一次用会是在这种情境下。

“那现在——?”

江暄点头,“已经关掉了。”

打着眉钉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在历经将近一分钟自以为小心的打量后,林绪川耳边传来江暄的声音,“想问什么直接问。”

盯在他脸上的视线像是要烧起来似的,让他想忽视都做不到。

“裴槐青为什么来找你啊?”

甚至还为此追到国外,林绪川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好的前夫就要像死了一样,躺进墓地里销声匿迹。

“我也不太清楚……”其实有可能是来找你的。

江暄眨着眼睛,好友一无所知的脸让他升起几分同情。

本以为能吓退Omega,结果听到那样的要求,Omega眼睛眨都没眨,张口就叫。

反倒是提出要求的人先受不住,抿着唇,动作堪称粗鲁地将项圈从对方脖子上扒下来。

他完全没有从这件事中获得救赎,反而因为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因为凌辱对方而痛苦。

宾馆楼下几十瑞士克朗的皮质项圈变得烫手起来,江暄攥着在手心灼热的项圈,语气生硬赶走站在他身前的Omega。

在让前夫变得痛苦难堪之前,他先因为自己的想法受到谴责。

江暄有些颓然,整个身体被笼进窄巷子无光的黑暗中,有一脚亮光,照在他的脚前,离脚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前夫的背影还未从巷子口消失,江暄就已经寻觅起屋外的垃圾桶。

要把手里沉甸甸的东西扔掉。

东西才刚脱手,林绪川叫响了他的名字。

你可能惹到变态了,回忆着Omega叫出声的高度配合举动,江暄视线里多了几分同情。

可惜林绪川看不懂,还以为好友乐于和自己展开聊天。

“你扔了什么?前夫送的礼物?”

摇摇头否定礼物这件事,江暄轻抬了下语气,“把项圈丢掉了。”

“——啊?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友人对项圈这么上心,在林绪川停下脚步几乎贴到眼底的质疑中,江暄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几分钟之前用项圈做了侮辱人的事,故作轻松,轻描淡写道:“脏了。”

确实是脏了,沾过前夫脖子的项圈飘着潮雨的味道,像是出门的狗,到处标记。

身体上所有接触过信息素的部位正悄悄发烫,这是未被标记的Alpha面对Omega信息素时的正常反应。

江暄深吸一口气,将身体里奇怪的感觉吐出身体。

犁鼻器嗅到信息素到腺体分泌化学物质产生反应,这之间需要外界足量的信息素刺激才行。

但他的腺体,从刚刚进夜店的时候开始,在犁鼻器才分辨出轻微的信息素味道之后,就隐隐开始发烫,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腺体比之前要敏感许多。

应该是因为腺体还没好全吧,还没听说谁的腺体能在成年后改变灵敏度的。

将脑袋里奇怪的想法甩掉,江暄眼神聚焦在正喘着气的林绪川身上。

撑着腿喘气的Beta顾不及自己的形象,V领的短袖被扯开,势必要将经过身体的每一缕风捕捉。

“我已经成年了,你会不会太过担心我?”

“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哭笑不得的江暄希望林绪川可以在对待他这件事上放轻松些。

“怎么能不担心你——”

坐在客厅的江颂芝以为他没有听到,又重复一遍,“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不担心你。”

在母亲的声音中,江暄提起桌子底下的瓶装水,拆出两瓶,一瓶推到母亲面前,一瓶留在自己手边。

简陋的宾馆并不大,环顾一周就能将屋子里的东西看得**不离十。

“暄宝,你就住这样的地方?”

视线在行李箱上停留几秒,在只有楼梯的宾馆中,江颂芝不知道江暄要费多大工夫才能把箱子提上来。

“这地方哪能住人,妈妈给你买套房子。”

保留了古建筑特色的宾馆摆设简单且不现代,江颂芝确信自己没有在刚刚的扫视中看见空调。

“妈,你太担心了,我在这过得很好。”

爬楼也算日常锻炼,踩着窄窄的旋转楼梯往上走,仿佛看不见尽头,他喜欢这种,可以一直走下去的感觉。

“这里什么都没有……”女人的眉间刻出深痕,已经低头摸出手机想要落实房子的事。

“妈——”江暄开门见山,“不要。”

在江颂芝惶然的神情中,江暄咬了口牙后侧的腮肉,坚定道:“我不要,我在这里住得很好。”

“但你看起来并不好,暄宝,你,”她指了指江暄脸上的眉钉,和过去反差极大的孩子坐在她面前,以至于她有些紧张,“还染了头发,眼底也有青痕,妈妈只是想要多关心关心你。”

“住小房子肯定比住宾馆好。”

搓着手心的手机,在一改往日乖顺形象的儿子面前,江颂芝不知道要怎么表现才好。

漂白染色的发尾、闪着光泽的金属,这些过去和江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仅仅过去几天,就这么出现在江暄身上。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敏锐察觉到,这些东西在她眼里突兀,在江暄身上却并不突兀。

看起来江暄似乎已经和这些东西相处很久。

母亲的指尖不停地绞在一起,江暄神思飘忽一瞬。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在他还没有离开美国的时候,每次的视频通话,他都和在学校一样,摘掉自己的耳钉,戴上掩盖发色的帽子。只有一次,在匆匆的视频通话结束后,他洗漱时才发现有枚新添的耳钉没有取掉。

他惴惴不安几天,直到他现在再次想起这件事,才发现他侥幸地逃过。

该庆幸吗

红肉长成的心脏中忽然生出一根刺,扎得他疼,也扎得他浑身血液汹涌。

这根刺轻轻冒了个尖,从他的胸膛穿出来——

“妈,这里,”

一截红红的舌头伸出来,上面缀着小巧圆润的舌钉。

“已经戴了快十年了。”

沾满他心头血的刺头,指向坐在他对面的母亲。

他看得清,江颂芝眼底一瞬间翻涌出的心疼,仿佛结果似的眉头缀上浓浓的愧疚。

那双明亮的眼睛是眨眼黯淡下去。

“妈妈不知道啊。”像是叹息又藏着几分自虐似的嘲弄,江暄盯紧了江颂芝的表情,像是在看什么引人入胜的连续剧。

但仅仅几分钟后,当江颂芝真的一脸无措茫然地仿佛被浓重的难过和落寞压垮时,那根刺就再生不出伤害她人的尖角。

“妈,”江暄别开眼,胸膛中呼出长气,“以后,如果没有必要,我们可以不要见面吗?”

他低着头,看不见江颂芝骤然红透的眼眶,“就当满足我的愿望。”

过去的他,有没有出现在两位长辈的生活里,对两位长辈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

现在的他,不想要再囿于过去。

也不想获得两位满是愧疚的关心。

他决定放弃他们的爱。

“……暄宝,”

即便看不到,母亲声音里的哭腔遮也遮不住,鼻头酸到发疼,在几乎落泪的湿润眼眶中,江暄看到自己正在走向一条对他们都好的路。

一条他的父母不会被愧疚感束缚的路,一条他不会再患得患失的路。

即便眼中泪珠已经顶出眼眶,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江颂芝后悔万分,她的孩子,最乖的一个孩子,被她逼到住在这小小一间宾馆中,也不愿意再接受她的帮助。

“妈,”她的孩子声音低下去,最后只剩几个气音,“拜托你。”

不要拜托妈妈这种事,江颂芝捂着脸。

短短几天,泪水像是脸上的装饰,不定时刷新。

在她撑不住起身离开时,她孩子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妈,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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