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月照离脸色剧变，“程筝你……”
程筝宛如风中的树叶，摇摇欲坠，她道：“月照离，为什么我始终不如你？”
月照离沉默不语，半晌道：“其实你的能力并不差，当初在明仁宗……”说到明仁宗，月照离顿了顿，看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黎婴宁，“当初在明仁宗，你也算是翘楚。”
程筝嘴唇发紫，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微笑：“我那点本事，算得了什么，我这一生都不会被人真心实意唤一声程女英。”
月照离静默不言。
程筝苦笑一声：“月照离，你是不是觉得我恨你？”见月照离不答，程筝兀自说道：“其实我最恨我自己，每一天，我修炼到黄昏，从祁阳山回到房中，望着这一路的残阳，心中充满了绝望，你可知什么叫力尽而不能至也，我是一个平庸的修士，拥有着平庸的天资，即便我拼了老命，也无法到达你轻易到达的高峰，月照离，我真的好恨我自己。”
黎婴宁道：“那是你心理阴暗，见不得别人好，才会那么痛苦，你若是心胸宽广明亮，何至于此。”
程筝苦笑一声望天：“你说得对，我这一生便如西边残阳从未明亮过。”
程筝的头发在一瞬间变白，她弯下腰，阴瞳铃从她腰间坠落，此时已近黄昏，一抹残阳余晖，落在她身上，程筝张了张口，挺直身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月照离，我让阴瞳铃帮我寻找你是祸神的证据，我将所有找到的证据，全部呈给了大荒通灵石，如今你是祸神的事情，应该已经传遍六界了。”
大荒通灵石是一名石妖，很多人都喜欢在大荒通灵石那里倾听各地的八卦消息。
闻言，月照离心头一颤，“你说我是祸神？”
黎婴宁冷漠的脸上闪过愤怒，“程筝，你就是这样对待同门的？你真是死不足惜。”
程筝苦笑道：“是啊，我真是死不足惜，婴宁，你的心愿就要达成了。”
黎婴宁瞳孔骤然收缩，“你……你……即便梦境失败，你也不需要死。”
程筝气若游丝，苍白的脸上仿佛在回忆往事，“但是我进入了梦境当中，梦境一旦失败，就是我丧命之时。”程筝转头对月照离道：“月照离，我很后悔，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原来做坏人，是没有回头之路的，我是不是很蠢？”
月照离低下头，道：“程筝，你不蠢，你每次都伤我伤得很深，譬如那句你敢把真面目示人吗？当真是刺痛要害。”
程筝的眼角流出几滴泪，她擦干眼泪，笑道：“月照离，那条龙不在意你的真面目。”
月照离一怔，摸了摸自己脖颈，只有长安玉，而无那个鱼鳞，心道：“只是一场梦而已。”阿臭从未存在过。
蓦然间程筝的身子滑落在地，眼睛阖上，一动也不动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程筝的脸上，使她的脸蒙上了一层银黄的面纱，月照离望向天空，其实残阳也很美。
月照离再一回头，黎婴宁已然不见了，月照离忍不住抠了抠手心，还是不能和好如初吗？
与此同时，月照离是祸神的事情传遍了六界，六界之生灵无不震惊。
街头巷尾也都在谈论这件事，“你听说了吗？月照离是祸神。”
“可是她杀了枯蝶魔神。”
“月神也杀了枯蝶魔神啊！更何况你可知北景州皇城底下的雕像被挖出来了，听说跟那个月照离一模一样，不是她还能是谁，难怪她能杀得了枯蝶魔神。”
“祸神重新转世，又不知道酿成什么灾难。”
“她怎么有脸当我们人界的英雄，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崇敬她！她却辜负了我们的敬仰！”
一旁有人插嘴道：“说实话我觉得这人很沽名钓誉，就是个伪君子，不过就是杀了枯蝶魔神而已，凭什么要我们信仰她。”
说这话的人忘了月照离从未要求过任何人信仰她。
又有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枯蝶魔神的降世就很古怪，说不定还是她带来的呢？”
众人纷纷附和，“您当真是聪明，我怎么没想到。”
而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一名女子将自己房间里挂的月照离的画像全部扔在地上，月照离的人像木雕也被她踩在脚下，一边踩画像，一边喊道：“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外面有人听到了响声，敲门道：“女儿，你怎么了？”
这名俏丽少女抱着母亲痛哭，“娘，我信仰的人，她不是英雄，而是祸神。”
许母抱着她道：“云月啊，我可怜的女儿，你没有犯什么错，犯错的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以英雄的面目蒙骗了所有人。”
许云月哀嚎道：“娘，我恨她！”
许母一边安慰她，一边将今天听到的事情告知她，“在丹羽之境，众人都见到此人与傀儡宗宗主楚轻雁交好，所以很多人都围在傀儡宗要楚轻雁把祸神交出来，云月，你也去吗？”
许云月的眼神顿时变得坚定，“娘，我要去！她应该为千年以前的大灾祸付出代价。”
傀儡宗外，前来讨伐月照离的人将傀儡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哪怕是平时宾客繁多的
傀儡宗也未曾见过这个阵仗。
傀儡宗内，楚轻雁焦头烂额，楚景寒意外地一句话都没说。
其中一名蓝色衣衫的宗门弟子向前道：“宗主，这样下去，我们傀儡宗定然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敌人，您不如把月照离的去向告诉大家！”
楚轻雁怒喝一声：“滚，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那人挺直胸膛，抱着死谏的心态拱手道：“现在不是您讲义气的时候，只有与她割袍断义，修真界才会放过您！傀儡宗的弟子包括在傀儡分店做活的那些人足足有几万人，您难道要罔顾这些人的性命于不顾吗？”这人望向楚景寒，道：“您不能劝劝楚宗主吗？”
楚景寒张开折扇，摇了摇，明明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话时的神情却格外严肃：“我与楚宗主共进退。”
楚轻雁在屋内不停踱步，眼神愈来愈焦灼，突然有人满身是伤地从门外滚过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单膝跪地道：“宗主，宗主，我身上的伤都是被外面那些人造成的，他们说，如果不把月照离交出来，就将我们视为同伙。”
楚轻雁单手掐腰，捂住额头，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从大堂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人一身青衫落拓，端的是少年风流，她将腰间的竹剑取下，向众人道：“我不会连累你们。”
话音一落，她向着门外走去，楚轻雁对着背影道：“月照离，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却是那个恶名远扬的祸神。
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侠义之事，却无人记得她的好，只是因为一个揣测，一个千年之前没有定论的事情，就认为她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月照离回头付之一笑，什么也没说，楚轻雁却觉得她的心很沉重，和她的脚步一样沉重。
月照离推开傀儡宗的大门，面对众人，一眼望见了那个熟悉的少女，那个对她满眼都是崇拜之意的少女。
许云月。
许云月手持黑旗，黑旗上用金线绣着几个大字，“诛杀祸神，捍卫正道。”
月照离有些恍惚，原来她现在是正道的反面。
许云月义正言辞道：“月照离，你凭什么欺骗我，你有什么资格被人称作月女英，你不过就是一个无耻之徒，你欺骗了所有人，我们都为曾经拥护过你，而感到恶心。”
月照离将竹剑插在地上，众人连忙后退，生怕她伤害自己，谁知月照离只是不发一言地站在那里，风声猎猎，她的裙摆随之飞舞。
那些人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月照离诚言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生下来只是月照离，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祸神。
她明明一心向明月，为什么在众人眼里，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众人只觉得她是故意推卸责任，其中一名男子拿出几个牌位道：“天理昭昭，虽然你伪装了那么久，但是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月照离，但凡你有点良知，就跪在我先祖面前，向他们道歉，这些人都是在戾祸中惨死的人，当年那场戾祸，爹娘时常向我提起，他们一直提醒我，永远不要忘记，永远不要忘记当时的惨痛！”
月照离缓步走向那名男子，突然黑风来袭，月照离抬手抵挡，只见诸多鬼魂来此，他们张牙舞爪地向月照离扑去。
其中一个鬼魂爬到月照离的腿上：“悯月，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少年吗？一千年，一千年来，我始终都是孤魂野鬼，就是为了报当年之仇，凭什么啊，凭什么因为戾祸，我们全家相互残杀，而你却能转世享受英雄之名，悯月，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那鬼张开獠牙，啃噬月照离的腿，月照离只是忍着痛苦，任由他啃啮。
站在不远处的楼岫云俯瞰底下的众生，只觉得他们都面目可憎，她手中的枯骨伞，被她捏得吱吱作响，枯骨伞道：“主人，你快把月纱令还给悯月上神。”
见楼岫云犹豫不决，枯骨伞又道：“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觉得悯月上神经受不了回忆的痛苦吗？”
站在人群当中，月照离只觉得心是空的，所以当那些人向她投来致命的法器时，她依旧一动不动，忽然，天空中降来一把瑰丽的伞，将铺天盖地的敌意，全数挡在了外面，法器纷纷反弹回去，伞下，那个仙姿玉貌的女子撑着伞看着月照离，眼睛里满是担忧。
她张开手掌，手掌之下顿时出现一个皎洁的白纱一样的物件，这东西见到月照离就像久归的孩子一样黏在月照离手上。
月照离伸出手，月纱令朝上，散发出月光一样皎洁明亮的光辉，顿时，诸鬼避散，众人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恭迎月神回归！”楼岫云道。
圣诞快乐，想说的很多，都在文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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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程筝死，祸神之名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