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里，车流渐密，偶有的鸣笛声在安静的车厢里被放大。
宋淳月摸了下手背上的胶布，周汐远正睨着她，在她看来，这眼神里玩味依旧，让她恍惚想起他到“恬月”向她提议联姻，也是看似询问，眼神里却充满上位者的审视和施舍。
她当然不会认为她向他提了宋氏项目，他就会投。
周汐远是商人。
宋淳月眼睫垂了垂，没有回答他的话，思索一番后看向他，“如果宋氏集团在技术上有突破，希望周老师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当然，宋老师。”周汐远聊聊点头，声音很低。
又是叫她宋老师......
宋淳月还是不习惯，抿着唇，将视线转到窗外。
汽车抵达小区，车门被人从外面开门，宋淳月辩了辩人。
“刘妈？”她诧异喊道。
刘妈简单朝她和周汐远问好，解释道：“夫人还在瓷镇，她让我先来照顾您。”
宋淳月望着刘妈，愣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周汐远，他神色平静，但表情是明显知情的，并没有想管这事。
她笑着对刘妈说:“不用专门来照顾我，我已经快好了。”
刘妈没回应她，而是一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和外套，一手扶她，这架势比早上周汐远在医院扶她还夸张。
宋淳月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谢谢刘妈来照顾我”，她抬脚跨出车门，迅速起身，干笑着说，“但...不用扶我。”
关上车门后，车窗缓缓下降，周汐远撩起眼皮，视线落在她身上，“好好休息。”
“......”
在刘妈面前，宋淳月微笑应声，“嗯，汐远也注意休息。”
看着宋淳月这番装模作样，周汐远笑了笑。
他早上有会议安排，先回澜庭别墅洗漱换了一套衣服。
宋淳月则带着刘妈回家。
刘妈不是空手而来，带了熬好的粥。
宋淳月现在回想起，在医院周汐远听到她说不麻烦刘妈送吃的到医院来后说的“也行”，原来是送到家里来也行的意思。
看着刘妈忙前忙后，她摸了摸额边的碎发。
她全身黏糊，准备先洗澡，刘妈在一旁提醒道：“少夫人水要调热一些，头发缓两天再洗，别让感冒加重了。”
宋淳月看了自己的陋室一圈，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沙发是两人座的布艺沙发，怎么都和少夫人这一声不搭。
和专人照顾更不搭。
她又一次提议，“刘妈，粥放在这儿就行了，我待会儿就吃。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行。”刘妈说，“夫人吩咐好了的，必须得等你病好了来。少夫人可别让我没了工作。”
“......”多说无益。
宋淳月：“那...你先歇歇。”
等宋淳月洗完澡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南瓜粥和几样小菜。
“少夫人，都是清淡口味的。如果有什么想吃的，你给我说，我中午给你弄。”刘妈说道。
“......”
宋淳月还是不习惯被称为少夫人，只能再退而求其次，“刘妈，要不你叫我月亮吧，我朋友都叫我月亮。”她顿了一秒，“和妈一样叫我小月也行。中午我将就这剩的粥吃就行，真不用管我的。”
刘妈道：“那行，少夫人，我再炒个山药。”
“……”
宋淳月礼貌尴尬地笑着，“谢谢刘妈。”
宋淳月知道刘妈的专业素养很高，懂得如何做好分内事，懂得如何在她这个临时东家面前降低存在感，替她舀好饭后就去厨房里了。
大概是房间太小，宋淳月始终觉得多了一个人不自在，她也担心刘妈不自在。
而且为了避免把感冒传染给“恬月”的孩子们，这两天她都会再家里备课。
想着如果刘妈两天都在她家照顾她，她有些头大。
她准备等下午再找机会和刘妈说说，让先回去。
吃过早饭后，宋淳月朝厨房喊了一声，“刘妈，电视遥控器就在茶几上，随意点啊。”
随后回到自己房间。
结果...快中午时，周母来了。
周母尽管才赶了路程回来，但依旧容光焕发，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她进门就摸宋淳月额头，“好些了吗？小月。”
宋淳月展开手臂，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笑着说：“基本上好了。其实您不用来看我的。”
“听着声音还是有些哑，”周母将视线移到旁边的女士身上，“待会儿邵医生好好给你看看，调理一下身子。”
宋淳月早就注意到旁边这位看着年龄稍大的女士了，虽然看着没有周母保养的那么好，但黑白相间的头发梳成髻，灰色带领衬衫，就是电视里常看着的高知女性。
原来是医生。
宋淳月被邵医生把脉、看舌头，说她这次发热是阴虚内热所致，阴虚则是睡眠问题引起的。
这邵医生真是厉害，在没问她任何一句话的情况下，就知道她最近睡眠不好。
周母听后看着她，紧张关心道，“睡眠问题？小月是有什么心事吗？”
宋淳月：“心事倒没有，就是最近老爱做噩梦。”
“我开了几味安神滋阴的药“，邵医生将处方递给一旁的刘妈，“还是按之前的方法煎，注意平时饮食清淡。”
刘妈：“好的，我知道了。”
实话实说，宋淳月认为有些小题大做了，但这就是周家这个阶层的日常。
周母又说：“刘妈，这段时间你就在这儿照顾小月吧，每天把药煎好，做些好吃的。”
刘妈恭敬道：“好的，夫人。”
宋淳月连忙阻止，“妈，不用麻烦刘妈了，我煎药做饭都是没问题。”
“不行，让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周母盯着她，带着不容拒绝的表情，“这个事就这么说定了。”
到了下午，宋淳月以为刘妈也会跟着周母回去，只是平时过来一趟。但并没有，周母反而还派人将刘妈的行李送了过来，刘妈自行在沙发上铺了床。
宋淳月想来想去还是给周汐远发了信息：
【你知道刘妈要住在我家吗？】
周汐远不一会儿回复:【不知道。应该是妈的安排。】
宋淳月:【能不能想想办法说服妈让刘妈回去？】
这次，周汐远隔了很久才回复:
【你知道的，我妈挺难说服的。】
【不然我们也不会结婚。】
宋淳月：“......”
周汐远又来了条信息：【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宋淳月觉得他就是在看她笑话。
后面那两天，宋淳月基本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到第三天早早出发去了“恬月”。
宋淳月以为刘妈这会回去了，没想到回到家，门一打开，刘妈还在。
上午已经擦了的桌子又被擦了一遍。
她没忍住，问了出来，“刘妈，你怎么还在？我已经好了，煎好的药我会按时喝的。”
刘妈一副委屈的表情，“少夫人，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宋淳月看着刘妈的表情，头皮发麻，甚至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件罪大恶极的事，连忙安慰道:“没有没有，刘妈你做的很好。”
“那行，少夫人，我把晚饭端出来。”刘妈说。
“……”
宋淳月干笑道:“好。”
－
凌周国际，高层会议室大门打开。
为首的男人身形挺拔，走出来时，脸上没半分多余神情，周身萦绕着严肃的低气压。后面的男人紧紧跟上，表情紧绷得僵硬，眼神却在偷偷打量前面的男人，双手垂在身侧，难掩的焦灼。
方才项目推进会上，几个高管被周汐远问的哑口无言，留在在会议室的其他十余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鸦雀无声。
程彬忐忑着跟着周总回到办公室。
周汐远坐到椅子上，抬眼问他，声音低沉却带压力，“几个部门提到会上的材料，你们总裁办审了吗？”
总裁办是审了的，但谁也没想到产业部能把供应商提供的原始数据复制错，导致另外几个部门对着错误的数据推算。
程彬自认没将工作做好，他只能默默听着。
周汐远沉声道:“我不希望有下次。”
“好的，”程彬表态道，“我会在总裁办反复强调数据核对的。”
见周汐远扬了扬手，程彬终于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快走到门口时，他又听到周总叫他。
他又一次忐忑地转身，视线刚对上，就看见周总眉峰微蹙，正当心里把最近的工作又过了一遍时，周总问道:
“宋淳月来问过你宋氏集团的事。”
对啊...
程彬回想着，他还请示过周总对宋氏集团新能源汽车项目的想法，不是还用眼神骂他浪费工资了么？
他恭敬回道：“嗯，宋小姐是来问过的。主要是问创投部有没有收到宋氏集团的项目书，还有到哪个程序了。”
周汐远依旧盯着他，程彬拿不准周总对宋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从上次向周总提宋氏集团项目的反应来看，应该还是最普通的商业联姻，还是那种不能吃亏的商业联姻。
他又紧张说道:“当时创投部正好提交项目意见来，我就将创投部的意见与她讲了。”
他不敢说多了。
他突然有些担心，周总在考验他的忠诚度，不满他将公司内部的决策告诉宋小姐了，心里又打起鼓来。
周汐远手指敲了敲桌面，“还有吗？”
程彬摇头:“没了。”
周汐远的目光在程彬紧绷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好，我知道了。”
程彬走出办公室，还是不明白周总到底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