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暖黄灯光漫过桌面。

两位女士谈笑生欢，旁边的男士垂着眼，一言不发，显得格格不入。

服务员陆续上菜，先上的盐焗斑节虾被宋淳月默不作声地朝周汐远那边移了移。

这块被照亮的区域终于响起男士低沉的声音。

“感冒好了吗？”周汐远问道。

“好了。”

宋淳月纳闷，不管是她的声音，还是她的气色，应该都能看出她是好了的吧？

周静柠夹起一块菜放到盘子里，跟着话题问道，“嫂子生病了？严重吗？”

宋淳月：“就一般小感冒，两三天就好了。”

周静柠点头：“这季节交替，一冷一热的，得注意些。”

最后一道香煎鱿鱼上桌，宋淳月又不作痕迹地朝周汐远那边移了移。

周汐远顺势夹起一块，又问：“刘妈还在你家吗？”

说起这事，宋淳月就头疼，现在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可以让刘妈回去。

就连今天，她与周静柠在外就餐，她同刘妈提议家里没什么事，回去休息一天，刘妈都不愿意。

她皱着眉头，抿着唇，眼里透着无奈，“还在的。”

一旁的周静柠诧异问：“刘妈这段时间在你家？因为生病来照顾你？”

刘妈可是大伯母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对的。”

宋淳月对周静柠是有吐槽欲的，“我已经好了，但妈也没提让刘妈回去。我现在也不知怎么办。”

周静柠眼睛转了一圈，周家小一辈出来自己住的，最多会派管家定期整理家务，从没听说有管家专门陪着。

年轻人谁会喜欢有人在自己屋里。

她看了旁边周汐远一眼，“你没替嫂子向大伯母说说？”

周汐远视线不咸不淡扫过周静柠回道：“你认为我说有用？”

周静柠眼睛狐疑地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让刘妈去嫂子哪儿住，大伯母不是单纯地为了照顾嫂子。”

听着这话，宋淳月内心疯狂点头，她也觉得刘妈住在家里的目的不单纯，但她不敢说是为了监视她。

周静柠又说:“要不，嫂子你试试到哥哪儿去住。有人照顾你，自然刘妈不会来照顾你了。”

宋淳月:“……”

周静柠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们婚房应该可以入住了吧？你们要不直接搬过去算了。”

说到最后，她提醒道：“你们现在不搬，最迟到婚礼，大伯母也会想各种办法让你们搬过去的。”

宋淳月听到这个说法后微微睁大眼睛，嘴唇张着，却说不出话。

一下想到昨天周母在她家提婚房的事，她还以为糊弄过去了。

宋淳月转头望向周汐远，对上视线，“妈和你提过吗？搬婚房的事。”

周汐远薄唇轻启：“没有。”

周静柠一旁搭话道：“大伯母知道对哥说了没用，怎么会对哥说这些。”说到最后，她抬头，视线落在宋淳月身上，“但应该会来找你。”

宋淳月思索了片刻，陈述道：“昨天妈是和我提了一嘴，但我没答应也没说什么。”

自小周静柠就知道自己大伯母手段了得，通过藏私人证件的方式逼得一向重事业的儿子结婚，结了婚却没凑成家，又不能把两个人硬绑到一起。

大伯母不做做功课，能让宋淳月自己愿意搬过去吗？

周静柠轻声说:“嫂子，现在让刘妈住在你家只是铺垫。我猜，你不搬，刘妈就会一直照顾你。”

宋淳月被这个说法震撼到。

她转向周汐远，眨巴着眼睛，似乎在确认这个说法。

当初两人协议结婚，太冲动了，这些事情完全没考虑。

周汐远对上宋淳月的视线，迷茫却又清澈，一瞬移开，声音低沉地朝另一旁说：喊了声，“周静柠。”

有制止话题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周静柠低头夹起一颗菜，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你们俩就是逃避问题。”

“……”

话题又被周静柠转到福利院救助上来，宋淳月一句一句回答着，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几人快吃结束时，周静柠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急匆匆地说：“我得先走了。”

宋淳月:“啊？…”

“嗯，有点急事。”周静柠一手提起包，又朝两人挥了挥手，“嫂子，今天这顿饭谢谢了，下次我请你啊。”

周汐远表情不太好地问了一句，“又是因为那个男人？”

周静柠瞪了他一眼，“你先管好自己吧。”

不久，周汐远收到周静柠的信息：

【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有一个说法叫strong男，就是说的你这种。】

【你可别太端着了，人家嫂子过敏，都会照顾你，点你喜欢吃的菜，你还在那里摆造型。】

周汐远皱眉：“......”

周静柠：【哦，strong的意思是死装。】

晚上八点，优雅舒缓的钢琴声在餐厅响起。

宋淳月见周汐远对着手机皱着眉，指尖虚虚碰在额头，以为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便默默坐在一旁想刚刚周静柠说的话。

在外人看起来，她和周汐远虽是联姻，感情不深，但作为夫妻长期分开住也很奇怪。

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发展到同住一个屋檐下。

周汐远没理会周静柠的信息，抬头扫过旁边的人，正对着菜品发呆，问：“还吃吗？”

宋淳月回过神，“不了，走吧。”

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说，“哦，我还没付钱，你先等我一下。”

“我来付。”说着，周汐远已经喊来服务员将卡递出去。

这种小额支付是不需要周汐远输入密码的，再加上宋淳月一直在想周静柠刚刚说的话，反应过来时，钱已经付好了。

“周老师，多少钱？我转你。”

“下次你请我吧。”周汐远声线淡淡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淳月没拒绝，她正好也想聊聊两人的婚姻究竟何去何从。

车子才驶出时，一度沉默。

宋淳月反复抿唇，望了侧窗风景又望前窗风景，细小的雨滴在车窗上汇聚成一股流下来，变成杂乱无章的线条，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她不知道怎么开启这个话题。

宋家是这场联姻受益者，周母对她很不错，她确实应该做些什么，但又觉得违背了自己的内心。

“嗯...周老师...”

“你用太去理会....”

两道声音在车厢内同时响起。

周汐远视线扫过宋淳月侧脸，又落回前方，“你先说。”

宋淳月：“我是想说刚刚静柠提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也想说这个事。”周汐远声线平稳地响起说，“其实你可以搬到婚房去，房子离你工作的地方也近。”

看出宋淳月的顾虑，他又说：“放心，平时我都住在澜庭，也不影响你。”

宋淳月豁然开朗。

她搬过去，周汐远不搬过去，那不和她现在一个人住没多大区别。

宋淳月问:“那如果搬到新房，妈来了，你又没在怎么办？”

周汐远依旧目视前方:“我会准备一套我的日常用品在那边，她来了，你就说我有工作临时出去了。”

“对哈…”

这样看来，好像也不是多大个事。

宋淳月抿了下唇，“我再想想，到底能不能行得通，那等妈下次提的时候再说。”

周汐远知道，她已经动摇了。

到小区门口，雨还在下，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整个小区黑蒙蒙的，只有几盏路灯高高挂起。

宋淳月打开车门，撑起伞站稳，准备道别。

周汐远已经熄火车辆，开门走了出来，绕过车头走到她的身旁，“我没带伞。”

宋淳月将伞伸过去。

周汐远一把接过，“我送你上去，随便看看你家里的情况。”

宋淳月明白他指的看看刘妈，轻轻点头，“行。”

老旧小区的地面损坏并没有及时修理，一些地方坑坑洼洼，宋淳月提醒道，“周老师，你小心些，别踩到水坑了。”

提醒着别人，自己却踩到一处低洼，石板缝里的水溅起来，宋淳月下意识地躲了躲，结果两人靠得太近，她稍动一下，就能碰触他的衣服，感受到底下的体温。

宋淳月拉开了些距离，连忙道：“不好意思。”

周汐远却把她拉了回来，“这伞只有这么大，要两个人一起淋雨吗？”

嗓音是低沉的，似乎在挠她耳朵。

这伞确实不大，平时她一个人撑正合适，她不敢乱动，小步往前走，她周围全是清冽的气息。

一道铁门被打开，小区楼栋没有入户大厅，白炽灯将室外的黑暗分开，宋淳月先按了电梯，转过身就注意到周汐远的深色衬衣左肩部分深浅不一的水印。

她盯了两秒，随后装作没看见般移开视线，待电梯门打开走进去。

周汐远也在打量，这是他第一次到宋淳月小区，白炽灯发出的光是惨白的，电梯墙壁上的广告牌歪斜倒着，设施陈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楼道传来清亮的声音，“刘妈，你说今晚这里能住人吗？”

周母又来她家了？

宋淳月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快步走到家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她两眼一黑，整个屋子都是水。

屋里的人也注意到她，往门口看来。

“小月，你回来了。”周母看清后面的人后，又问，“汐远怎么今天也来了？”

宋淳月没回答她的话，问道：“妈，这是怎么了？”

一直在用毛巾搽地板的刘妈转过头，抢先回答：“今天下午家里水管爆了，小区物业一直没联系上，我只好给夫人打电话，夫人带着师傅过来弄了两个小时。”

“......”

不应该先给她打电话吗？

宋淳月想问没问出口。

她脱了鞋，往厨房走去，水从水管拐弯处不断往外冒，张师傅浑身是水，正在用扳手转水开关。

“……”

“张师傅，你转的方向反了吧.....”

宋淳月提醒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