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连日春晴
只听这 百味居二楼雅间传来声响——
“公主、啊不,公子,人、要来了!”
明月的贴身婢女喜儿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却透出掩不住的激动。
明月公主今日着一袭月紫暗纹袍,腰束金带,发冠高系,整个人利落俊俏,偏又肤白貌美,生生将“少年郎”这三个字,演出了几分风流。
喜儿今日也换了一身侍从装扮,偏生了一张圆圆的脸,五官生得十分讨喜,却不像是个寻常的随从小斯。
明月倚在二楼雅座栏边,望着街口人群拥簇的方向,轻轻挑眉:“喜儿,别喊那么大声,你是巴不得让人知道我是明月公主?”
喜儿忙缩了缩脖子,低声讪笑:“奴婢不是激动嘛,殿……您头一回为谁这般费心。”
明月只望着街口人群,忽而眼神倏地亮了亮。
只见远处,一年轻人穿长袍,面如冠玉,唇角微含笑意,骑姿端正,气度不凡。
此人正是新科状元——宋子修
春光拂面,似无意一抬头。
明月愣了下,眸色轻动。
——她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子。
宫中俊彦不乏,贵胄公子也见得多了,可偏偏这状元郎身上那股子“不染尘器”的气息,与她惯常接触的贵族子弟截然不同。
她瞧得入神,正要再细细打量,耳边却传来一声尖利调笑,随之而起的,是女子含泪的低哭。
她眉头一皱,顺声望去——
只见街角拐弯处,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小娘子衣衫有些凌乱,正被几个油头粉面的男子围住,那些人身穿俗艳衣裳,语气轻浮,明里暗里调笑不断。
“哎哟,小娘子脾气可不小啊!爷们儿瞧你长得水灵,怎就这般生分?”
“就是,陪爷喝一盏茶便是,何必这般不识抬举?”
那姑娘不住后退,脸颊满是羞怒,却也不敢大声求救,四下行人多半避让而过,无人敢多言。
明月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她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上,眼神一凛:“喜儿。”
“在!”喜儿早已气得脸鼓鼓的,刚要冲下去,却被明月拦住。
“你在这儿别动。”
话音未落,明月已腾身而起,衣袍翻卷,身形从二楼雅座一跃而下,落地轻如羽燕。
身后的喜儿连从后追出去。
众人皆惊,回头看时,只见那少年公子身着月紫锦袍,腰佩金玉,风度翩翩中却带着一股逼人的凛冽。
他一步步走向几名地痞。
“几位好兴致。”明月语气慵懒,眼神却凉,“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弱女,也不怕脏了这条街。”
“你是谁?”一名油头青年转身打量她,正要回嘴,目光却猝然撞上她那双含寒的凤眸,脚下顿时一虚。
“我舅父乃是京城李捕快,你胆敢扰了爷?”一名油头少年挺了挺胸膛,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
“是啊是啊,小公子你莫不是外地来的?这街头巷尾,谁不认得我们兄弟仨?”另一人也凑上来,吊儿郎当地笑,“这京城最讲情面,咱们可都是有亲戚在衙门里当差的,劝你少多管闲事。”
明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手指慢悠悠抚着衣袍的金线,眼神却越来越冷。
她打量着那几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如此。仗着家中有个七拐八弯的官亲,便敢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女子,啧——这算哪门子的好汉?”
她嗓音本不高,却分外清晰,街边已有人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那被纠缠的女子捂着脸退至一旁,满脸惶急,欲言又止。她似是想替明月劝解,却被明月一抬手拦住:“姑娘不必,今日我倒要问问——这京中到底如何?”
围观的百姓渐多,有年长者低声劝:“小哥几位,适可而止,别闹出事来。”
“哼,闲嘴的贱民!”为首那少年听得烦了,怒喝一声便挥手作势欲推明月。
可手还未抬起,便被明月一脚踹中胸膛,“哎哟”一声连退数步,撞翻了身后的糖葫芦摊。
喜儿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小声惊呼:“公,不是,公子好厉害!”
剩下两人愣了愣,恼羞成怒:“你、你敢打我兄弟?找死!”
三人扑上前,明月却早有准备。
只见少年步伐灵动,身形矫健,每一掌每一脚都落得精准无比,出手狠厉却有分寸,恰好将几人打得跌坐在地、哀哼不止。
围观百姓目瞪口呆,随即掌声雷动,纷纷叫道:“好功夫!这才是少年好儿郎!”
“看着像是哪家的公子哥,不简单啊!”
明月立身当街,长袍微动,眼神一凛,冷声道:“再敢动手欺负良家女子,今日这顿教训只算是个提醒,若是再来一次——断你们一条腿。”
三人满脸惊恐,连连求饶:“不敢了,不敢了……公子饶命……”
“滚。”她语气淡漠,却压得那几人连滚带爬地逃进了街巷,不敢再回头。
明月转身,一眼瞥见方才那名被欺负的姑娘仍怯生生立于旁边,面色煞白。
她没上前,只负手立于三步之外,温声道:“姑娘不必害怕,这几人再不敢胡闹。日后出门,还是多带人随行为好。”
语气平和,带着一丝安抚。
那姑娘眼眶泛红,哽咽行礼:“多谢公子相救……若非您……”
明月摇头道“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说罢,便欲转身走向人群之外,不再停留。
她知自己如今是男装示人,扶慰女子之举,既失礼数也惹人疑窦,只能点到即止。
正此时——
“好好好,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胡二爷,别来无恙啊。” 只见来人眉眼如画,一双丹凤微挑,唇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风流中带着三分吊儿郎当。那身桃红袍本该显得轻浮,却被他穿得极是洒脱,腰间玉佩轻晃,步步生风,叫人一眼忘不掉。
他信步走近,目光悠悠,落在明月身上。
众人听到皆面露惊色。议论纷纷。
“胡二!”
“什么?他就是胡二公子?”
“你可听说,这胡二可是出自当今皇后母家。”
......
明月挑眉,嗤笑一声:“沈拓,你倒还活着?”
“托你的福。”沈拓笑意不减,语气懒散,“听闻你近日常出没市井,我这不是特地来看看,传说中胡家二爷的江湖义气,是否风姿依旧。”
喜儿悄悄上前一步,低声提醒:“公子,时候不早了。”
明月听后,转身像身后走去。
只见沈拓快步跟上。
明月斜睨沈拓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又想混进醉花楼去找你上回欠帐的姑娘?”
沈拓轻咳一声,状似无辜:“你莫冤枉我,今儿我不过是途经此地,恰好撞上你替天行道,忍不住佩服便上来打个招呼。”
明月随即转头:“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沈拓却不依不饶:“啧,我说公主殿下,我是该叫你胡二,还是明月公主?”
此言一出,喜儿几欲惊叫,忙抬眼去看四周是否有人听见。
明月眸光倏地一冷:“沈大公子,好眼力,你早就认出来了?”
沈拓扇子轻合,笑意一挑:“这酒量差,脾气大,动不动就掀桌子——这盛京敢这样作妖的,除了明月公主,还有谁?”
明月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少来招惹我。”
沈拓却跟了上去,一路摇着扇子:“放心,我沈拓绝对会帮公主保密。”说罢,还做了一个闭上嘴巴的手势。
“再说——”他偏头看她,眼神清冽,“你今日那一出‘英雄救美’,我可看得清清楚楚,都引得那状元郎侧目。
明月脚步微顿,半晌道:“状元郎?”
“是啊,却是当今新科状元——宋子修。公主殿下,这怡红院的湘绣姑娘还等着我呢。先行告退了。“ 沈拓挑眉说罢,便向着城冬东快步走去。
见那一抹桃红身影渐远,
喜儿忙道:“殿下,银子已给到卖糖葫芦的老伯和那姑娘。”
“那便好。”她轻声道,语气淡淡,眉眼却温了几分。
此时,街角一处茶肆雅间,宋子修正倚窗而立,眸光落在远处红衣少年的身影上。
他方才听闻街头喧哗,本未在意,谁知一转头,正好看见那个张扬少年单手挥袍,动作凌厉,将三个壮汉连掀带摔。
身姿修长,步法狠准,掌下留情却不软手。
而后竟还留银予摊贩,低言宽慰受惊女子,举止有礼不近人情。
“怎的?”身旁一位蓝衣少年笑着端茶,“宋兄这是看呆了?”
宋子修缓缓收回目光,淡声道:“这人出手果决,身法不错……只是未免太过张扬。”
“你是说那红衣少年?”蓝衣少年一愣,随即笑道:“据说是胡家二爷,盛京有名的纨绔,是个角色。”
他凑近半分,小声笑道:“传言中这位‘胡二’公子不仅好女色也好男色,常常出入各大花楼。好赌局,脾气不小,不过说起来倒是没听闻有什么欺压百姓的事儿。”
宋子修默然不语。心想,“又是一个世嚣张跋扈的公子哥罢了。”
他素来不喜此类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心绪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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