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杀生丸极力地想要记住婚宴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但或许是他过分用力了,那段记忆在他心中就像被蒙上了一层棉纱般朦胧。人类的婚仪太复杂,那一日邪见聒噪的嗓门不知吊了多久,现在想起来还在让他的后脑发涨。除了那一日铃的模样,他只能想起婚宴结束后,他头一回跟犬夜叉坐下对饮。
犬夜叉酒量从来就不行。当然这个不行的程度,杀生丸也是第一次知道。那晚是朔月,夜色降下来,犬夜叉的头发、眼睛就都变成了和铃一样的黑色,犬耳也不见了。他喝了才不到半壶,就开始口吐狂言:
“我告诉你啊杀、杀生丸!铃虽……然是你的妻子,可也是我……嗝儿……们看着长、长大的,你胆敢……敢、敢让她……嗝儿……我绝对不……”
杀生丸眼里蒙着一层灰,想起铃说过的各种犬夜叉的“逸闻”,心里不屑。这家伙,谁家结婚他都要喝醉,比他自己娶妻的时候还像那么回事。
犬夜叉言语间很不客气,但杀生丸没有暴起揍人,也没有拂袖而去,只静静地一直听着。直到后来戈薇找过来,拖走了犬夜叉,一壶酒早就见了底,小小的酒盏还被他端在手里。
02.
漆黑的夜空上洒满了星,庭院中樱花已落尽,枝桠上结出小小的深青色果子,被星光一钩,就怯怯地落在了地上。
铃的笑容也怯怯的。成婚之后,她却似乎比从前更加容易害羞了。她的话比婚前少了很多,偶尔匆匆而过,遇到杀生丸,她先是如常般嫣然一笑,继而却不唤他,而是欲言又止地憋红了脸,然后借故跑开。
杀生丸暗自失笑。——不是该喊一声“夫君”的吗?这就跑了啊……
婚宴结束后,铃先是回了村子一趟,去看望年迈的巫女,住了好几日,回来后又忙着和邪见一起修整上次被兄弟二人毁掉的庭院,接着又花了两天时间把她原来小屋中的诸多小玩意儿一一搬进现在的寝殿。而这期间,杀生丸在外解决了三波来挑战的妖族,对战结束后青大将那朵交际花居然又带回来两个不战不识、相见恨晚的朋友。
再之后,二人以及邪见一起去了一趟云宫。冷傲的贵夫人对儿子的到来很是疏离,对人类小姑娘倒是颇感兴趣。在云宫住了近一个月,杀生丸几乎没跟母亲大人说上几句话,还被整日跟着他嘘寒问暖得毫无眼力见的云宫仆从惹得满心烦乱。而铃天天在贵夫人殿中不出来,甚至有几日直接住在了殿里,留下黑脸的樱岭主人跟他的老油盖仆从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生厌。
离开的时候,贵夫人站在殿阶顶端,和蔼目送牵着阿哞的小姑娘离开。阿哞背上背满了云宫赠送的珍宝,铃回身朝贵夫人深鞠一躬,贵夫人淡然一笑,眼角竟有些微泛光。
于是,堪堪已入初夏,新婚燕尔的两个人才像久别重逢一般,终于得了一段独处的时光。
03.
此刻铃刚刚沐浴过,身着白色襦袢,披散着长发站在杀生丸身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才上前,伸手绕到杀生丸腹前,解开了他的腰带,又为他脱下和服,整理好挂在一边的屏风上。
两柄牙刀就在榻边的刀架上,护甲、腰带等物也整齐地一一列在一旁。被褥散发出一股草木气味,夹着很淡的馨香。杀生丸看着在自己身前身后忙碌的铃,突然一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两人一起跌坐在榻上,铃伏在杀生丸肩上闷哼了一声。浅淡的星光从半垂的卷帘下溜进殿中,杀生丸将她放在自己膝上,面上似笑非笑,就着昏暗的烛光,仔细端详起她的脸来。铃一时有些惊慌,想要低头避开,又觉得自己已为人妇,何必故作姿态。结果这一来一回的,她脸上又窘出了一道霞。
杀生丸对自己的一番捉弄很是满意,面上冷淡依然,心里却暗暗好笑,凑过去准备好好嗅一嗅铃。他的犬牙似乎磕到了铃的牙,铃侧脸躲了一下。杀生丸微一挑眉,接住了对方略带埋怨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继而鼻息又纠缠在了一起。[1]
然而,铃的呼吸刚刚乱掉节奏,陡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是青大将:“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眸子中寒光一闪,铃的一句“怎么了”还卡在喉咙里,他已经将铃放在一边,正起身穿戴外套和护甲。
铃愣了一下,随后面色也迅速恢复如常。她扯过自己的外套披在肩上,拿起牙刀递到杀生丸面前,只说了一句:“夫君大人,铃等着您。”
杀生丸没有答话,侧回脸来看了铃一眼,迈出了寝殿。
04.
结果,铃没有等到她的夫君大人回来。一个时辰后,杀生丸回来时,她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一本药理书卷散在手边。
杀生丸有些无奈,取下护甲和牙刀,自己脱了外套放好,将书卷收拾到一边,又剥下铃的外套,将她放进了锦被里。
其实杀生丸本不用睡整晚的觉,至多小憩片刻即可。从前把铃送回竹林小屋,看着她睡下之后,他都会回到院中练刀。不过这会儿铃就像小时候一样,整个人蜷成一团,两手交握在枕边,睫毛埋在袖口里。杀生丸心下一软,伸长茸尾轻轻把她包裹起来,侧躺在她身后,支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抬手将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正要起身,铃忽地在茸尾里翻了个身,两手精准地抓住了杀生丸的里衣前襟。杀生丸不防,被铃拽得往前一栽,赶紧伸手撑住。
大咧咧地拽完夫君大人,铃仍然没醒,手又怯怯地松了下来,软软搭在他的胸口上。杀生丸又无奈了,看着那双手愣怔了一下。而后,他收紧茸尾,将铃拢进了怀里。他睨了一眼放在一边的爆碎牙,看来,今晚他是没法出去的了。
05.
同一时刻,月影丸在自己的寝居里辗转反侧。
方才青大将找到杀生丸,报的是附近山中发现了腐铁蛇族残部一事。杀生丸派出青大将、御吞、月影丸,自己也亲自披甲,分别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巡查。
然而巡查无果。不过想到八岐大将已填了他的腹,腐铁蛇族就算卷土重来,也掀不起太大的波澜,杀生丸便命青大将加强警戒,回了樱岭。
回到大宅,四人准备各自散去时,月影丸正好走在杀生丸身侧,竟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大人,祝您好梦。”杀生丸有些诧异,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月影丸心里又狠狠地疼了一下。无论她付出多少努力,那背影还是多年如一日的冷漠。就跟她那些冷血的族人一样。
只因为她是父亲和东海龙蛇生下的混种,却偏偏对两边的能力都没能好好继承,族人们就对她冷眼轻视。就算哥哥月夜丸和父亲大狱丸相继离世,她不得已当上了族长,族人们也只把她当成个笑话。族人们甚至说她还不如哥哥的那个半妖女儿紫织,好歹紫织还有能力催动血玉珊瑚。
说起来,自己还和那个恶心的八岐大将有一点血缘关系。真是讽刺——月影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月影丸终于放弃了,她起身飞上寝居的屋顶,坐在星空下发呆。这个时节,夜风已渐渐带上暖意。她想起了杀生丸大人大婚那一日。
那一日樱岭上下就跟遭了魔怔一样,全都亢奋得夸张。迎面又走来了那个热情得过了头,对谁都要嘘寒问暖的樱岭女主人,她被迫寒暄了一阵,更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心下越发不顺,干脆称病向邪见告了假,自己跑到附近山中闲逛。
谁知她居然遇上了八尾和夜刀神。
上次杀生丸大人杀掉八岐大将,群山垮塌,腐铁蛇们全部被埋在了大裂谷底下。或许是会有一些漏网之鱼的吧,没想到这两人命大,居然也还没死。
不过月影丸那时没有心情跟任何人说话或是打架,她心知没有八岐大将撑腰的腐铁蛇族根本不是杀生丸的对手,并不打算太把二人放在心上。于是她只蹲坐在不远处一棵树上,听听二人在说些什么,若的确有不利于樱岭的计划,再回去禀报也不迟。
06.
令月影丸有些意外的是,那一天,那个叫八尾的腐铁蛇族副将,简直哭得不成人样。不知道她和犬夜叉到底有些什么宿怨,竟然对犬夜叉恨得咬牙切齿。难怪那一日大战,八尾一直在纠缠犬夜叉。
不过,让月影丸更加留心的是那个叫夜刀神的男子。相比起他惨白到阴森的外貌,以及他那些狠厉的杀招,那个男子竟出人意料的温柔。他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中心思想就是劝八尾别再怨恨了。他的那双眼就快要包不住蓬勃的情意,最后竟然拉着八尾的手让八尾跟他走。
若是能忽略八尾脖子上的腐烂伤口,就会发现她是一个相当美艳的女子。她在夜刀神怀里哭得大厦将倾,却在听闻他表白时,像被咬了一口一样跳了起来。她将夜刀神狠狠数落了一通,只说自己一天不报得大仇,一天不会跟他走。若是他还对自己有一丝丝情意,就该继续助她一臂之力。
那时夜刀神眼里的悲伤,让月影丸仿佛被揪住了心肠。呵呵——可笑。世道已经快被折磨成了血的颜色,无论是人还是妖,也包括她自己,眼里心里却都只装得下那一点所谓的情意。
她又想起了樱岭主人那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背影,神色几变,最终没有将此事报给青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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