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离和小五呆到了傍晚又去了九江楼一趟，清雨节还未过完，芜南城里面还有许多未归的官员游客，来九江楼吃饭的依旧不少，季离和小五需要工作到清雨节结束。

晚上需要招待的客人没有中午那么多，季离也有空在心里继续偷偷鄙视剩饭的客人，痛心地看着一盘又一盘饭菜被小五端去倒掉。

“真的不能让我们拿回家吗？”季离不止一次问老板。

老板一脸正直：“九江楼秉持着吃得放心吃的安心的原则，绝不能允许出现剩饭剩菜或者隔夜饭菜。”

“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出了事不会让你负责的。”

“不行，必须集中销毁。”

季离恨啊，但是他忙得连偷吃的时间都没有，心想着早晚有一天自己也要堂堂正正在九江楼吃一顿。

但他没想到这个早晚来的这么快。

“世子！小世子您怎么来了！小世子请上座！”

身后闹哄哄的，老板恭敬又谄媚地叠声请着。季离上完菜一回头，撞进一双清亮黝黑的眼眸。

仙童似的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白日里浓烈的情绪已经被系数压了下去，唯余清冷。

“我要他，跟我吃一顿饭。”

季离看见仙童水葱似的手指指了过来。

“？”季离左右让了让，才发现小世子目光一直锁在他身上，才慢慢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季离被老板请进包厢时还有点懵，老板在他背后恐吓道：“今儿个给我好好招待小世子，招待好了有你好处，招待不好...你等死吧。”

季离无语望了望天花板，感觉真是无妄之灾。

侍卫执意要跟小世子一同进去，被小世子冷冷地逼退了。

"他不会害我。"小世子如是说。

季离摸了摸鼻子，心情有些微妙。这小世子还能看出他的一身正气不成？

侍卫又气又急，要是小世子出了什么问题，王爷和夫人知道了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世子，人心难测，我跟您一起去才能护您周全啊！"

小世子眉头都皱起来了，显然很烦自己的命令被人违抗："你再多说一句就去领板子。"

"在下宁愿挨打也要护世子周全！"

眼瞧着小世子脸色比冰还要冷，下一刻就要把人拖出去砍了，季离连忙出声道："小的有个折中之法，还请两位大人听小的斗胆一言。"

小世子听见季离说话了，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侍卫带着几分警惕地看着季离："什么折中之法？"

季离指了指包厢的大门："侍卫大人就在门口，不关包厢的木门，但是抬一屏风至门口和桌前，这样世子大人不会被扰，如果出了什么状况侍卫大人也能立刻做出行动，这样可好？"

老板在旁边连连点头，生怕小世子一气之下连带着九江楼一起恼了："是啊是啊，小的这里有许多质量上乘的屏风，保证不会打扰到世子用膳的。"

世子拂了拂衣袖，冷声道："就按他说的办。"

于是乎季离就在屏风后与小世子一起吃起了饭。

小世子点了好几道很贵的菜，不知道是不是季离的错觉，他觉得小世子现在很高兴，眉目间没有了往日的漠然疏离，他时不时地看他一眼，眼睛很亮，这才是少年应该有的眼睛。

说是一起吃饭，却是小世子在吃，季离筷子都没碰。

"你怎么不吃？"小世子微微皱眉，带着几分疑惑。

季离欠身抱了抱拳："不知世子宴请的目的，小的不敢吃。"

灯光下，小世子长长的睫羽颤了颤，慢慢放下了筷子："你不记得我了。"

我更想问你是不是认错了，这是我第一次来芜南城。

季离默了默，又不敢真的问，他怕小世子恼羞成怒把他拖出去砍了。

谁知小世子沉默了一下竟然自己调理好了："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萧岫钦，是南巡王的世子。"

你不说我差点不知道。

季离实在没有预料到事情竟然会往这种方向发展，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萧岫钦见季离没有说话，抿了抿唇："你的名字是什么？"

"世子为什么想要认识我？"季离决定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毕竟他确实想不明白，而且萧岫钦看上去也似乎没有恶意。

"因为......"萧岫钦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改口了，"我觉得与你很投缘，想认识你。"

季离眸光深沉了几分，他看出来萧岫钦隐瞒了什么，但却并不打算拆穿他，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或许是小世子认错了人，或许是小世子需要他这种贱命的人做什么事情，如果小世子不想让他知道，他追问也没有意义。

"世子盛情款待，小的感激不尽，但是小的一介流民，自认没有跟世子认识的福分。"季离又再次抱了抱拳，语气恭敬有加，"世子要是有什么需要小的的地方，世子直说便是。"

萧岫钦有些哑然，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去，涩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先吃饭吧，菜该凉了。"

季离有些犹豫，他其实是真的很想吃这一顿的，但是理智又告诉他赶紧离这些权贵远一点，切莫沾上。

怎么偏偏是南巡王的小世子要请他吃饭呢。

萧岫钦看季离还在犹豫，忍不住倾身给他夹了一块鱼腩："就当是我唐突，给你赔罪。"

这下受之有愧，必须吃了，不吃就是不给世子面子。

季离无声地咽了一下口水，还是心一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短命就短命吧，要是真想让他死，这顿饭吃与不吃，意义也不大，至少让他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季离与自己和解之后，便彻底放开了手脚，认真对待每一粒粮食。

萧岫钦见季离开始吃饭，郁结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他认真地看着季离，漆黑的眼眸里再次翻涌上复杂又浓烈的情绪，比白天更多了一分希冀和期盼。

季离余光看到，只觉得脸颊发烫，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埋头苦吃。

他从来没有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

但凡是轻贱、是鄙夷、是厌恶至极他都能从容应对，他见的太多，但偏偏是......

季离怕自己想得太美。

他觉得是珍视。

但怎么能是珍视呢？

季离并不是觉得自己就该被别人轻贱，相反他内心有一股极深傲气，这股傲气让他几乎从来没有对谁下跪乞求过，他靠自己吃饭靠自己活着，没人可以轻贱他，他自己也不行。

但是至少从来没有人用珍视的眼神看过他，谁会用这种眼神看一个流民，一个乞丐？

如果对方还是一个藩王世子，那就更加奇怪了。

季离又用余光看了一眼萧岫钦，然后飞快移开目光。

虽然想不明白，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

他应该死不了了。

至于其他，姑且就当小世子认错人，他吃完这顿饭先回去静观其变，如果事后发现认错人了要找他麻烦，还是别的什么，他离开芜南城就是了，天下这么大总有他去的地方。

想通这一层之后季离坦然了起来，还问萧岫钦没吃完的菜他可不可以打包拿走。

萧岫钦欣然答应，还说再多点几道让他多带点回去，被季离严肃制止了。

"世子还是要知道，粒粒皆辛苦，浪费可耻。"

"我知道了。"萧岫钦认真地看着季离，点了点头。

季离对于自己能让一位权贵意识到浪费可耻感到十分满意，心情也好了许多，开口聊着："世子今年贵庚？"

"一十又二。"萧岫钦回答着。

竟然才十二吗？平日里气势明明看着像十六七，但是脸看着的确稚嫩可爱。

季离心中暗暗咂舌，果然权贵都不是省油的灯。

萧岫钦见季离放松了很多，缓缓开口："那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什么问题？"季离愣了一下。

"你的名字。"萧岫钦看着他，声音很轻，似乎这个答案他已经等了很久。

季离一开始就没想告诉他名字，或者告诉他一个假名字，这样万一日后要是被找麻烦他也有时间脱身，但是看着这样的萧岫钦，鬼使神差地，他说出了他的真名。

"我叫季离。"

季离第一次见萧岫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很浅，眉眼像是一湾清潭，透着一股子仙气，可能是平时几乎都不怎么笑的原因，季离都有些看呆了。

怎么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孩儿呢？

很快季离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这下他更确定了，以前自己绝对绝对没有见过萧岫钦，不然这么好看的小孩儿他肯定有印象的。

除了认错人，季离不做他论。

看着季离的脸色从呆滞到困惑最后到坚定，萧岫钦也觉得很有趣，轻声开口："那我可以叫你离哥哥吗？"

吓得季离差点把碗摔了，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小的一介贱民，怎敢当世子哥哥，实在是抬举小的了。"

这一刻，季离和门口的侍卫福至心灵，感同身受。

萧岫钦垂了眼，看起来有些失落。

季离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觉得不行，更何况这小世子认错人了，万一要是正主来了，小世子发现自己叫了一个乞丐这么久的哥哥，他也十个脑袋不够砍。

"世子叫我大名就可以了，叫我小季也行。"

管他年长不年长，只要不要掉脑袋。

萧岫钦也似乎妥协了，叫道："季离。"

"诶。"季离应得很快。

萧岫钦高兴了，季离也松了一口气。

此刻季离只想赶紧吃完然后回家，不然老感觉自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好在之后萧岫钦没再说一些能让他掉脑袋的话，季离也是飞快地吃完打包了。

"你之后还会在这里务工吗？"临到季离走时，萧岫钦问。

季离立马摇了摇头："干不了，再干要出问题。"

萧岫钦疑惑，但是也没问出来，而是说："那我之后可以在哪里找到你？"

这个问题让季离犯难了，总不能让尊贵的小世子去难民营找他吧？更何况他其实也不太想跟萧岫钦有交集了，他怕正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之后他小命不保。

小世子12，小季19，爱写一些年下[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小世子（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