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礼起身行礼之时亦忍俊不禁,目光闪烁着几分调侃,正啸身边之人谁又察觉不到他这微妙的情感波动。
正啸走进房内,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们两人那带着一丝揶揄的神情,径直走向若辰,直接从他手中拿过那份摊开的公文,一边翻阅着,一边缓缓坐下,若有所思。
“刑部柳大人派了瑞林来查此案!”
“想必柳大人就是想让茉云来断案吧!”执礼指着文书说,“瑞林来了,定然是对茉云言听计从。”
“嗯,你们也早些歇息吧。”正啸放下公文,该来的总会来的,前路再多荆棘亦要走,他早已习惯,而此刻自己并不踌躇倒是难得的舒心。
众人离去,正啸躺上床榻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仍回荡着今夜在七星桥的美景,自己恍惚间才想起自己出去找她的目的,这几日城中局势愈发紧张,他一路都忘提醒茉云最近几日寸步不得离开他左右。
清晨阳光洒进窗棂,正啸瞬间睁开双眼,只因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挺身而起,打开房门迎面便是满脸风尘仆仆的父帅。
也许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他的鬓角夹杂的几缕白发愈发明显,脸上带着疲惫却又坚定的神色。
“父帅!”正啸心中有几分诧异,元帅本坐阵边关,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匆忙地赶来南华。
众人也马上匆匆赶来,上前给元帅行礼。
元帅大手一挥让众人免礼,见到儿子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嘴上却严厉说:“让你来谈个军饷之事,又给捅这么大篓子!”
正啸当然知道父帅边关事务本就繁重,还如此辛劳的抽身赶来:“父帅,您不必如此操劳,边关那边……”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元帅忿然打断:“是,我还能在边关坐得住,你们一个杀了小王爷,一个带兵打了南华救人!当真是轰轰烈烈啊!那丫头走之时说什么来着,守住万里江山?十万里江山都不够你两祸祸的!”
执礼他们都立刻伏低头忍着笑,正啸一脸的无语,而此时还迷迷糊糊的茉云,看见了元帅则欣喜的冲了出来:“茉云参见元帅,元帅你怎么来了?”
元帅看见茉云便瞬间喜笑颜开的说:“家事与国事皆重要。你们的事情我怎能袖手旁观。”
“元帅你真够意思,不远万里来罩着我们的?”
“放心!”元帅笑了满脸慈祥的摸着胡须点了点头,众人皆知元帅素来赏识茉云,可是看到元帅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皆忍俊不禁。
正啸亦更是无语,心中本来满是担忧,但父帅的到来还是让他让他倍感安心,他们父子之间默契仿佛从未中断。
元帅进屋看完瑞王爷的所谓的证据,怒不可斥:“岂有此理,阴谋之言还如此凛然!”
“瑞王爷本来是想谋杀少主的!”执礼轻声望向元帅说道,“此刻针对茉云,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阴损伎俩。”
“什么?”
执礼将事情的始末全部禀报了元帅,元帅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眉紧皱的摸着胡须说道:“看来他还是贼心不死啊!”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屋外一阵纷扰,正啸起身推开门去,看见茉云要出院被千山拦了。
“少主吩咐,让您暂时不要离开别苑!”
“拦我?有本事拔剑!”茉云没好气的看向千山。
只听见“嗖”的一声,正啸的剑出鞘了,这熟悉的剑气惊得茉云立即回头,瞬间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了防御的架势。
“干嘛?”
“你若敢出这院门一步,腿都打断你的!”正啸冲着茉云没好气的骂道。
茉云愣了半刻望向正啸,然后忿然转身回房了,一路委屈的想着昨晚还好好的,怎得今日就变脸这么快,真是难伺候。
元帅则顷刻间没好气的瞪着正啸骂道:“不知道好好说话啊!这个时候来耍起了大将军的威风?”
“恶狗只服粗棍!”正啸亦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才是恶狗!”这个时候传来了院中茉云边跑边愤怒的回怼声。
众人才忍不住哄堂大笑,正啸恢复了一脸的严峻回到了房中,元帅也被逗笑了,叹着气摇摇头。
茉云没好气的吃着馒头,边将馒头屑喂着池子里的鱼,心中忿然又委屈,可是她却发现了一个问题,每当只有两人独处之时,他都很温和,温和得有时连最起码的距离都没有……若是只有若辰和执礼等人在之时,尚能交流,可是人一多,特别是有他长辈在之时,他态度顷刻变得极为恶劣?
想到此,茉云亦被逗笑了,幼时长辈都说自己人来疯,莫非卢正啸也有,人多了就发疯?
晚上若辰知道茉云在院里憋闷了一天,特意让何友备了一桌好菜,茉云陪着元帅喝酒,两人都笑得前俯后仰,可是她的余光看见,正啸亦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好似这世上的所有的快意都与他关系不大。
茉云虽然不能出去,可是最近几日老马他们都在城中游走,这日石川回来复命之时,脸色忿然而凝重,手上握着城中搜来的文章,脸都气得煞白。
“无须因小人之言,恼了自己!”元帅听了众人复命之言,豁达的说道。
本在旁吃的欢欣雀跃的茉云,伸手拿过了石川手上握得已经褶皱的几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大将军者,嗜血好战之徒也!彼自登将军位以来,凡战无不争,凡敌无不剿,视人命如草芥,喜杀戮而不怜民生。此乃嗜血之行,民怨沸腾,然其依仗圣上之宠,恃功自傲,愈加纵横跋扈。
终日贪图战功,妄图名扬天下,凡事皆求名于上,利于己,欺君于朝。不计百姓之苦,不顾士卒之命,只为夺功,妄称忠臣,实乃以私欲误国。
况乎此人,亦沉溺于声色犬马,常与权贵勾连,骄奢淫逸,忘己之职责。仗着圣上宠爱,纵情声色,日夜宴饮,弃忠义于不顾,视国法如无物。彼之行迹,败坏国纲,扰乱朝堂。
今大将军仗势耀武扬威,恃宠专权,欺下凌上,欺压良善,跋扈无比。彼置纲纪伦常于不顾,视忠良为仇,凡忠言皆阻,凡谗言皆听。其德行败坏,实乃误国误民之奸臣贼子!
若朝廷再纵容此等贼子,必将国祚动摇,天下不宁。愿天道昭彰,早日铲除此奸邪,救天下于危难!
茉云放下字条之时,嘴角轻轻上扬眼神中透出了狠戾,这等贱人贼子,干尽了人世的恶毒事,却辱骂卢正啸奸邪。
众人陪元帅用完膳走了出来,随着元帅才来的东山走出饭堂却轻轻地笑了,执礼都不解的望向他。
“执礼兄无须焦虑,想必这瑞王爷的好日子不久了!”东山温和的逗笑了说道。
“为何?”
“他居然骂大将军是奸邪!”东山拿出手中的纸分析道,“我们能忍……”
“茉云都定然不会放过他!”若辰经过之时接过话笑着说。
“关大人说得即是,上面还说咱们大将军骄奢淫逸!”东山眼神居然有一丝同情说,“哎,尚不论人说的谁来救天下危难,实乃无人能救这造谣者的危难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若辰抬目望去,茉云已经将他们的四个都叫了过去。
这日晌午传来了消息,瑞林带着圣旨赶到了南华,拜见了两位王爷,夜里到了玉家别苑。瑞林拜见了元帅和正啸等人之后,看见茉云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瑞林师兄!”
瑞林看见她两人便像老熟人般攀谈:“方茉云,我已经看了卷宗,人都有铁证,你有啥?”
“我有你啊,师兄!”
“您可别吓我了,这事,圣上,两位王爷,刑部,就连御史台都盯着,我能干嘛?”瑞林顿时故作仓皇失措的说道,“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官!”
“瑞林师兄,你怎么混这么多年才混个五品官!”茉云端起茶同情的望向瑞林说道。
“敢问您几品啊?”瑞林没好气的笑笑说道,“你没品!”
“你才没品!”茉云顿时放下茶杯便怼到,可是说着又气愤地拍着桌子道,“说来也是,宋大人那个骗子,当日还说什么自我入中州,定是坐看云飞起,好,折腾了这么久,一品都没见着!”
“你还想见着一品?那师兄给你出个主意!”瑞林本也是欢腾的性子,他指着正啸和若辰坐着的方向,“你往那边瞧,你得看准了,就京城也只有这样的世家,才能出一品诰命夫人!”
众人顷刻间哄堂大笑,茉云无语的瞪向瑞林:“怎就不派大师兄来?”
“大师兄就这么刚刚好的得风寒了,道都走不动!”瑞林想着没好气的说。
“那孩子咋了?”元帅放下酒杯望向瑞林说道。
“回禀元帅,没事,我临行前去探望了大师兄,我说大师兄前几日看您回来复命还精神奕奕,他说也不知道怎地,远在京城听见方茉云名字,回家就倒了,现如今,连二师兄都镇不住了,自己搭了进去,那妖怪如今定是道行又长了不少,让我万万小心!”瑞林傻笑着回复道。
“你让他等着!”茉云愤然的拍着桌子吼道。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谁都知道他们大师兄景城如今已经是平步青云,假以时日皇上都有意让他执掌刑部侍郎之职,他断事断案都是雷厉风行,果敢不畏权贵,唯独怕了他这个小师妹方茉云。
“好了,不跟你说笑了,你可有应对之法?”
“没有!”
“那你打算如何啊?”
“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都说你现在是涉案人员,要将你关进大牢!”瑞林看向茉云吸了一口气说。
元帅听闻放下酒杯马上看向瑞林本要说什么,却被正啸桌下拉住了。
“正好!”茉云望向瑞林说,“我也想见见牢里的人!”
“她这入大牢可安全否?”元帅看向瑞林眼中含着担忧说,“切莫中了敌人的奸计!”
“元帅放心,我已经接管了大牢,专办此案,守着的都是我从刑部带来的人!”
“万莫,你换上刑部守卫的衣服,去守着……”正啸转头望向万莫说道。
茉云顷刻打断反驳道:“不用,就他们还能拿我怎么地?”
“待我话说完!”正啸没好气的继续说道,“万莫去守着,莫让她伤害别人!”
“我疯了啊我!”茉云气愤的嚷道。
“记得她牢旁备几大缸水,”正啸冷冷的瞥了茉云一眼,又看向瑞林说,“以防她把牢又给你点了!”
众人顷刻又笑了,茉云只得咬牙忍着,然后一脸正色默念着城中诋毁正啸文书上的话:“诶,愿天道昭彰,早日铲除此奸邪,救天下于危难!”
众人笑得更是前仰后伏,正啸压根懒得理他,可是他知道茉云想进牢里见见她的师兄……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瑞林的人举着火把,火光在寒风中摇曳,众口铄金流言如潮,瑞王爷派人四处造谣,搅动得南华城中的人心惶惶,街头巷尾尽是对杀人凶手的指责,瑞林作为钦差也不得不将茉云先关押进大牢。
若辰等人送茉云到门口,她依旧一脸风轻云淡,冷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却恍若为她披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银甲。
正啸没有去,只能遥遥目送她的背影,此时心中如翻江倒海,哪怕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可是亲眼看见她戴上镣铐,一步步走向大牢,心中还是充满了压抑与无奈,不知道未来她还会因为自己经受多少磨难……
院门缓缓合上,喧嚣热闹的夜晚顷刻归于沉寂,只剩下月光孤零零地洒在地面,夜色如此深沉,城中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沉睡,茉云带着镣铐穿过一座座冰冷牌坊,静静往大牢走去,她顷刻间嘴角上扬了。
感谢这些温暖,亦感谢那些罪恶,让我喜,亦让我恨,让我能不慌不忙的刚强,让我去直面和粉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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