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昏暗的牢房间,忆起往昔各自之经历,仿若回到了少年时光,彼此心无芥蒂亦无秘密,无不可相互倾诉。不论距离遥远时光长短还是命运蹉跎,这份曾经的情谊未曾改变。
茉云看向窗外,东方已破晓,奈何天亮了……
南华城中谣言早已如狂风肆虐,蔓延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街巷之间好似早已定了茉云和忘忧的罪,这些都未曾被证实的指控早已成了所谓“众人皆知”。
在瑞王爷的施压之下,此案不得不公开的审理。清晨南华城中被煽动的百姓早已就涌上了街头,府衙门前聚集了无数莫名的愤慨,欲将心中的积怨怒火全然倾泻在所谓罪犯身上。
囚车驶来茉云依旧面色冷静,但周围已然沸腾。囚车的轮子在石板路上缓缓碾过,发出沉重的声响,百姓们个个情绪激昂,围拢在囚车两侧,有人挥舞着手臂,疯狂地叫骂,有人手中拿着腐烂的蔬菜、水果,毫不犹豫地朝囚车扔去。
“这样的贱人,就该死!”众人手中的烂菜重重砸在了囚车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祸国殃民,害死我们无辜百姓的就是你们!还不快滚去受死!”
正啸和若晨他们站在府衙的高台上目睹了这一切,正啸顷刻间握紧了拳头,嘈杂的人声混合着辱骂和咒骂,犹如一阵阵潮水般涌向茉云。民众疯狂地向他两扔出腐烂的菜叶、水果,仿佛这场无形的审判已然开始。
“将军,让我等去收拾这群刁民!”小马他们忿然的吼道。
“站住!”正啸瞪着他们吼道,他握拳的手已然握得指节发白,他难道不知道,此刻茉云不应该承受着这等不公的侮辱吗?
“为何要游街!”若辰望向瑞林忿然说道,众人皆知这已是他最愤怒时的语气。
瑞林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大牢和公审之地本也有一段距离,又不能让她走着来,本想着明送比暗押安全,没想到民众来这么早!”
“少主,关大人,这显然是敌人有备而来,意欲造成民怨沸腾之势,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执礼立刻说道。
“执礼说得对!”沧海一把拉下小马等人说道,“莫等下你出了气,她更遭殃!”
茉云带着铁链端坐在囚车之中,好似周遭的嘲笑与怒骂皆与她无关,她一脸处之泰然。
就在这时,民众猛地将果子扔向她,径直飞来,砸到她侧肩弹到她手中。她观察了半刻眼神中居然露出了欣喜,轻轻将果子在袖子上擦了擦,动作从容而随意,然后将果子凑到面前闻了闻,毫不犹豫咬上一口,果子的汁液在她嘴里散发出淡淡的果香,她似乎甚为满意。
“我算是真服了!”小马捂着头看向他们众人说,众人顷刻又被她逗笑了。
若辰亦笑了,正啸只得无语的望向她,她那随意咬着果子的样子,显得怡然自得分外洒脱,而那挺直的脊梁依旧毫无惧色。
此时城中楼宇阁楼雅座里的人,也抬扇推开了些窗棂,望向此景居然微微嘴角上扬。
而忘忧看着却心中复杂,自己受此羞辱当属罪有应得,茉云却是无辜的,而且她救了那些女子,但她却如此坚强无畏,眼前的一切都让忘忧心乱如麻,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将茉云推至此番境地,受人世唾骂,死后自己又拿何颜面去见师傅。
当囚车抵达府衙门前,民众的怨愤已经达到了顶点,甚至有人企图冲破衙役的阻拦,想要上前动手。差役们不得不拔刀,生怕场面失控。
茉云则转身抬头望向那道道牌坊,再看看那些满腔怨愤无处发泄的民众,她坚毅的踏入了府衙,她又怎会不知道这些民众积压已久的仇恨和愤怒从何而来。
曾经自己就是带着无法压抑的怨愤跑了,心中不止一次耻笑自己懦弱,所幸自己阴差阳错的又回来了,原来自己见过些人间,见过点世面,也见过了众生,才发现何为自己追求的勇敢。
师傅在天之灵,且请看着,就让自己再放肆一把,哪怕以命相博,也摧毁这南华的虚妄。
而此时忘忧望向茉云,眼眶已涨的通红:“茉云,是师兄对不起你,害你受人如此唾骂,来世……”
“师兄!”茉云粲然而笑打断了忘忧,“说不定一会儿咱就扯平了!若来世,师妹只愿你与那位齐幽兰以争芬能白头偕老。”
忘忧才平静了下来看向茉云,深吸一口气温和的笑了,而此时茉云能感受到,身边人群中有人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
阳光透过高高的府衙屋檐洒向堂前,但大堂之上氛围却是肃穆而凝重,堂前宽大的公案后,瑞林身穿一袭深绯色官袍端坐在正堂的高位上。他眉头微皱眼神凌厉,手中的惊堂木沉稳地放在案上,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堂内两侧的座位上,瑞王爷和典王爷端坐左侧,衣着华丽面色冷峻。瑞王爷微微仰着头,眼中隐含着冷厉与得意之色,看向众人带着几分不屑与轻蔑,这一切好似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正啸和若晨坐在右侧皆神情冷静但不失威严,元帅等人则静静坐在后堂。
整个府衙内,只有几缕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大堂中央,给这个紧张而肃穆的氛围增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大堂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钦差瑞林身上,他轻轻抬手放在惊堂木上,这场较量背后的真相、阴谋、博弈即将开始……
此时执礼望向站在一旁的东山,他站在一旁镇定自若抱胸而立。
“东山,众人皆如此凝重,你何以如此从容?”
东山温婉的笑了说:“东山不才,可曾与方大人共事,方大人曾言,与她斗,永远先担心别人!”
众人顿时忍俊不禁,望向堂上,茉云跪在案情依旧一脸风轻云淡,似乎还透着一丝待好戏上场的表情。
升堂后,瑞王爷微微抬手,身旁的状师立即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堂中央,朝瑞林和众人拱手一礼随后缓缓开口,声音那是铿锵有力:“大人,今日我奉瑞王爷之命,为此案供述经过,案件关乎重大,实不敢有所隐瞒。”
堂内一片静寂,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位状师。
“此案,牵扯方茉云谋害小王爷。小王爷英年早逝,背后真相不容忽视。方茉云与小王爷挚友昆少之间的那是积怨已久,二人曾在幼时多有冲突,而此次谋害,早有预谋!”状师的声音骤然拔高,堂内气氛顿时又凝重了几分。
他环顾四周,好像在确保每个人都被他的言辞所感染。紧接着他继续一字一句声情并茂讲述着,好像此案已铁证如山。
“正值夜深月光黯淡,昆家别苑因火势混乱,惊慌之时,小王爷独自从廊道中逃离火场,不知却已经步入了杀局。方茉云尾随在后,待小王爷走至廊道尽头处,她悄然靠近,小王爷尚未察觉,还以为亦是逃离之人,谁料方茉云猛然从小王爷腰间抽出那把匕首!”
状师神情凝重步步为营地将整个案件娓娓道来。他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好似他就身临其境一般。
“匕首出鞘之时,小王爷意识到危险临近,可为时已晚,方茉云手持匕首直逼小王爷胸口,小王爷惊慌而无力反抗,匕首瞬间刺入要害,鲜血顿时溅在了别苑的石板上。”
说罢,状师还挥手示意,一名衙役立即呈上几件物证——一支染有血迹的匕首、放火的酒坛,烧焦的稻草等等。物证依次放在堂前的木案上,泛着冷冷的光。
“这支匕首,正是小王爷之物,而方茉云当时便是抢了此匕首行刺于小王爷,此外,还有多名亲眼所见的证人,愿意为此事作证。”
紧接着,几名人证又被衙役带入堂内站在瑞林面前,逐一作证,皆指控茉云与小王爷之间的冲突。他们的证词条理清晰,与状师的叙述完全一样,将案件的经过描述得亦是惟妙惟肖,好似真相已经不容置疑。
“至此,方茉云谋害小王爷之事已是铁证如山,他的杀人动机,凶器,人证、物证俱在,罪责无可推卸。”状师似乎已经把整个案件的疑点全都消除,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堂前的证据。
瑞王爷坐在一侧,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就在状师声情并茂地陈述完毕,堂中一片寂静时,忘忧忽然站起身来,目光坚定的打破了沉寂。
“此事是我干的,我认罪!”他的声音洪亮虽略带几分沙哑,但是眼中充满了坚决,这句话如惊雷般在堂内炸开,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他。瑞王爷的脸色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仿佛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也措手不及。
“确实是我,谋害了小王爷。”忘忧直视着堂前的众人,声音平静如水,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早已下定了决心。
“那日,我进入昆家山中别苑,惊诧的发现他们居然正在玩弄琼枝苑的女子。我一向视琼枝苑为命,以礼仪教化世人是我的理想,而她们竟被如此羞辱、糟蹋,我心中义愤难平!那时,仇恨蒙蔽了我的理智。”
他的话语中满是痛苦,眼中充满悔意。堂内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他的供述。
“当日,茉云确实出现在昆家别苑,但她是为了营救那些受辱的女子,她放火,是为了掩护那些女子逃脱,而非为了害人,更没有杀害小王爷。”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般敲打在人们的心上。
忘忧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接着说:“然而正是在那一片混乱之中,我看到了小王爷。那匕首根本并非抢来,而是混乱中他落下的,我内心的愤怒在燃烧着,一时无法控制自己。我趁乱捡起那把匕首,尾随而去……”
他说到这里,眼神空洞,好似重新回到那个罪恶的时刻。
“这些证人不过是为了保命,串通胡说,小王爷根本不是死在走廊尽头处,而是廊内,我尾随小王爷一路,待他走到廊内假山处。他还以为我是府中人,会护他周全,谁知我突然发难,匕首刺入他的胸口。他当日是倒在廊旁栏杆,后脑撞至廊旁假山上,当场毙命!”
此时瑞林望向了堂内他亲自带来的仵作和州府的仵作,两人皆行礼表示:“启禀大人,我当日给小王爷验尸,他确实脑后有撞击伤。”
“是的,大人,除了后脑有伤,我来之后再为小王爷验尸,亦发现了他腰间淤痕,与他描述属实,应该也是生前往后倒之时重创所致。”
堂内一片哗然,人们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转变,连一旁的衙役和旁听的百姓都惊得目瞪口呆。瑞王爷眉头一皱,脸色不悦,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敢骗自己……。
忘忧的语调却平静而沉重,仿佛每一句话都在剥去他心中压抑已久的负罪感:“我自知罪孽深重,也清楚今日无法逃脱罪责。但是茉云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认罪,我罪该万死!”
茉云跪在一旁紧紧抿着唇,目光冷厉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既有震惊,也有心痛。但顷刻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因为她知道,她的师兄任他如何义愤,他都绝不可能杀人,可他却能将整个案件还原,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亲眼目睹!他要护着那杀人还嫁祸给自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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