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夕阳西下,正啸亦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睛,好似刚从漫长的黑暗中苏醒过来,空气中弥漫着秋日特有的余温,窗外,夕阳将最后一抹金色洒向大地上,透过窗棂的缝隙,柔和的光辉也映照进屋内。
沧海将军旋即带着众人跪在床前,声音诚恳而直率:“大将军,属下不得不带您走,南营需要您,您不能有闪失。”
他的语气沉重,任谁都知道整个南营的命运都寄托在正啸的身上。千山,万莫他们也跪在一旁,眼中都是担忧。
正啸微微皱了皱眉,支撑的坐起身,他看向跪伏的众将,声音沙哑带着疲惫的说道:“起来吧,我就算此时赶去,已无用,鹿里应该已到了。若是能救裴桥,定然已救了!”
话语中,隐隐透出一股无奈与担忧,他知道此时的局势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众人都松了口气。
正啸转过头,凝视着窗外的景象,那温暖的阳光洒在窗棂上,和煦的光芒勾勒出此刻的安宁。他目光望向着那一抹暖阳,为什么他此刻不再慌张,觉得——她和裴桥好似已经脱险了?
是错觉吗?心头这阵模糊的感觉升起,顷刻间所有的焦虑与不安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正啸的目光转回,落在了起身站在最后的小马身上。小马畏畏缩缩地站着,他本能地感觉到那股沉如山岳的视线望向自己,浑身的寒毛不自觉地竖起,心跳也开始加速。
他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正啸那双犀利的眼睛,目光交汇的瞬间,小马瞬间跪下,吓得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求……求……大将军恕罪!”
正啸冷然注视着他,语气沉如寒冰:“谁给你的胆子?”
小马几乎想都没想,惊慌失措地回答:“是……是头让我下的。”
沧海将军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怒意,这家伙就这般简单和直接的把茉云给卖了,他转过头看向小马,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她亲口说让你下药了?”
小马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了看沧海,顿时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她……她没有明说……但是她将药交给我,她说,如果这次还药不倒卢正啸,她就不信了。”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集在小马身上,沉默半刻后,忽然,整个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连沧海将军都忍不住无奈的乐了,这也确实是茉云会干的事。
正啸的面色依旧冷峻,但他那凌厉的眼神却透出了一丝温和和无奈,气氛也松弛了几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执礼却接过话看向小马道:“你倒真是够胆子,竟拿她的话当真,若她让你去害大将军,你也去吗?”
他的话语中并不严厉,反而却带着调侃。
小马的脸色瞬间低下头去,故作忐忑的说道:“头昔日老是说要带我们去找卢大人算账,可老马一直提醒我们说,此事咱千万不能掺和,你看但凡害大将军的人,哪个不是被她整得死无葬生之地,这天下,她只容得自己一个人害大将军!”
顿时众人又哄堂大笑,好似这些日子以来拉紧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些,哪怕战局依然严峻,每个人心中的悬念还未放下,可终究大家亦相信,茉云定会无恙。
“大将军,我们还是要尽快赶往南营。”沧海将军还是沉稳的望向正啸低声说道。
“嗯,你们退下吧!”
众人都遵命起身离开了屋内,只有千山和万莫在旁守着,正啸孤身一人坐在床上。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窗外,那暖阳越发柔和,他伸手握在胸前,自己隐隐就是能感觉到,裴桥和茉云……已经脱险了。
此时忽然一只小云雀飞到了枝头,略微急切的在树枝上蹦跶,然后叽叽喳喳的嚷着,片刻后她才安宁下来,在树枝上鸟巢栖息了下来。正啸顷刻间居然轻轻地被逗笑了,千山都愣了半刻看向正啸。
正啸忽然抬头下令道:“传令下去,让鹿里将军先代为驻守裴桥关,方校尉和边参军、陆副参军等人即刻赶回南营!”。
执礼在门外正和沧海商议明早回营之事,听到此愣了半刻,少主是如何这般笃定,裴桥之困已解,但他马上领命说道:“是,属下立即传令下去!”
而此时的幽戎带领峑戎大军骑马疾驰,铁骑卷起漫天黄沙,终于及时赶到关隘,凭借着峑戎军的绝对战力,硬是将被困的二皇子救了出来。
峑戎二王子满脸倦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忍着伤痛,艰难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幽戎,多谢了。”
幽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神情毫无波澜,集益他们则心中忿忿不平,为何此时二皇子要突然带兵来南境。而二皇子身边的大臣拿出了王令,二皇子是接王令不得不来……而此时,峑戎大汗的旨意又到了,命他们立刻带部回峑戎都城!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出一道寒光,他咬紧了牙关,心中复杂的情绪交织着,但他根本无法迟疑,只能即刻命令将士们整队出发,继续往峑戎前进。
身为峑戎的主帅,他亦不得不压抑现在又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念头。可是他依旧很好奇,她是怎么身在裴桥,还能搅动峑戎都城的风云?
与此同时,鹿里则带着精锐的骑兵亦没有恋战,日夜兼程的地赶往裴桥。因为他知道,现在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裴桥和方茉云。一路披星斩月,鹿里终于带领队伍赶到裴桥城下,远远看到那座坚固的城池依旧屹立不倒。
当他们疾驰到关卡下,抬目望去裴桥已然是满目疮痍,但是裴桥与茉云并无碍,鹿里心中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长长松了口气。茉云亦看清了鹿里带队来援,立即下令大开城关门,迎他们进城,顿时裴桥上下欢呼雀跃,这代表他们终于化险为夷。
茉云站在城关之上,虽然神色略显疲惫,但气度依旧威严,像一道巍峨的山峰一般,立在鹿里和援军面前。看城墙外的状况,只要是从军之人皆知,这里曾经经历了什么……边鸿远亦咬牙深深吸了口气。
茉云开心的冲下城关,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朝着鹿里便迎上来:“鹿里将军,你来了。”
鹿里亦下马抱拳开心的看向茉云,心中万千思绪翻涌,长叹一口气:“幸亏你们平安无事,不然我如何跟大将军交代……”
茉云无语的说:“交代什么?你来得正好,我得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
“你啥时候成这儿地主了?”鹿里亦顷刻无语的笑了说道。
而这一刻,边鸿远走向人群眉头紧锁,看着裴桥的情况,心中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目光扫过四周裴桥所经历的苦难,心中只剩下懊悔和愧疚。边鸿远并未过多停留,转身就准备返回军营,然而,此时传来了飞鸽传书的急讯——大将军的军令到了。
军令传下,边鸿远的目光微微低垂,他没有跟任何人再交代一句,随即策马而去,一骑绝尘地奔向南营。他心中清楚,他的失误差点导致整个南境的局面被颠覆,这一回,他必须向大将军亲自领罪。
茉云则接过军令,看着上面赫然盖着大将军印,脸上露出一丝不在意的表情,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在拼了命的掩盖自己内心情绪。她知道卢正啸伤得极重……
鹿里将军的则带着无奈的,缓缓开口:“你知道大将军看见边鸿远带着裴桥的大军走了,再听说你带着一百多人来驰援裴桥时,他什么表情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不镇定过。”
茉云自顾自的倒着酒喝着,似乎并不在意,可她亦能想象他当时的惊慌……
鹿里顿了顿,回忆起那一幕:“大将军起身就要亲自带队赶来裴桥,伤口的血瞬间染红了棉布,幸好小马给他下药了,不然沧海肯定带不走他。”
茉云目光微微一闪,她能感受到鹿里话中当时的焦虑,还有正啸的伤势何其重,尽管她没有言语回应,但心中一阵悸动。
鹿里看着她那略显沉默的神情,继续无奈的说道:“大姐啊,你一个军中校尉,带着一百多人来裴桥抗衡峑戎万军,你哪儿来这么大勇气?”
话音一落,四周的气氛微微一顿,陆润吉他们瞬间愣住了,目光集中在茉云身上,一脸不解,校尉?她不是将军吗?
茉云随即轻笑一声,豪气干云地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不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再说我本就是南境人!”
陆润吉和军中将士都露出敬佩的神情,哪怕她的职位只是“校尉”,却也丝毫不削弱她身上作为领军将士的威严。
“你什么校尉不校尉!在南营军中,除了大将军,就连元帅怕了你!”鹿里喝着酒调侃茉云道。
老马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而看向鹿里:“您可不知道,我跟着她一路来,经历了什么!”
鹿里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能想象,来的路上,我看见了那座崩了山,将士们问我这是咋了,我说这还用问,铁定是方茉云干的。”
老马闻言也无奈地笑了笑,只得抿一口苦酒,此行自己魂都吓掉了一半。
茉云亦无语的笑笑,眼神渐渐移向营帐外的苍穹。夜空如同一张黑色的巨网,星星点点,深邃而寂静。她其实也终于意识到,何为真正的战争。与其说自己是守城得胜,还不如说全城侥幸生还。
往日那些伎俩在如此残酷浩大的战争面前,如此渺小。这种一座城的命运沉重压在她肩上的感觉,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战争的残酷,让每一颗心撕裂,每一寸土地血染,每一条生命消逝,而那些世人所追求的一切——那些曾经的名利、荣誉、金钱与输赢,在这个时刻都变得毫无意义。
原来……他那么深沉的气息,那么果决的眼神,那看淡一切的冷漠,是因为他自小直面的便是战争,所以世人争得头破血流之物,他不屑一顾,世人避之不及的苦难,他却从不畏惧!
自己第一眼见到他,便觉得他好似大老鹰……俯瞰于天地,一览众山小,无畏凌峰和深渊。
茉云轻轻地放下酒杯,深吸一口气,望向帐外明月,心中涌动着**与冲动,几乎让她恨不得此刻就策马而去,奔向南营……昭昭明月,山河滚烫,是谁予我的这旷世温柔?
[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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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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