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啸微微抬起眼望向茉云,眼里全是温和,但语气还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正好你回营,我在养伤,这些日子你就在我这里,粗略的将兵法好好研习一二。不然,日后南境的山都不够你炸的。”
若辰看向正啸乐了。一向严肃的他此话居然带着调侃。茉云翻了好大个白眼,一脸没好气地看向正啸,可是不论神情有多不服气,但她也没有拒绝。
可当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正啸身上,心中便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她不能骗自己,她心底的焦躁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心。看见他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身旁,而自己亦在他的身旁,此刻心情竟是如此欢愉,心都不由得柔软下来。
帐中的众人互相交换了一眼,就连沧海这样的粗人,显然看出了两人之间那股微妙的氛围,他有些局促不知开口说话是否合适,且谁也没有开口打破……
正啸亦意识到帐中还有他人,眼神一敛,将方才那一抹柔和深藏,恢复了以往的冷峻与沉稳:“正好,重新商议一下裴桥布防。”
众将闻言,纷纷严肃的望向他,帐中的气氛重新变得冷峻起来。
沧海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抱拳开口道:“末将以为,裴桥至关重要,地势险峻却易攻难守。而且此地位于南境西角,孤悬一隅,补给不便,战时压力极大,守军的处境格外艰难。”
若辰点了点头,接过话来,神色间透着些许沉痛:“此次大战,裴桥元气大伤。为了保住城池,山林和良田毁了半数,如今眼看着过冬了,城中的百姓只能依靠朝廷的救济过活。明年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
帐中沉默了片刻,正啸缓缓点了一下头,神情虽未有太多变化,但眉宇微蹙。
茉云此时并未开口,她以往是管刑名的官员,自认再艰险诡诈的案子都从未难倒过自己,而自己如今坐在那里,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图上裴桥区域,脑海中浮现出战后裴桥残破的景象,以及那些家园满目疮痍,满怀期盼仰望朝廷的百姓。
她此时才深刻的了解,这就是战争,万恶且残酷。它毁灭的不只是南境的疆土和将士的生命,更多是无数人的生活。
“当日让边鸿远守裴桥,是我之过,他心浮气躁又立功心切,实在不适宜担当此!”正啸皱眉坦诚的说道。
“大将军,这也不是你之过,当日军中两军相容诸多争端,元帅提出此议,你也不好反驳,终究魏副帅的……”周总教头吸了口气说道,想着他又没好气的望向茉云道,“你也是!你可曾意识到,此事也算是因你而起!重伤在身,没信心打赢,你跟人比什么枪法。”
茉云顿时抬目望向周总教头:“那你可曾意识到,现在军中卢正啸重伤在身,那您有信心打赢我吗?”
“你!”周总教头顿时愤然望向正啸,指着茉云气急败坏的说道,“自古红颜祸水!”
“扑哧”顿时营帐中哄堂大笑,方茉云自己都笑得前俯后仰。
沧海说笑之后,便沉稳的地望向正啸,问道:“大将军,如今之际,重点是谁来驻守裴桥?是否让鹿里就驻守在裴桥?”
他的语气中透着担忧,毕竟裴桥对于南境的防守至关重要,驻守裴桥的将领不仅要有真本事可胜任,更重要的是绝对忠诚可靠,裴桥的战略地位无可替代。
周总教头听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大将军,鹿里在营中带着骑射营,骑射乃对战峑戎的重中之中,绝不可营中无首。更何况,鹿里也并非擅长守城之将。”
周总教头的话语中透着谨慎,显然他亦说得有理,沧海也思虑了一刻点点头,鹿里确实也并不是擅长于守城。
接着,周总教头继续说道:“不知那边鸿远参将……是否能从过去的失误中吸取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话音未落,帐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茉云咬着果子的手指猛地一停,眼神冷冷且直勾勾地望向了周总教头。
茉云心中清楚,这些军中人情义深厚,边鸿远是故人义子,无论犯下何等大错,众人总会想给他一个机会,可这种机会对于其他人来说,何其不公!
执礼亦觉得不妥,而且他注意到了茉云冷厉的神情,马上语气坚定的说:“周总教头,那是决计无法考虑的,危难之际,边鸿远被蒙蔽,被敌军一封没有军印的书信骗走,虽不是故意,却累裴桥险些失守,已失了军心,且裴桥城中的百姓,也很难接受这样的将领。”
“对,而且现在裴桥满目疮痍,百废俱兴,还要有劳新任的驻守将军和裴桥刺史一道重建城关,边参军恐难再回裴桥!”若辰亦接过话,叹了口气说道。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危难,裴桥之重,只能派遣完全可信赖之人,可身边可仰仗信任之人,在军中各有重任,不可随意调动,年迈的老将军也不适宜再调往裴桥,毕竟年迈精力不济,守城建城都不及年轻将领。
茉云看见了正啸脸上的愁云,亦知道他显然在为调谁去守裴桥而无法决断,裴桥之地如此重要,而眼下他是属实没有能信任之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心中权衡片刻后,终于开口道:“不如我去。”
茉云明白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虽然她内心深处希望与他并肩作战,但她也知道大战在即,裴桥是现在面临的最棘手之事。所有他信任之人,都是身兼重任,无法离开,正啸压根抽不出人来守裴桥。
这一提议让在场的众人纷纷露出赞许的眼神,执礼和其他将领们顷刻觉得这个安排非常合适。茉云的能力毋庸置疑,且她与正啸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无人能及,此时,众人似乎都认为这般决断最好。
然而,正啸却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坚定不容反驳,直接看向茉云,语气冷硬:“你回去守南元。”
这话一出口,顿时让茉云的眼神一愣,似乎一下子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底,她的心猛地一沉,没想到正啸竟然如此果断地拒绝了她去守裴桥,还让她回南元。
看着卢正啸那不容置疑的表情,茉云顿时心中千头万绪涌来,但她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众人亦愣了半刻未敢言语,若辰目光也略微吃惊地看向正啸。然而,正啸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似乎此意已决,也没有意愿再与任何人讨论这个问题。
可正啸内心深处,在听到茉云提议的瞬间,就产生了强烈的排斥。他心中不像外表这般毫无波澜,内里满满都是复杂的纠结——这些日子以来,他所经历的担惊受怕,让他彻夜难免,几乎无法掌军,他决不会将她再置身于生死之地,若这是徇私,那就徇私!
“你们下去吧,让我再思虑一二。”正啸抬眉说道。
众人纷纷抱拳,低头应道:“是。”
然后,悄然准备告退,气氛不知为何也随着这一命令变得有些冷凌。茉云亦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行了礼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没有一丝拖延和流恋。
正啸微微蹙眉,他让他们退下并不包括她。他也看得出她的背影中带着一股决然的愤怒。这一刻,他内心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既是矛盾,又带着深深的无奈,即便她再怒自己不会轻易改变决定……
若辰则和执礼互相看了一眼,执礼无礼的叹了口气,而若辰嘴角微微上扬,他倒要看这次他们谁能说服谁?
就在此时,南营的大门外尘土飞扬,一行气势不小的队伍来到军营门口,原来是朗川公主饶盛男来了,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英姿飒爽,骨子里透着洒脱与盛气。
她素来是个敢爱敢恨之人,这一次,自然是为探望正啸而来。南营上下顿时一片忙碌,朗川公主的身份尊贵,元帅立刻出营亲自迎接,军中将士见她无不肃然行礼。饶盛男却毫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径直向正啸的营帐而去。
营帐中,正啸坐于案前,看着南境地图,见饶盛男突然而至,他愣了半刻劈头盖脸就问:“你为何此时来了?”
帐中顿时一片静默,众人纷纷无语看向正啸,神情各异,有的暗暗吃惊,有的满脸无语。这朗川公主好歹是金枝玉叶,此番不远千里而来,探望他伤势,这一开口,谁会不觉得他过于冷硬?
正啸却神色如常,他和她自幼相识,算是好友,他皱眉看向盛男说道:“如今峑戎兵马刚撤,你不回国呆着,竟在关外乱走?你可知峑戎杀手的危险?”
饶盛男抬眸毫无惧色,目光与他对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说:“我怕他作何,我就是要来,此番父王托我前来探望,看看你伤势可还好。”
她话语里带着几分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朗川公主的心意,何止是奉命探望这么简单。她的眼神里带着如火一般的执着,坦荡却又率真。
正啸微微抬眼看着她,双眉微蹙,心想着此时如何完好的将朗川公主送回国,若是派沧海亲自去送,那便显得大张旗鼓,可若不派人护送,她很有可能在回国路上遇到峑戎杀手的伏击。
朗川公主却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怎么?伤得这么重连骂人气力都没了?”
茉云正好从伙营出来,目光不经意地扫向站在营帐外等待的朗川公主的随从。那是一群衣甲鲜亮、身躯精悍之人,举手投足间尽显关外强邦的气魄。每个人腰间的长刀都雕饰华美,刀柄上代表他们民族的缨穗迎风飘扬,哪怕在肃杀的军营中,也透着一股带着异域风情的稳健和从容。
她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营中,坐在正啸身旁的朗川公主饶盛男,一身红绸战袍,腰带用金丝镶嵌,眉目之间带着英气,却又不失金枝玉叶的气度和傲然。
茉云脚步微顿,不由自主地停留了一瞬,却听见饶盛男的随从一声喝来:“你是何人,在看什么!”
“我乃军中校尉!”茉云抱拳恭敬地说道。
“军中校尉?”饶盛男的随从看着一身灰尘的茉云,她本也是风尘仆仆赶回南营不久,“莫不是混入军中的峑戎细作吧?”
帐中人不禁都望向了帐外,正啸闻声顷刻间抬目望去,引得饶盛男亦跟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向这位穿着素色军甲,几处还有刀剑的划痕,肩甲上的尘土早已与甲胄融为一体的方茉云。
执礼马上起身往帐外走,连营帐外的兵都有透出几丝不悦的神情,他们竟然对茉云如此无礼。
谁知茉云恭敬的抱拳笑了说道:“我属实乃军中校尉,今日刚回营,大将军帐中有客,我先行告退,叨扰!”
此言一出,连执礼都愣了半刻,一向盛气的方茉云何以态度如此温和。
茉云说完便转身径直走了,仿若就是一个回营的小校尉,看见主帅营中有事,不敢叨扰小心离去一般,正啸却双眉微蹙的看向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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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晓得咋了,头痛~
今天发现……不是写不出文的那种头疼,是真头痛~
靠着布洛芬撑着写完,所以更新有点晚
但一定保持日更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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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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