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云从营帐中冷冷地走出来，步伐稳健面无波澜，好似刚刚发生的事情与她无丝毫干系。她眼中那寒光让每一个迎面遇上之人，皆下意识地低头躲避。

她没有任何迟疑，在元帅处请了令，直接带着小马，太易等人，开始排查与王长诚关系密切的所有人，但凡是有嫌疑之人，无论职位高低，她都会一一排查。

茉云的排查像掀起了军营中的一场风暴，在她的凌厉与严酷逼问下，又揪出了一些隐藏极深的细作，其中甚至不乏旧人，还有些是长诚刚刚以金钱诱惑发展的细作。

她亲自审问，那凌冽的眼神，毫不留情的狠戾，让人闻风丧胆。那些细作无论如何狡辩，最终都被她用残酷的事实逼得崩溃，就算是清白之人，经过她的审问，走出之时亦是面容惨白，脊梁骨都透着凉。军营之中好似笼罩了一层森冷的寒意，每个人的心头都透着惶恐。

连魏副帅在元帅帐中，看着那些被带出之时粪尿都失禁之人，不禁皱眉说道：“没想到，这丫头一女子，竟然狠戾至此。”

元帅沉思了片刻，缓缓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多言。

渐渐夜幕降临，整个军营都在肃杀的气氛中渐渐安静下来。茉云走出了营帐，偷偷走到了南营中最远的哨岗。她站在那里，静静地望向苍茫的边关，眼中有一抹晦暗的情绪，却无人能够读懂，皆绕行之。

夜渐深风愈加刺骨，她轻轻抬头，看着天上那稀疏的星光，忽然轻叹了一声，纵身一跃翻过哨岗，飞身出了南营。

然而，她才走了没几步，便在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定睛一看愣了一瞬，随即皱眉：“你为何在此！”

正啸从黑暗中缓缓转身，月光照亮他冷峻的面容。他身姿挺拔，目光如鹰般锐利，他在此当然是等她，亦是逮她。

茉云没好气地说道：“怎的？我就想走走，可否？”

正啸没有多言，只是淡淡地抬起手，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可以，酒壶留下。”

茉云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忿忿不平说道：“天气冷，凉入我骨缝了，让我去喝口酒怎么了？我未在营中喝，不会有损你大将军的威信！”

正啸没有理会她的抱怨，白神医跟他说过，这丫头借酒御寒的习惯，实乃伤身，特别是她这样的体质，喝酒实属治标不治本。

正啸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目光淡漠而冷峻：“军令如山。”

茉云咬紧了牙，却只得狠狠地解下酒壶用力丢给他，眼神中却满是失落。

正啸接过酒壶，平静转身向前走，说道：“跟我回营。”

茉云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那冰冷而又笔挺的背影。见她还没动，正啸便停下脚步，转身一把抓起她，直接拎着她往营地走。

“放开我！”茉云挣扎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只能忿忿地跟着走。

然而，就在这被他紧握住手臂的一瞬间，一股温暖的暖流顺着他的掌心传入她的身体，好似顷刻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她怔了半刻，正啸是在传自己内力为自己驱寒……她眼中的怒火瞬间减了几分，却还是不服气地说道：“我喝点酒多好，干嘛非得抓我回去，你内力有多啊？”

正啸目光沉静的瞥了她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愤怒：“因为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

茉云愣了一下，这话是白日里王长诚说他不值得自己付出之时，人骂他说的话。她怔了片刻，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的怒意也被冲散了不少。

正啸无语看向她的笑脸，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淡淡说道：“昔日顾叔走的时候，你是如何宽慰父帅的？”

茉云自己当时劝慰元帅，说人难两全，走了亦是解脱，茉云最终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厄戎也跟顾将军一样，有个私生子，却把他藏了起来……你想知道顾将军的儿子在何处吗？”

“不想！”正啸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最好自己都忘了！”

茉云看向正啸的背影微微一怔，他……终究是与自己不同，峑戎为何会费尽心思找到厄戎的儿子，因为他们知道，他会是一把利剑。顾将军儿子也会是……这等利剑，自己和幽戎这样的人都会用，可卢正啸不会。

幽戎其实说得没错，幽戎和自己本是一类人，是为了赢，为了不低头，可不惜万物之人，从深渊爬出，就是为了将那些曾经让他们跌入深渊之人，都拖入深渊的。

可她碰见了卢正啸，却看见了另一种姿态，他亦生在荆棘丛中，水深火热，此生皆是逃过一难又是一关，但他却不屑也从不俯瞰晦暗阴棘，他生来就如苍天大树，仰头便是光芒万丈，不畏身下的浊世深渊。

茉云看着他的背影，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与他面对人世的态度，到底谁对谁错，此刻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往营中走，心中有一抹即使自己不愿承认也存在的温暖，在寒夜中静静弥漫开来……

刚走到自己营帐门口，就看见了来探望她的若辰和执礼，当他两见到这一幕顿时忍俊不禁——正啸一手拎着她，另一手拿着她的酒壶。茉云一抬头，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正啸却不理会，随即抬目对若辰说道：“有劳你替我给她画副画像。”

若辰愣了半刻，满脸质疑地望向正啸——这位仁兄素来冷酷严峻，绝不是那种会随意讨要女子画像之人，何况是当着人的面。

正啸丢开茉云的酒壶给千山，又冷冷地补了一句：“画好后交给你夫人，让她拿着画像去城里告知所有的酒楼、酒窖。谁再敢卖酒给她，我就砸了他店，赔钱给他，别处开去。而且从今往后，军中有谁敢帮她买酒，我就剁了谁的手！”

茉云顷刻间怒火中烧，猛地瞪向正啸：“卢正啸，你是人吗？”

正啸丝毫不理会她的怒骂，抬手将她甩进了营帐内，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天杀的！”茉云气急败坏地看着千山抱着酒壶快速溜走，顿时大骂：“千山！你把酒壶还我！”

千山却早已跑得不见踪影。而执礼也忍不住笑着，边跟着小跑离开，边说道：“放心吧！天要亡少主，您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茉云抬脚朝执礼踢去，可惜没踢中，只能指着执礼的背影威胁道：“执礼，昨日老子还救了你，你个忘恩负义的，有本事别跑！”

若辰笑得不行的将手中拿着的一篮果子递给茉云，茉云没好气的拿过一个咬着吃，顿时果香溢满口，她看了一眼甜美多汁的果子，心里稍微舒坦了点，伸手就拿过了篮子抱着吃，可越想越气，他把自己酒壶都没收了！

她嚼着果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说，他怎么总能逮到我？是有人给他报信吧！”

“你每次替他解围之时，是有人给你报信吗？没有吧。”若辰笑着看向茉云意味深长的说道，“大抵是……”

茉云大口咬着果子没好气的看向若辰，等他说完。

“是……你两心有灵犀吧。”

茉云顿时给了若辰好大一个白眼，忿然骂道：“那个王长诚，不愧是厄戎的儿子，临死居然还要阴我一把，在军中散布这等谣言，我方茉云何曾靠过谁，我要靠卢正啸在军中立足吗？”

“当然没有，卢正啸靠你！”若辰嘴角上扬地故意调侃道。

茉云顷刻间恶狠的瞪向若辰说：“大晚上的，你不是想挨顿邹吧！”

若辰温润的笑了说道：“白神医跟正啸说了，你得少喝点酒，身体寒凉靠酒驱寒，终归治标不治本！”

“白神医跟他说干嘛！”

“不跟他说，这世上还能跟谁说！”

茉云瞬间火冒三丈，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去找白神医理论。正当她起身时，却见周总教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进来。她愣了一下，目光完全被那面吸引。

“到哪儿去？”周总教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将面放到桌上，“别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听万莫说你晚饭都没吃，给你下了碗面，快点吃了。”

茉云本还气得不行，可一看到那碗香气四溢的热汤面，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哇！”她开心地坐到桌边，拿起筷子，笑得像个孩子一般。

若辰淡淡的笑了起身，准备随周总教头离开，他瞥了那碗面一眼，那家伙最近心思倒是越来越细腻了，万莫又岂是那种随意去说这些事的人，还偏偏找到周总教头说。

周总教头边走边没好气的数落道：“一个女孩家，一副这般狠辣地模样，我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茉云却丝毫没理会他的碎碎念，埋头大口吃着面，满脸幸福的表情。大快朵颐地吃完后，她整个人都觉得暖暖的，心中的怨气也散了大半，美食当前，她万事皆可抛。

她放下筷子，眼前的碗里只剩下热气的面碗，依旧热气氤氲，缓缓升腾，在夜晚的寒意中显得格外暖人。

茉云想起自己素日的冷厉与狠戾，竟然能在此刻平静下来，是他们这些随他一并闯入了自己世界的人，不经意用这些琐碎而细微的温暖和正气，感化自己吗？

她走出营帐抬头望向满天星辰，想起遇见他的那个夜晚……她轻轻的嘴角上扬了，其实幽戎说的她懂，是幽戎没有懂，明知故犯从来都不是错，而是选择，是她选择偏执于第一眼就喜欢上的……

[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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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