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偏袒

暑气未消,秋凉未至,好似世间万物,还在享受这草木浓翠,只待瓜熟蒂落。

府衙内,茉云如往日一般当值,他在府衙也总算呆了下来,府衙的同僚们都觉得他人不错,扛事又讲义气,雄山和威行更是将茉云他当亲弟一样。而且这次回来,卢大人待他态度亦缓和了些。

晌午后,府衙就接了百姓报案,茉云带队赶往山脚下的山秋村,山脚有几人遭毒蛇袭击,让附近居民人心惶惶,府衙下令彻查。

翌日茉云便破案了,果然哪有什么毒蛇下山,是村里狭隘恶毒之人报复,他向山中人买了几条五步蛇,放蛇害人,人心总比蛇心毒。

茉云下令即刻逮捕人犯归案,为了防止毒蛇逃窜,他让人牵了石川家的大黄狗来了。他们闯入院中逮捕罪犯,果不其然,那罪犯负隅顽抗逃窜之时,打开了竹笼,顿时毒蛇窜出,众人皆恐慌而逃,只有茉云依旧入屋,抬手就将人犯制服,丢给了石川。石川愤怒至极一脚提跪了罪犯,给其戴上枷锁。

而粗壮五步蛇窜出屋,滑入草丛,大黄一顿狂吠,五步蛇亦受惊,嘶嘶吐着舌,龇开毒牙,对大黄做袭击状。

“大黄,后退。”茉云俯身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五步蛇的7寸对大黄说,“大黄,狗不是蛇的对手,知道吗?这是毒蛇。”

众人惊魂未定的楞松在原地,警觉地瞅着茉云和他手中如碗粗的毒蛇,它身上那绚烂的纹路,让人见之胆颤。

小马摸着胸脯扔退后一步说“头,你当真什么都不怕。”

“谁说的。”

嫌犯被押了过来,茉云抬手将蛇对他一扔,囚犯瞬时魂飞胆颤般的尖叫,毒蛇飞窜而去,在旁的衙役马上亦逃窜开来。

而正啸不知从哪儿出现的,他抬手拎起蛇尾,将其对石上狠狠一甩,蛇似乎摔昏了过去,正啸转头怒目瞪向茉云。

“那个……蛇太滑了,吓我一跳。”茉云看向自己手掌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解释道,心想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方参军,回到府衙来见我。”正啸厉色转身走了。

“哦。”茉云满脸惨痛看向老马小声吼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告诉我?”

“你丢什么蛇啊?”老马亦没好气的骂道,众人亦只能伏低头忍着笑。

果不其然,回府衙众人都瞧着茉云在正啸书房被骂得狗血淋头,而茉云自然是满脸不服。众人却皆都忍着笑,躲在正啸书房门外不远处,以便听清他们吵什么。

茉云正理直气壮的指向门外质问道“他放蛇咬我,我为何不能放蛇咬他。”

“他是个案犯,狗咬你,你咬狗吗?”正啸愤怒训斥道

“大人,我是没被咬过,万一被咬了,那也说不定。”茉云直接呛到。

众人皆在门外笑得前俯后仰,如今这两人一人不忍,一人亦不装,正好天雷撞地火。

而此刻正在跟宋大人下棋的执礼无奈说道:“昔日少主为将军,身边的人那都是指哪到哪,即便是牛高马大的副将参将们,将军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进退。现在遇到此方参军,着实不知,是谁折磨谁?”

宋大人放下棋子笑言“诶,都是历练。”

话音刚落,便传来府衙门口马车骤停的声音,众人望去,一女子下了马车就这般冲进了府衙,直接推门入了正啸的书房,而千山万莫谁也没有阻拦。

茉云争执得正欢之事,看见闯入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这事在卢正啸处倒是少见,她亦愣在原地。

这名女子看见正啸脱口而出的哭诉道“哥,我不嫁,我一辈子呆在卢家,没有人要也没有关系,我不嫁赵家。求求你,求求你跟爹求情。”

茉云脑中恍然大悟,这就是传说中卢正啸的堂妹,依妮的亲姑姑,茉云不自觉的打量了此女,她穿着鹅黄轻纱衫裙,一头青丝飘然倾泻而下,容色娇嫩,美目流盼,气息中便蕴含着玉软花柔。而且此时她单薄的双肩哭得轻轻耸动,晶莹剔透的眼泪,如断线般划过精致白皙的脸庞,我见犹怜。

“方参军,你先下去吧。”正啸长叹一口气说道

“是。”茉云才晃过神马上告退了,心想道这是大老鹰的妹妹吗?差别好大啊!

正啸蹙眉望向他妹妹卢惜缘,他也不好辱逆长辈之意。他也知道他叔叔都跟老太君禀报了,他这辈子无论何事都是听从卢家安排,这一次自己女儿的婚嫁,他想做一回主,老太君亦应了。正啸此时亦只能让惜缘在府衙跟依妮一起住下,过几日再回京一趟,想法子劝劝二叔。

翌日,茉云巡街回来,恰逢宋大人不知何事招茉云去他府上,自己便去往宋府,心中还寻思,难道宋大人又研制了何种毒死人的新菜?

待他走入大堂,便发现堂内满是人,除了宋大人夫妇,还坐着一脸兴致盎然的沈军师、白岩,且还有两自己素未谋面的妇道人家,其中一人好像是中州有名的陈媒婆。茉云顷刻就明白了,怎的这是要跟自己做媒啊。

坐在宋夫人身旁的便是吴夫人,吴夫人穿得一身雍容华贵,手腕上套着沉甸甸的玉镯,一看便知是富家夫人,吴家还是关家的旁支姻亲,城中亦素有威望。

吴夫人今日是来看人的,他瞧见方参军虽不高大,但是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气度不凡,便望向宋夫人舒眉浅笑,似乎挺满意的点了下头!

“茉云,这是吴夫人!”宋夫人满心欢喜的介绍道,眼中似乎都闪着期待的光芒。

“吴夫人!”茉云行礼说道,他顺道瞄了一眼这宋家堂屋,真是难得宋夫人还置办了水果,鲜花布置了一番,心中真是万分无语。

宋大人端起茶喝着,偷偷挑眉看去,方茉云今日居然这般有礼,定不合常理!

“方参军,你家长辈在老家?”吴夫人满脸慈笑的问道

“我爹娘已经仙逝,还有长兄!”

“哦,长兄在老家!”吴大人心中还窃窃有一丝欢喜的思虑,心想着女儿嫁过去没有婆婆的刁难。

“长兄在牢里!”茉云坦诚的坐下说道

吴夫人顿时就怔了一下,然后半天缓过神看向宋夫人!

“这是因为……”宋夫人马上放下茶碗,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斜了过去,准备好生跟吴夫人解释

“因为他要杀人全家,结果被抓了。” 茉云不等宋夫人解释,自己接过话便说道

“什么?”吴夫人素日端庄持礼,此时也没掩盖住内心的错愕。

“夫人,您放心,他没杀得了!”茉云自行解释道

“到底……怎么回事?”吴夫人小声看向宋夫人,眼中都是惶恐的问道

茉云又接过话稀疏平常的回答“嗨,那肯定是,一个还没剁成,就不小心被逮了呗!”

“啊?”

“所以这不就在牢里吗?得亏在牢里,不然不知得死多少个?”茉云平淡的放下茶杯叹气道

宋大人立刻端起茶杯,假装喝茶,把头挡在茶杯后忍着笑,大家顿时都忍俊不禁!

“对了,我还有个妹妹!”茉云欣喜的看向那媒婆问道“诶,这位是陈媒婆吧,说来我妹妹也到了待嫁的年纪!您可为我妹妹做个媒吗?”

“那是我的荣幸,方参军,您妹妹多大了啊,可会持家,女红等?”媒婆笑着常规性的询问道

“她什么都好,就是有可能是家族遗传,他有点儿这样?”茉云装出一副脑瘫的模样说道“所以不太好找!但是您别歧视她,她跟我哥一样打起人来绝不含糊,甚至关键时候,可以咬人,看家护院是绝对没啥问题的!”

“那个宋夫人,我今日我还有点事,就先告退了!改日再约你喝茶。”吴夫人起身拉起媒婆就跑着说道。

“吴夫人,吴夫人!”宋夫人追着送到门口,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回头吼道,“方茉云!”

“扑哧”这可把看热闹的一众笑得此起彼伏,茉云则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从果盘中拿起果子吃。

“老宋!”宋夫人气极的把宋大人都一顿数落!

宋大人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故作严肃的训斥道“方茉云,你看看你,成何体统!”

“宋夫人,您真是有精神,跟他废话。”沈师爷都笑得胡子都吹了起来说

“这不是吴夫人拜托我,看府衙中有什么好的未婚男子!”宋夫人没好气的坐下喝着茶,想着自己也乐了,“罢了罢了!这般势力亦不是什么好人家,哎……”

“好的男子,您想到了我?”茉云笑颜灿烂的说道“我真不知道如何评述此事,您对我这么好,但是您这么害人家!”

正值此时,外面有人报,卢忠远卢大人来访,宋大人夫妇都立刻起身前往前门迎客,开心的把他迎了进来,心里也知晓他应该是来接惜缘回去的。

茉云抬眼望去,是一个古铜色肤色的老伯,有一双炯炯亮目,尖尖的下巴上漂浮着斑白的胡须,走起路来有点踉跄,许是腿有伤,但是声音如洪钟,他心想这就是众人说的卢大人的二叔吧。

“我也没啥要事,来中州就是把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带回去,顺便来了,就来看看你两。”卢忠远伸手握着宋大人的手,一看便知两人相交深厚。

“老卢啊,你这是何必呢。”

“我没有办法阻止家人从军,但是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再嫁个军门中人。”卢忠远扶着椅扶手坐下,一看却是腿上有疾。

“你自己以前还不是个军中人。”宋大人吸了口气看向钟远劝道

“那便是我此生最后悔之事!”钟远不自觉的摸着自己残腿说,“若日后女儿能如老宋你两夫妇一般相濡以沫,过平淡日子,我和他娘就心满意足了。”

宋大人夫妇亦都未在言语,他们也知他一生的苦痛,希望女儿一生平顺不再担惊受怕,亦是寻常父母对人子女一生的期许,也分属正常。

“这位老人家,您好怂啊。”茉云却顿时起身说,“像个怨妇一样。”

“茉云。”宋大人厉声呵斥道

钟远顿时眼神都迸射出怒火,握紧茶杯的手居然气得有几分颤抖,瞪向茉云瘦小却单薄的背影。

“钟远哥,您别搭理他,这孩子有时就是脑子错乱。”宋夫人马上起身解释。

“害自己就好,别害儿女。”茉云边跨过门槛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宋夫人,叨扰了,我告辞了。”

白岩都愣傻在原处,卢家素来秉承治家贵严,他们幼时见到卢家长辈都是战战巍巍的,唯恐不敬冒犯,茉云居然敢如此顶撞。

没多久宋大人让人传了大夫来,卢忠远本就年逾五十,酷暑天一路舟车劳顿,再被茉云这么一激,差点没气晕过去,正啸闻讯马上赶去了宋家,白岩趁着间隙将事情始末一路告知了正啸,正啸没有言语,执礼略为吃惊的看向白岩,方茉云居然敢如此顶撞二老爷。

钟远醒后,更是雷霆大怒,把正啸和惜缘两一番训斥。正啸却一直缄默不言。惜缘却泣不成声。

“爹。您别训斥哥哥了,都是惜缘的错,女儿任性,劳您身累。”

“还有那个参军,他是个什么东西。”

“好了,忠远你亦别气坏了身子,天热暑重,正啸,你们也先退下,让你二叔先在我这儿修整一二。”宋大人起身平息卢忠远的怒气,亦帮他们转圜道

“宋叔,有劳您照料我二叔。”

“咱们两家不言此些客套话!”宋大人拍拍正啸的手臂道

他们走出了客房,谢青看向执礼,他眼中亦都是怒意,要知道他是卢二老爷身边长大,卢忠远面严心慈,待这些孩子都如子侄,执礼敬他如主如父,恭敬万分。

“少主,方茉云此人不重罚不足以……”

正啸瞬间就打断了执礼道“因何重罚他? ”

执礼抬头看向正啸,眼中皆是诧异,若是在卢家,敢如此顶撞的下人必被老太君重罚“他如此不敬?”

“一来,此人未见过我二叔,不知者谈何敬与不敬?二来他哪句话说错?此事二叔处置是有不妥。我以何缘由用上官之身份重罚方茉云。”正啸冷峻的看向执礼说道,“即便是卢家之事,你亦要明辨是非,以正心来度之。”

谢青听闻便知,这是正啸在点执礼,他素来事事以卢家为先,其余皆不在意,可正啸素来刚正不阿,断事从来都是对事不是对人,不喜执礼的偏执。

“少主,且不论官职,就以人伦而论,子侄不该为长辈寻得公道吗?”执礼居然咬牙回正啸道,谢青和白岩站在一旁都愣了一下,要知道执礼素来从不顶撞正啸,可是想来此事也正常,毕竟此刻卧榻上需寻医之人是将他一手带大的卢忠远。

“你若自己去方茉云处寻了公道,我绝不处置你。”正啸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宋府,执礼顿时愣在原处看向正啸,正啸的意思很明确,不准利用府衙职级和公务之事寻茉云的麻烦,若是执礼能自己去茉云处为二叔寻了公道,请便。

可是茉云是什么身手,执礼怕是茉云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就被人揍得飞灰湮灭了。谢琴不知为何忍俊不禁看向执礼,执礼顿时火冒三丈瞪了谢青一眼,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太阳西沉,夕阳亦慢慢变淡,正啸回了府衙继续完成公务,此时关若辰缓步走入了内院,望向站在门外的执礼和谢青。

“无需担心,我刚去拜访了卢二叔,带了几幅消暑凉药去了,二叔修养几日,便无大碍。”关若辰看向执礼宽慰的说道,声音柔和温润如春雨。

“为谢,只是二老爷不是中暑,是被气的。”执礼眼中又闪过一丝愠怒,不禁恶狠的看向茉云的庭院。

他心中定是不愿放过方茉云的,素日里自己亦是宽纵的看待他,只因现在不在京城,且心想他还有几分能耐,可未曾想他如此张狂。

谢青无语的身手拉过执礼“大人可说了,此事不知者不罪,你可别……”

“执礼不懂少主的意思,什么叫做即便是卢家之事,我亦要明辨是非,以正心来度之。”执礼愤然说道,“少主何以如此偏袒此人?”

“我想来,他的意思便是,你明知比起那虚有其表的赵公子,罗虎此人绝对是惜缘更值得托付之人,却因为不想辱逆卢二叔,不愿直言,却还不让他人直言?”若辰轻轻缕了一下衣袖温和的看向执礼。

执礼和谢青都看向关若辰,要知他之前说话定然是不会如此这般直接的。若辰却和煦一笑,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执礼的肩膀,然后推门径直走入了正啸房中。

执礼双眉紧皱不禁思量,许是关若辰说的话自己更易接纳,其实少主是恼自己这点,自己断然知道罗虎此人胸怀坦荡且待人赤诚,又和小姐自幼相识,救过小姐的性命,是可托付之人。可是二老爷夫妇此生坎坷,不想女儿再嫁一戎马之人,亦是拳拳苦心,自己亦能体谅,也难怪世人常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当他抬头望向苍穹,便亦瞧见方茉云小院,心中又不禁忿然,自己是有不妥,但少主对那小子,尽是毫无底线的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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