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医和许宝鹿的主管教练徐卓送井研去了附近的医院。他头还有点晕,医生安排做了脑CT,确认脑部没有明显器质性病变。只是轻微的脑震荡,无需住院,回家卧床休息即可。
队医先回北体大了,徐卓陪井研在候诊大厅等许国庆来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井研在18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虚无,灵魂出窍般望着前方。
徐卓发现他的不对劲,像比赛时在KC区那样拍了拍他肩,又捏了捏他丸子头。
井研瞥见一个中年男人行色匆匆朝他们方向来,看来是这个女孩子的父亲。男人开了口:“徐教练,真是麻烦您了,我来接小鹿回家。”
确认女儿并无大碍,许国庆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先把教练送回北体大,顺便进馆里拿了许宝鹿早上带来的装备,而后载着井研回了家。门打开的一瞬间井研离疯掉只差那么一点点。
他最讨厌毛茸茸的动物,掉毛还喜欢往人身上蹭,养起来又费劲。这家居然有两只!小点那只直往自己腿上扒,大的萨摩耶站旁边朝着自己吠。
“妈妈出任务呢回不来,爸爸等会要赶回医院,下午有台手术。”许国庆把他扶回房间,让他先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咱爷俩的午餐只能外卖解决了。喝粥吧,吃点清淡的小菜。”
说完便合上房门出去了。许家很注重孩子的个人空间,孩子独处的时候一定会关上房门不打扰。
井研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标准的女孩房间。墙上挂着不同的挂画,四处都摆放着可爱的小摆件,小沙发上放着可爱的抱枕和娃娃。他留意到四件套是不同的纯色单品凑在一起的,连两个枕头颜色都不一样。这样的搭配竟意外的好看,感觉主人是个审美不错的女孩。
发现房间有面落地镜,他起身向镜子走去。
原来是她。如果刚才只是觉得眼熟,近看他一下就发现是昨天不辞而别的女孩,化了烟熏妆的她看起来很不一样。不敢细想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会出现在她的身体里,井研感叹孽缘也不过如此了。
书柜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本,一些习题册摊开在书桌上。井研随手翻开一本至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许宝鹿。”他轻念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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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科传来许宝鹿的一声声哭喊。给她打石膏的年轻医生实在没忍住多了句嘴,“小帅哥,我上一个八岁的病人都没像你这样,坚强点。”
闻言许宝鹿愣是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她现在可是男儿身,即使身体是别人的,丢的也是自己的人。
她刚刚躺在救护车上才顿悟魂穿了一个滑雪的男人这件事。因为不小心碰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还摸到了脖子上的喉结。
李书亦看着井研脸上挂着两片泪痕走出科室,心下不免疑惑。都说滑雪的尽头是骨科,毕竟是极限运动,运动员受伤更是常事。脑CT也照过了,只是轻微脑震荡,可他这副鬼样子真像脑子伤得不轻……
“井研。”对面的人朝自己招手。
原来这个人叫井研,她想。
头没有大碍,手臂的伤也处理了,李书亦开车送她回家。屁股刚沾到座椅,车内后视镜里出现的脸让她惊呼出声,“妈呀!”
“怎么了?”
“没……没事。”许宝鹿忙低头绑安全带,头一歪闭着眼睛装睡。心跳得很快,因为刚刚她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脸,和昨天雍和宫的高冷帅哥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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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门前的许宝鹿在短短两分钟内第二次尴尬了。先是一梯一户进电梯要电梯卡,在兜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现在要密码才能进房子,可她哪知道密码是多少?
一旁的李书亦对她今天的状态已是炳若观火,立马给井研的姥姥姥爷拨了个电话,询问密码后告知他们井研的情况。
“你姥姥姥爷说明天赶回来。密码是……”
“哦。”许宝鹿把密码记在心里。门开了。
看到巨大的客厅和华丽的装潢她不禁默默感叹,原来他还是个有钱帅哥。在李书亦表示要留下来照顾她的时候,许宝鹿严词拒绝。
“我太困了,想睡一觉,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脸上露出拒绝式微笑,“而且医生都让我回来了就说明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总之这人被她搪塞走了,一个她甚至不知道叫什么的人,也不清楚他和叫井研的人是什么关系。
住在大平层原来和住别墅一样需要开GPS,许宝鹿开了两间卧房都不对,直到第三间,里面的性冷淡装修和潮男装饰让她确认房间的归属。把中央空调打开,脱掉雪裤,掏出手机放在床头,裹上被子几乎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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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许国庆赶着回了宠物医院,留下井研一个人在家,让他不舒服立刻给家人打电话。井研心下一动决定去卸个妆,毕竟这辈子第一次“化妆”就顶着个熊猫眼烟熏妆,脸上糊得已经很难受了。
洗手间干湿分离,宽大的洗手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井研从里面找到卸妆膏和眼部卸妆水。毕竟是搞雪上项目的,常年风吹日晒,防晒霜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每次还要认真卸妆。护肤工作他也做得认真,多少算个精致的猪猪男孩。
他把眼卸倒在化妆棉上再覆上眼睛,擦了半天才把死亡眼线卸掉,又用卸妆膏在脸上揉搓。用洗面奶清洁完脸部后,井研抽张洗脸巾把脸上的水擦干,抬起头端详镜中的“自己”。
这张脸和昨天见到的一模一样,清纯、美丽、楚楚动人,和刚刚浓妆艳抹时的明艳完全不同。
她去哪里了?在自己的身体里吗?他该怎样联系到她?
拍了拍脑袋,井研飞奔回房间找手机,刚以为解不了锁随手放书桌了。他拿起手机,尝试用面容解锁,锁屏页面的那把锁开了。他立刻上滑进入桌面,找到拨号栏,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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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手机一直没人接,井研不死心又打了一遍,响了几声后终于接通。
“喂……”对面传来一道慵懒的男声,是自己的声音,而且是睡觉时被人吵醒发出的声音。
一定是她,他们霸占了对方的身体!井研不免觉着有些好笑,这人心得有多大还能睡得这么香。试探着开口:“许宝鹿?”
正迷糊着的许宝鹿听到这三个字像过电一样,神智霎时清醒。定睛一看来电显示,是自己的手机号!能用她的手机给这个手机打电话,看来她还真是和叫井研的人灵魂互换了。
“你是井研?”
“嗯。”
两人在电话里商量,井研怕许国庆突然杀回家不敢贸然回万柳书院,让许宝鹿从他家打个车过来。这件事该怎么解决等见了面细谈。
她决定去找身衣服穿,雪裤过于防风了,根本透不了气,刚刚穿着这身腿都差点着火。房间里没有衣柜,看来还得找找衣帽间。
衣帽间一进去就是面大穿衣镜,许宝鹿看着镜中的人脸颊爬上不自然的绯红。她身上只着一条内裤,T恤下摆把内裤盖住。女孩子这样穿还能叫下身失踪穿法,一米八几的大汉这么穿……连忙从镜前逃离,随意挑了一身衣裤,想刷牙洗脸再出门。
她手里攥着把电动牙刷,实在下不了嘴。谁会用别人的牙刷刷牙呢?可这把牙刷又实实在在是这具肉///体本人的。
算了,眼一闭心一横,硬着头皮把牙刷塞进嘴里,口腔里瞬间起了很多泡泡。许宝鹿在干呕声中刷完了牙,寻思待会儿还是得去屈臣氏买把电动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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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宝鹿已经徒步走了将近20分钟,又热又累又渴。
还真是把倒霉贯彻到底了。临出门许宝鹿发现手机面容解锁失灵,让她输入密码。苹果手机隔几天会让用户输入一次密码,方可继续使用面容解锁。
原本打算用面容付款叫个车的计划泡汤了。又不能跟贼似的在人家家里翻钱,也不能干等井研打电话来,只好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徒步走回家,拖着打石膏的手臂。
电话响了,是井研!许宝鹿立马按下接听,急切地道:“快……快快!快把你手机密码告诉我。”
终于能够使用微信付款的许宝鹿赶紧到路边奶茶店下单了杯多肉葡萄,还好人不多只等了15分钟。许宝鹿从店员手中接过奶茶,感觉世界都瞬间明亮了。
几经波折她终于坐上了回家的车,站在小区门口莫名眼眶湿润了。明明是每天都会回的家,此刻却只能站在这里等那个人出来,就像夜里做的那个春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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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研出小区的时候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正神情沮丧地捧着一杯奶茶喝,且眼神放空,看起来略滑稽。
他走过去,不知该如何打招呼,难不成说又见面了?干脆问个问题把话匣子打开,“你手怎么了?”
对方才注意到他,侧过头看着他脸愣怔了好几秒,“左手骨折了,打了石膏。头没什么事,轻微脑震荡。”
似是想到什么,她补充:“你呢?没什么事吧?”
井研笑笑,“也是轻微脑震荡。”
许宝鹿本想带井研去附近一家咖啡厅从长计议,结果井研接了个电话,说她爸爸正赶回来。她让他现在就回家,最好躺床上装睡。末了提出把手机换回来,不然很不方便。
井研想了想,说:“我觉得手机不要换回来,朋友家人给我们打电话声音不对不就露馅了。”
“我们还是拿对方的手机,微信也别用自己的,有事相互通风报信。扫码加个微信吧。”
自己加自己微信这件事真的很神奇,她抬眸,“支付宝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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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宝鹿拿着一盒电动牙刷,看着大几百的价格标签犹豫着要不要付款。她还是个学生,拿父母和姐姐给的零花钱,而且日用品这种东西还真没自掏腰包解决过。
在井研家还不知道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她实在是囊中羞涩。正打算拿把普通牙刷将就一下,手机“滴”一声,支付宝提醒到账。
「“#”向你发起一笔转账。」
她无比疑惑,立马点开支付宝,发现他给自己转了5000块钱。
许宝鹿:「?」
井研:「我知道你还是个高中生,应该没什么钱。花完了再跟我说。」
她这下更迷惑了,他已经工作了?可他无论外表还是穿着跟自己都像是同龄人,难道他已经辍学了……富二代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许宝鹿:「你没读书了?」
井研:「……」实在不懂她的脑回路。
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大概30秒弹出一条新消息。
「我已经收到大学offer了,明年去美国念书。我和你一样是运动员。大人的事小屁孩不要问这么多。」
切。她果然没猜错,这人真是同龄人。不过年龄大概比她大那么一点点,搁这儿装什么老大哥呢?
许宝鹿:「这钱我不能收。我退回了。」
穷也要穷得有志气,怎么能随随便便收陌生人这么大一笔钱。正点退回的时候那边的消息过来了。
井研:「收下吧,我只是不想我的身体因为你消费降级而已,你权当是在帮我。」
都扯到消费降级了,财神爷既然发话,她怎敢不从,只得安心收下。她一定该省省该花花,把钱都用在刀刃上。把手机息屏,抓起那盒电动牙刷到收银台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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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宝鹿中午就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在附近找了家店吃意面。正把叉子往嘴里送,她骤然想起方才井研在微信里说的话,吃完这一口就抓起手机微信他。
许宝鹿:「你说你也是运动员,你是什么项目的?」
井研:「我知道你是夏奥的,自由体操是吧?我雪上项目,单板滑雪,U型池。」
看到这条回复许宝鹿顿觉急火攻心。对一个艺术体操运动员来说,这样的话术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她咬牙切齿敲下一行大字,发送。
「我练的是艺术体操,不是体操,更不是自由体操!你有没有点常识![愤怒]」
说完还不解气,搜了一张表情包丢过去。
「老子上去就是一耳巴子.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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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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