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所有人都洗漱完,宿舍里渐渐的没了声音。
顾明颖早几个月前因为和谢蛮在宿舍里大张旗鼓的干了一架,所以自己提出来搬到院子里唯一的一个杂物间,独自一个宿舍。
大家虽然都有点不满,但男知青以祁峰为首,他又相当袒护顾明颖。而原主又乐的把顾明赶出去,女知青们便不想多事,也都没再多说什么。
这让谢蛮松了口气,她一见到顾明颖就烦躁的很,要是天天跟她睡一个房间,指不定哪天她没控制住,一刀结果了顾明颖的小命。
一夜无话。
鸡鸣第一声,还带着薄雾的村庄里陆陆续续传来些许动静,许平烨几人陆续爬了起来,尽管几人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但不可避免的还是将谢蛮也吵醒了,她今天不用上工,大队长给了她三天时间养伤。
听见蚊帐里传来嘤咛声,陈靖红瞪了眼故意将盆摔得震天响的罗宁宁,索性掀了帐子,叮嘱道,“锅里给你留着粥,记得早点起来吃了。”
床上的人惺忪着双眼,脸上还带着未睡醒的迷茫,浅色的睡裙因凌乱的睡姿卷到了腿根,薄薄的夏凉被只囫囵盖了盖,露出凝脂般圆润修长的大腿,耀眼的白让陈靖红恶向胆边生,迅速伸出手在那让人垂涎的大腿上摸了一把,还没等过够瘾,人又一烟溜跑了。
谢蛮的意识压根就没有清醒,她在现代就是个怠懒的性子,早上起不来,要是让她正常醒来,起码也要是上午10点钟以后,因此对陈靖红揩油的行为毫无反应,翻了个身,人又沉沉睡去。
接近中午,房间里才传出来一点动静,谢蛮呆坐在床前发愣一会,才慢腾腾的往厨房走,简单的洗漱后,将长发盘成了一个花苞,莹白的脸上除了额角那处包扎的伤口额外显眼外,在金色的阳光下,透着健康的红色,面若桃花。
掀开铁锅的木盖子,锅底里剩了点粥,因水添的多了些,玉米粒沉在了下面,面上一层稀薄的水,凑上去都能清楚的看见人脸,寡淡的让人绝望,谢蛮举着盖子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一点食欲,但胃里已经受不了在抗议了,她昨晚也没有吃多少,刚刚还是被饿醒的,虽然实在有些吃不下眼前的东西,但也没得挑了。
不过她也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回房抱了罐黄砂糖,一勺接一勺的往粥里撒,黄色的砂糖堆成了尖,一点点慢慢的融化,隐隐的甜味散发出来,谢蛮欢愉的眯了眯眼,冷硬的馒头沾了沾甜粥,嚼起来也没有那难以下咽的感觉。
单手支额,右手漫不经心的搅着那碗粥,凉粥很难融化大量的砂糖,喝在嘴里还能咬着粒粒的砂糖,甜的腻人,慢腾腾喝了几口的垫了垫胃,谢蛮便对这碗粥失去了兴趣。
穿书来的突如其来,没有一点征兆,到现在,她时常有身在梦里的迷茫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能一遍遍的想着剧情,那本书她只是匆匆的翻了翻,看了看开头和结局,能记住的不多,就算她拥有了原主的记忆也没什么用,原主在这里的记忆单薄的吓人,除了整天搅闹顾明颖,和她做对,其他的人事都不怎么接触。
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心里隐隐的觉得有些焦急,这种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让她愈发焦虑。
将剩下的粥喝完,碗筷冲洗干净,砂糖锁进柜子,电光火石间谢蛮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虽然不抱希望,但她还是迅速的重新打开了行李,一通翻找下来,终于确实了她的想法。
谢母塞给她的那张存折不见了。
想了想应该是前几天落在竹山里了,谢蛮闭了闭眼,长叹了口气。
她对于这本存折的印象,也只是存在于原主的记忆里,对于上面到底有多少钱,她也有点模糊了。
只是谢母既然将谢蛮送走,给她留下的东西肯定是能够支撑她生活下去的,所以,这本存折,她一定要去找回来。
想了想,谢蛮重新收拾了一番,费劲从箱子里找出来一套能包住全身的长袖长裤,将头发盘成的花苞散开,编成不易散乱的蝎子辫,她还想找些有杀伤力的工具,奈何前前屋子里转了好几圈,也只发现了一把菜刀,只能放弃了。
收拾好一切,又留了张字条,谢蛮辨认好方向便准备出发。
恩泽村虽然四面都是山,但区别却很大,东西两侧的都是正常的山林,栽种了板栗树橘子树,唯独背靠的这座山,竹林连绵到大山深处,似乎与天际接壤,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翠色的竹叶随着微风摆动,形成浪潮,自有一番大气俊秀的美感。
然而这些不过是表面,不进去还好,一进去,落了满地的竹叶和丛生的杂草就会让人知道上山的难度,熟悉山路的人走起来难度不大,但像谢蛮这种的,每向上爬几步,就会再下滑几步,只能揪着边上低矮的小树向上爬,没过多久,细嫩的掌心便一片通红。
饶是竹林的温度比外面抵了十几度,谢蛮的额角也开始渗出了汗水,她走的这条路,是小孩子们平时打猪草时走的,路上隐约还残留着痕迹,一路找过来,并没有找到那张存折,越到后面,大量密集的杂草让路面更加难走,连痕迹都找寻不到,直到此刻,谢蛮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迷失了反向。
痕迹早就消失了,密密麻麻的竹林遮掩了天光,显得四周阴暗,越深入进去,林间竟然出现了指甲盖大小的蚊子,通身吸黑,那长长的吸血喙都清晰可见,她试图按原来的路线返回,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留下作为路标的石子也不见了。
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夏日日长,现在的阳光还很充足,但已经渐渐的西斜,再不离开这里,只怕情况就和昨晚差不多了,如果今天再被困在这里,她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遇见陆裕。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也顾不得手指被磨破了,她开始找寻这附近的藤条,将拽下的藤条一一绑在竹子上,这山里野生的藤条极为坚韧,一根藤条蔓延的非常长,而且极难弄断,就算是用石子砸,也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将来路都绑上藤条后,手心冒起了血泡,一碰就疼,金乌西坠,预告着谢蛮最后的挣扎失败,她不敢再乱闯乱撞,挑了看起来还算好走的方向,准备歇歇。
身下的枝叶潮湿腐烂,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莽撞,她低估了这座大山,和前世早已铺好路的泰山华山不一样,这是一片真正的丛林,没有可以拾级而上的阶梯,没有标识清楚的地图和指向标,她现在的行为根本与原主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愚蠢,一样的徒劳。
靠在竹干上,谢蛮苦笑着闭了闭眼,没有办法自己回去,她只能在原地等待救援,竹林的光线随着时间越来越暗,知了的叫声消失,竹林除了鸟儿停靠时发出的动静再无其他,越发晦暗阴森。
按着估算,她其实还并没有很深入,如果众人下工后看见她留下的字条,肯定会来找她,有她绑在竹子上的藤条作为标记,难度应该不算是很大。
想到这,谢蛮暗暗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可如果在当时让她放弃上山来寻找,这也绝不可能,那张存折关系到她的生活质量,加上涉及到金钱,她更不可能让别人陪她一同来寻找,连原主都知道将这件事藏着掖着,如果她一旦暴露了自己丢的是张存折,万一被传出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时间在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知青宿舍。
下工的一群年轻人怨声载道的走进来,罗宁宁最先冲了进来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停下后才总算是舒了口气,余光瞥见桌上的纸条,愣了愣,赶紧将纸条抓进手心后又心虚的看了看四周。
纸条上写着——有东西落在山上,我去找找,很快就回。
看清后,罗宁宁默默的塞进了口袋,落后几步进来的陈靖红两人并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还在讨论谢蛮怎么没在,罗宁宁强自按下上扬的嘴角,默默走了出去。
厨房左边的隔间就是顾明颖住的地方,房门紧闭,罗宁宁敲了好几遍都没等来人开门,看这个时间,确实是都已经下工了,罗宁宁走到院子里,装作无聊的等了又等,却还是不见人回来。
没过多久,那边在叫着让人做饭,罗宁宁匆匆应了一声,赶忙跑了过去。
这顿饭吃完,碗筷都洗好了,还是不见顾明颖和谢蛮两人的身影,别说女知青,男知青那边都过来问了,要不是知道这两人水火不容,大伙都要以为这两人集体出去培养感情了。
院子里一群人围着这件事讨论,很快就传来了争吵声,祁峰一脸不屑的道:“还用找吗,谢蛮肯定跑镇上玩去了,她也不是第一回这么晚才回了。”
陈靖红呛道,“那看来顾明颖也不用找了。”
“这怎么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许平烨淡淡道。
“咱们去通知大队长把?”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扭头,只见罗宁宁似笑非笑,脸上的恶意昭然若揭。
“不能去通知大队长,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说不定她们俩人是在一块,再等等,万一是我们弄错了,反而会更麻烦。”许平烨冷静道,平素和缓的目光在众人间一一扫过,最后顿在罗宁宁身上。
“不管是谁出了事,最后大家只会说是我们知青有问题,脑子清醒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点数。”
“难道这事咱们不管了?”
“先等等,谢蛮还有三天的假期,暂时不会有问题,顾明颖那边咱们去拖延一下,明天她们如果还没回来,咱们再想办法。”
这话得到了除罗宁宁以外的广泛赞同,前几天还闹了一出,今天如果再去烦大队长,估计以后名声就臭了,本来大家人生地不熟的处境艰难,一而再的得罪村里人,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随着结果定下来,几人也渐渐散去,不过大伙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至少现在,众人对这个主意还是赞同的,毕竟忙了一天,谁也不想再去闹一场。
天光渐暗,夜幕的天空出现几颗零星的星子,走在最后的陈靖红俩人对视一眼,皆无奈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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