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真?”
祁阳县衙,王县令住处依旧还亮着橘黄的烛火,跳动的火光下,县丞那张瘦削的脸颊一半隐在黑暗之中。
““绝对真实,绝无虚假!”传信人的声音坚定,“前往白河村的探子亲眼所见,那里水源充沛,庄稼茂盛。原本逃荒至此的流民不仅得以留存,甚至开始耕作。”
王县令皱着眉,沉吟片刻,心中却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激动,“如今处处干旱,这么就一个白河村风调雨顺?其中没有猫腻本官是不信的。”
要是弄清楚白河村的水是从哪里来的,若能据为己有,缓解了大旱……
王县令已经想到自己扶云直上,面见天颜的那一刻。
只是这么一想,他的心跳就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自然是有猫腻,那些村民提到过一个叫彩云娘娘的人,问起水源从何而来,村中幼童都会说起此人,想必所有的问题,等大人寻到此人就迎刃而解了。”县丞微弓着身子,把自己所得的信息完全告诉王县令。
此事若成,不仅仅王县令,他定也少不了好处,在这鸟不拉屎的祁阳县一待就是几十年,县丞心有不甘。
二人一合计,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衙门里留下四个衙役,王县令与县丞带着人浩浩荡荡出了祁阳县。
干裂的大地上,一队人马缓慢前进,尘土飞扬。
四名衙役抬着体重快两百斤的王县令,头顶打着遮阳伞,他肥胖的脸颊上全是汗水,时时眯着眼睛往前看。
“白河村还没到吗?”王县令不耐烦的问道。
县丞跟在一旁走着,浑身都快被汗湿了,他挽起袖子擦了擦脸,踮脚朝前看。
“大人快了,先喝些水。”县丞将水壶举高,王县令喘着粗气,像是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喝上了一口水。
“天气如此之热,庄稼活不成,人也活不成了……还是尽快寻到水源去。”王县令喝完水后躺会椅子上,面上尽是忧愁。
——
金生第二日就杀了一条黑鱼下锅,家中除了少许的盐,什么调料都没有,原本还以为鱼腥味会重,他还找了不少野菜一同煮,没想到吃起来不仅没有腥味,反而格外鲜美。
鱼肉肉质滑嫩,吃在嘴里只过一圈就吞进肚子里,没过一会儿,金生就把这条四五斤的鱼吃了个精光。
门口围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饿得双眼发绿,直勾勾盯着金生碗里的剩下的鱼骨渣。
“喵……”
野猫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这倒是稀奇,人都大批大批饿死,居然还有活下来的猫。
金生吃饱喝足,这鱼骨头当然是要扔掉的,只不过他打量着那只肚皮几乎都粘在一起的猫,□□往下垂着,一眼看去又红又肿。
这应该是一只哺乳期母猫。
“跟我进来吧。”
不知道野猫是不是听懂了金生的话,完全没有警惕之心,亦步亦趋跟在了金生的后面。
锅内没有鱼肉了,还剩些鱼汤,金生削了个红薯,又从缸里捞出一条鱼清理后丢进锅中。
等一大锅煮成糊状,寻来个破罐子盛上摆在门口,野猫呜呜的吃上几口,然后就朝外面跑去。
金生正准备去看看这猫打算往哪儿去,就看见林秀才气喘吁吁的走来。
“金小兄弟,县衙来人了!”
县衙?
金生想到了前些日子,他们这些流民在祁阳县城门的状况,要不是那位县丞,流民估计也不会来到白河村,结果是好的,要是村子里没有彩云娘娘的存在,保不齐会发生更大的冲突。
当官的全是好意?
倒不见得。
二人都心里有数,没有多说什么,金生就跟上了林秀才的步伐。
赶到村子中心,王县令等人已经在木屋里等着了,一个二个都是大汗淋漓的样子,看来从城里走来,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
金生与林秀才到时,林成旺也才匆匆赶来,脚上的泥点子都还没有处理。
王县令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打转,开口就问,“白河村村长何在?”
林成旺颤巍巍地走上前去,躬身行礼,“小民林成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今日从他人口中得知,白河村如今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本官起初还是不信,这方圆几百里地没有哪处不是旱着的,为何偏偏这个地方有所不同?”王县令的目光落在林成旺的身上,似要看出一个洞来。
林成旺心中一紧,他能在村长的位置上坐这么多年也不是傻的,知道县令此行目的肯定不简单,于是小心翼翼地回答,“托大人的福,近些时日,白河村旱情确实有些许好转。”
“好转?”王县令冷笑一声,“这四处大旱,为何偏偏就此处有雨?我看不是托我的福,而是有人做了什么!”
闻言林成旺三人都不由的紧张起来,他们不确定王县令等人知不知道彩云娘娘的存在。
“大人此言差矣,凡胎□□如何能改变气候的阴晴,此事换做京都的钦天监怕都难以完成。”金生开口说道,他的神色不卑不亢,平视着王县令等人。
王县令闻言,眼神不善地盯着金生,冷哼一声:“凡胎□□?那为何别处颗粒无收、滴水不见,就你这白河村独独例外?若没有猫腻,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县丞在一旁帮腔道:“就是,这其中定有蹊跷。我们已听闻村民提及彩云娘娘,这彩云娘娘究竟是何人,又与这白河村的变化有何关联,还不从实招来!”
林成旺赶忙赔着笑脸,说道:“大人息怒,这彩云娘娘不过是村民们随口胡诌的,当不得真。也许是上天垂怜,这才让白河村有了些许生机。”
王县令一拍桌子,怒喝道:“胡说!事到如今,还在巧言令色。若不将此事交代清楚,休怪本官无情,将你们统统抓进大牢!”
林成旺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大人息怒,小民不敢有所欺瞒啊!”
林秀才与金生也急忙跪在林成旺旁边。
“好好……一个二个都嘴硬是吧。”
王县令的话让周遭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来人啊,将这三人带回县衙,严加审问!”
话音刚落,几个衙役便上前将林成旺等人团团围住,上前就要拿人。
“大人冤枉!”林成旺高声呼喊。
“冤枉?等到了县衙,自会知道你们是不是被冤枉。”王县令这边是铁了心的要将林成旺这三人带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阵嘈杂。
“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县令问道。
一个衙役进屋禀报,“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村民。”
“村民?他们来干什么?”王县令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衙役犹豫了一会儿说,“他们说让您放了这些人……并且还说要是不放了此村村长几人,就不放咱们出村。”
“大胆!这些人简直要翻天了不是?!”王县令还没开口,旁边的县丞倒是急上了。
“这群乱民,胆敢如此!”
王县令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些村民竟敢如此大胆,公然与官府作对。
县丞连忙到门口一看,外面一大群扛着农具的村民正朝他们这里来,就算有衙役在,他们几个人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县丞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王县令胆子不大,也知道一旦起冲突,自己等人肯定是讨不了好,只是一直以来的傲慢,他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走出门外,看见那一张张黝黑瘦削的脸,心中的惧怕感顿时消失所剩无几。
“你们这些刁民,竟敢阻拦本官办案,你们可知这是大罪!”
不少村民纷纷低下头去,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并不能使他们在地位上认同自己与县太爷能够平等对话,但他们的态度依然坚决。
不能让王县令等人带走村长三人!
不能让这些人破坏他们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见这些毫无退让的村民,王县令有些恼羞成怒。
看到这些村民毫不退让,王县令更加恼羞成怒。他转身对身后的衙役说道:“来人,我就不信这些刁民还能翻天了不成!”
不一会儿,一群衙役手持棍棒冲了过来,站在了村民的对立面。
“县太爷,你身为父母官,不为百姓做主,反而欺压百姓,你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忽然人群中年轻人大声说道。
眼看着矛盾就要激化,村民人数上占优势,但是如果与县衙的人斗殴,那整个白河村都将陷入反叛的境地。
王县令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年轻人说道:“好,你很好!本官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王法!”
身后的衙役皆是手持着棍棒,在王县令的一声令下,朝着那名年轻人走去,直接将人押在王县令的面前。
年轻人个子瘦小,拖到王县令的前方还不足他的体格一半大小。
“胆敢对大人出言不逊,先掌嘴三十!”县丞率先跨出步子,上前挥出一巴掌。
县丞使足了力气,势必要给这瘦小子点颜色看看。
只是那掌心在即将接触到年轻人的脸颊时,一道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县丞弹射开来。
“谁在作怪!”
县丞飞出去四五米远,从泥地爬起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气急败坏的看向村民。
此时却没有人回答他,纷纷转身朝向一处,王县令与县丞等人,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烈阳下方出现了一朵颜色奇特的云。
县丞想到了传信人提到的彩云娘娘,他不由心头一颤,原本一直觉得是人在作怪,莫不成还真是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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