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穿着一身大红外衣,身量偏矮,容貌普通的女郎拎着礼品来到县令府,她手摇着扇子心情不错,对门卫道,“去,通报一声。”

门卫一眼看过去,认得她是县令结拜的义姐妹,于是道,“陆女郎稍等。”

陆虹站在县令府门前摇扇子,她本就肤色蜡黄,一身大红将她人衬得更黑黄,更何况她身量矮小,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外袍里,整个人像个火红的炮仗,为了显高刻意高高竖起的头发,像炮仗的导火线。

她摇扇子的手法还要故作风流,轻轻抬起放下,扇了半天脸上还是热得直出汗。

没过一会儿县令府的管家出来了,躬身将陆虹迎进去,“陆女郎来了,县令大人昨日还提起,说许久没与你品茗对弈,都有些手痒了。”

陆虹大步走在管家身前,伸手捻捻左边的树叶,又踢一脚右边的野花,跟逛自己家似的怡然自得,

“那还不简单,你去把棋盘备好,今天我就跟兴珠姐下个痛快。”

管家赔笑道,“这会儿县令大人不在府中,陆女郎可能要等上一会儿。”

陆虹眼睛一转,反而笑得更开心,“兴珠姐是一县之长,自然公事繁忙,无碍无碍,我就在正厅等一会儿。”

管家笑着答应,一路将她带进正厅,又拿出上好的茶水给她倒好。

“陆女郎稍作片刻,我去给郎君通传一声。”

家里来了外客,一家之主又不在,自然要给县令的正夫通报一声,出来待客,免得客人觉得被冷落。

陆虹随意应了一声,将带的礼品随手丢到案上,屁股一放就坐到县令常坐的主位。

管家看在眼里,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俯身退下了。

县令正夫李黎正在给小儿子于南星梳发髻。

于南星肤色白皙,又唇红齿白,五官精致,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好颜色。

当他坐了半天,早就耐不下性子,在凳子上磨蹭,身子歪来倒去,“父亲,梳头这种事有下人做,你干嘛亲自来。”

李黎许久没有亲自梳头,手艺生疏,他看向镜子里小儿子的脸,故作生气道,“父亲想给你梳梳头都不行了,将来出嫁了,你想让我梳都不行了。”

于南星皱起眉头,“父亲,干什么动不动说出嫁的话,我说了,我不想嫁人。”

李黎手上动作一顿,“你说不嫁人就不嫁人?”

于南星撇撇嘴,不以为意,“若是嫁人,肯定是像哥哥一样,被嫁的远远的,这辈子都见不着家,与其如此,我还不如一辈子待在家里。”

李黎试探道,“若是不远嫁呢?就在蟠桃县如何?”

“不远嫁?”于南星疑惑,“那嫁给谁?蟠桃县没有母亲想巴结的对象吧。”

李黎嗔怪,“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于南星哼了一声,“本来就是嘛,母亲嫁儿子不就是为了联姻吗?”

李黎不跟他扯嘴皮子,道,“你还没回答爹的话,若是嫁在蟠桃县,你可心甘情愿?”

于南星当真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蟠桃县的话,那我可以考虑,不过有几个要求。”

“要求?你说来听听。”

于男星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必须是正夫。”

李黎好笑道,“你身为县令嫡子,自然是正夫。”

于南星比了个二的手势,扬起下巴,“我的妻主必须听我的话,唯我马首是瞻,我说一她不能说二。”

李黎笑不出来了,“这……”

“第三”,于南星高高举起三根手指,在李黎面前晃一晃,“需要我的同意,妻主才能纳侍。”

这下李黎假笑都笑不出来了,板着一张脸看向于南星。

于南星在心里偷笑,面上却是疑惑单纯,“怎么了父亲,不可以吗?”

知子莫若父,李黎立刻明白这是于南星在逗他玩,他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别一天没个正经样子,好好回答爹的话。”

于南星眉眼一耷拉,往后靠在李黎身上,“干嘛问这个问题,我一定要嫁人吗?就不能一辈子待在你们身边,将来给你们养老吗?”

李黎心酸又心软,大儿子即将出嫁,远去岭东县,妻主昨天又对他说选好了小儿子的妻主。

他膝下一共就这两个孩子,如何能狠下心送走一个又一个,还好小儿子的妻主就在蟠桃县,好歹是在妻主管辖范围内,他也好放心,于是今日忍不住来探探小儿子的口风。

他是希望小儿子嫁的,否则妻主给小儿子选的下一个联姻对象,就不知道要离家多远了。

李黎忍下泪意,尽量装作寻常模样,“男子当然是要嫁人的,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这方面的事了,下午教坊司会重新派人过来,带你学规矩,你可要好好听话。”

于南星烦躁,“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来一个我气走一个。”

他不经意的挣扎,却忘了头发还在李黎手里,被扯着了头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红了。

李黎连忙放开手,拔开他头发,“没伤到吧?”

于南星吸吸鼻子,“没事,就疼了一下,父亲你继续梳吧。”

李黎缩了缩手指,手垂下来,“不梳了,还是让下人来吧,原本我还想,你将来出嫁时我为你梳头……”

于南星有点生气了,“父亲,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说嫁人的话,要嫁人的不是哥哥吗?我之前就说,我们一起去求母亲大人,说不定她会同意不然哥哥嫁那么远。”

“不可能的,妻主决定的事情……不会有转机”,李黎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酸涩难受,“你母亲,已经给你选好了妻主。”

“什么不可能,不试试怎么知……你说什么!”于南星从凳子上站起来,目光定定地看向李黎,“什么妻主?!谁的妻主?”

李黎偏头,泪水夺眶而出,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你母亲已经给你选好了妻主,就在蟠桃县。”

于南星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门外就传来声音。

“郎君,陆虹陆女郎来了,但大人现在不在府上。”

李黎稳了稳情绪,声音镇定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再回过头,看到于南星一脸惊恐,他刚要疑惑询问,就看见于南星咬牙切齿问,

“母亲难道要将我嫁给这个……陆虹?”

李黎立刻道,“怎么可能!她是你母亲的结拜姐妹,若是将你嫁给她,岂不是乱了套了?”

于南星表情略微放松了些,却并未好转好少,“不是她,那是谁?”

李黎叹了口气,道,“我还未见过,不过你母亲今日就是邀她去云鹤茶楼品茗,既然得你母亲如此看重,想来也值得托付。”

于南星垂下眸,没再出言辩驳。

李黎见他如此,难免心里难受,“既然你不愿意学规矩,那就先不学。”

于南星忍不住问,“真的?”

从小到大,父亲没少在他身上花心思,执着地想把他教成知书达理的好正夫,如今竟然放弃了?

李黎点头,“你母亲说的,她给你挑选的那位妻主,喜好奇怪,不看重男子是否规矩识礼。”

于南星这下倒是真对母亲给他选的妻主好奇了。

李黎转身出门接待妻主的友人,于南星在房间装了一会儿乖,然后轻车熟路地换上一身女郎的装扮翻墙出府。

李玉竹应了于兴珠的邀约来云鹤茶楼喝茶。

两人找了个包房对坐而饮,中间的棋盘上黑白棋交错,看上去胜负难分。

于兴珠喝了一口凉茶,浑身舒畅,“这凉茶方子是你卖给茶楼的吧。”

李玉竹笑道,“确实,不过因为这方子也是他人所赠,所以我只收了些小钱只图个意思。”

于兴珠摇头,“玉竹还是太年轻,老实本分,既然这方子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就当作是你的了,你竟分文不取。”

李玉竹口中的小钱,到于兴珠口中就成了分文不取。

李玉竹笑着没说话,舀了口甜点送入口中,凉丝丝的。

这三家茶楼老板还算会做生意,得了凉茶方子后举一反三,研究出许多冰凉的吃食,包括那道“黄豆圆”,成功变成冰雪冷元子。

“也不知我们蟠桃县的凉茶是否传到京城了”,于兴珠自顾自说道。

李玉竹挑眉,“传去了不是更好?那人人都知道我们蟠桃县有高人眷顾了。”

于兴珠哈哈一笑,“确实如此,不过……若是将按察使引来,就不好了。”

“按察使?”

“按察使属廉访司,负责四处巡查,监察百官,重审冤案,按察使每去一个地方,当地县令便惶惶难以入睡,不过好在按察使也不是不通人情,只要……”

于兴珠说到一般,才反应过来这些话不能对外人说,突然顿住。

李玉竹似没听到一般,拿起一颗棋子放到棋盘,“兴珠姐,该你了。”

于兴珠松口气,也下了一颗棋子,转而换了个话头,“我记得玉竹三日后就要成婚了。”

李玉竹点头,“是的,里正大人定的日子,说是吉利。”

于兴珠笑道,“那我到时候送小皇子的贺礼去,顺便讨一杯喜酒喝,不知玉竹欢不欢迎。”

李玉竹,“兴珠姐哪里的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于兴珠笑着又与她聊了许久,却绝口不提打算将小儿子嫁给她的事。

倒不是她收回想法了,而是她清楚,光看李玉竹那日在教坊司对夫君的重视程度,就知道这墙角不是这么好撬的,况且婚期在即,她得先把小皇子交代的送贺礼的事情办好,成亲了又不是不能和离,又不是不能换正夫,什么时候撬不是撬,说不定婚后李玉竹腻了,更好撬动。

想到这里,于兴珠笑着以茶代酒敬了李玉竹一杯。

两人在茶楼对弈半日,于兴珠用尽浑身解数还是跟李玉竹打了个平局,看天色已晚,李玉竹起身告辞。

于兴珠想再来一局也只能作罢,招来仆从让她送送李玉竹。

李玉竹出了茶楼,不急着立马回去,而是想去成衣铺看看婚服进展如何。

她刚走了两步就察觉不对,好像有人在背后观察跟踪她。

李玉竹故作不知,走到街边买镜子的商贩面前,拿起镜子佯作问价格,实际借着镜子看身后是否有人。

果然,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郎鬼鬼祟祟地偷窥她,时不时蹲下躲避,以此遮挡身形。

李玉竹把镜子放下,脚步一转走进一条小巷。

身后于南星生怕跟丢了,毫不犹豫地快步跟上,走进小巷却没见到李玉竹的身影,他疑惑地转了一圈。

“是在找我吗?”

李玉竹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于南星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人按着肩膀,摁趴在墙上,脸贴着墙面,任人宰割。

李玉竹从前空闲时也学了一些防身术,当时只当作是强身健体,没想到现在真有用了。

“为什么跟着我?”李玉竹冷声问。

于南星憋着不说话,他若是出口就会暴露男子的身份,被人抓住把柄。

李玉竹没多问,干净利落地把他手反折一压。

于南星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这一痛立马就受不了了,“放手!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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