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竹脑中掠过一个想法,问,“这是嫁妆?”
乌瑞心里的委屈羞愤瞬间无影无踪,脸颊通红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半晌才嗯了一声,
不待李玉竹说话,又连忙道,“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家里还有熊皮,狼皮……镇上收皮毛的老板说很值钱的,只是我舍不得买,想着将来……将来……”
他飞快瞟了李玉竹一眼,声音小得像蚊子,“将来给妻主。”
李玉竹陡然尴尬。
难办了,她可穷得没钱给聘礼。
一般来说聘礼给得越多越显得看重,她虽然没想着跟乌瑞成为真夫妻,但乌瑞因为“清白损失”这事,必然会遭人非议,若她求娶时还不将面子给足,他恐怕在其他男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看来要在里正应允婚事之前,尽快赚到银两。
想明白后,李玉竹也没打算收下荷包,
“在山林时你突然晕倒,我当时只想着人命要紧,却未曾想到名声对男子尤其重要,险些使你被里正责罚,如今我力所能及只能娶你为正夫,但你放心,我们只有夫妻之名,将来遇到合适时机,我们再和离,所以这钱,你收好。”
李玉竹做事向来讨厌不明不白,不管是生意还是为人处世,都喜欢说得清清楚楚。
乌瑞只是愣了一下,垂下眼睫,“你救了我两次性命,还愿意娶我为正夫,就当作酬劳吧。”
他的父亲是被妻主抛弃的侍,在这村落郁郁而终,去世前死死拽着他的手,让他发誓将来只能为正夫,绝不当一个可有可无万物般的侍。
因此他拒绝了所有想娶他为侍的女郎,也逐渐知道以他的地位身份,当一个正夫何其难得。
如今有人愿意,他不管对方是真心假意,还是权宜之计,总算他乌瑞是个堂堂正正的正夫!。
不得不说,李玉竹这样明白地同他说,反而让他放下了即将嫁人的那一丝茫然恐慌,整个人放松下来。
李玉竹不喜欢再三推辞,既然对方坚持,她就将荷包收入袖袋。
天色渐晚,院门外阿聪正趴在一棵树的荫凉下,见有人出来,立刻摇着尾巴跑到乌瑞面前,左左右右看了他一圈。
乌瑞轻轻摸了两下狗头,“没事了,我没事。”
阿聪亲热地拱了拱他的手,又跑到李玉竹面前蹭了蹭她的腿。
李玉竹拍拍它的头,对乌瑞道,“我走了。”
乌瑞点头。
李玉竹走了许久,乌瑞和阿聪还在原地。
他抱着阿聪的脑袋,喃喃道,“阿聪,你主人终于要嫁人了……”
“而且是正夫!正夫你知道吗?”
乌瑞语调扬起,眼中充满灼灼光华,
“虽然只有夫妻之名,但只要是正夫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阿聪好像感知到他的愉悦,尾巴摇得欢快,仰头叫了几声,“汪!汪!”
李玉竹回家后天色暗了下来,比白日里凉快了许多。
因为手受了伤,她本来想做一顿喷香兔肉的想法落空,晕厥的兔子也醒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她,李玉竹只好给兔子择了些草,暂时圈养起来。
喝完寡淡无味的米粥,就开始干正事。
她把今天收集的硝石拿出来,加入热水反复提纯,但由于古代条件限制,不能完全去除杂质,好在够用。
将提纯出来的硝石放进木桶,加入水,再将小碗里加入水放进木桶中。
由于硝石溶解吸收大量热量,使周围温度骤降,小碗里的水逐渐凝成冰。
一个时辰后,李玉竹打开木桶盖子,皱起眉头。
她还专门多等了一段时间,但小碗里的冰只有浅浅一层,完全不像想象中结成一整块冰的样子。
不知道是操作有误,还是夏天制冰难度较大,她反复实验了几次,冰块最大的一次也不超过一个巴掌。
直接卖冰棍的计划算是行不通了,等待的时间和需要的硝石量成本太大,但是能制冰水也足够了。
夏日里一碗凉茶,冰镇乌梅汤,冷元子已经足够吸引人。
想到这里,李玉竹去自家小菜园采了一些薄荷,再用田燕今天带来的茶叶,煮了一碗薄荷凉茶。
清凉的口感带着草本清香,有点微微的涩味却不会太苦,瞬间的清爽让浑身的燥热一扫而空,好像七窍都经过一阵冷风的洗礼。
饶是李玉竹原本是个不怎么喜欢薄荷味道的人,在这古代夏日也瞬间爱上了,一口气喝了半碗。
许是热了一天突然喝了一碗薄荷凉茶的缘故,李玉竹前半夜一直闹肚子,到后夜才睡过去,一觉睡到院门被拍响。
“二娘,二娘!”
田燕的大嗓门很有辨识度。
李玉竹坐在床上醒了会儿瞌睡,才去给她开门。
田燕一进院门就着急忙慌地问,"听说你要娶昨天那个男子为正夫?"
李玉竹没想到这小乡村消息还传得挺快,坦然道,“对。”
田燕一跺脚,“我是让你娶他当个侍就好,正夫是要三挑四选才能定下来的,怎能如此随便!”
李玉竹一皱眉,“三挑四选?”
田燕以为她父母早亡,姐姐又远在军营,无人告诉她娶夫的道理,连忙给她讲了何谓“三挑四选”,又道,“虽说言而无信不好,但以他的门第实在当不上正夫,我现在就同你一起去与里正大人说。”
她拉着李玉竹就要出去。
李玉竹连忙道,“我本就没有娶夫纳侍的想法,此生兴许只会娶他一人,为夫为侍也无区别。”
“你……”田燕瞪着眼睛看她,半晌憋出来一句话,“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痴情种!”
李玉竹知道她误会了意思,也不反驳。
田燕看她是不打算改变心意了,丢下一句,“李二娘!我再也不管你!”
转身就气冲冲离去。
李玉竹唤了一声,田燕大叫一声“别喊我!”,跑得飞快。
李玉竹无奈,她今天还有事情要办,只能等田燕气消一些再去劝。
村里的卖菜阿婆每天都要驾着牛车去镇上,交五个铜钱就能搭乘一趟。
李玉竹带着出摊工具刚好赶上,拎着一桶茶和一个空木桶坐上去。
茶是昨晚开始泡的,放到现在还有点温热。
兴许是夏日大家都不爱出门,除了李玉竹和驾牛车的阿婆外,这一路都没人。
阳光越来越晒,太阳倾斜,牛车行驶的路上行人逐渐多起来,他们进镇了。
泥路变成铺着青石板的街道,
街道的人大多是女子,声音此起彼伏,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一片繁华安定的景象。
李玉竹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古镇,兴致盎然地东瞅西望。
镇上酒楼,粮行,布庄,茶馆都人来人往。
铁匠铺炉火熊熊,师傅挥舞着大锤,火星四溅,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热。
阿婆的牛车驾到一家酒楼的后门停下来,“我要去给食味轩送菜了,你下来吧。”
李玉竹从荷包掏出铜钱,比原定的五铜钱路费还多了一些,一起递到阿婆手上,“阿婆,你对镇上熟悉些,我想问问我这生意摆在哪里比较好。”
阿婆眼睛一瞥铜钱,飞快数过,接着施施然收起,“前面右转的第三个街道,那里位置好还有衙门看守,只要交十铜钱当作摊位费就行,若是还想搭车回去,酉时三刻来这里等我。”
李玉竹道了谢。
出发的时候还是清晨,现在已经太阳已经快悬挂在正中央,一阵阵的热气烘得人汗流浃背。
李玉竹按照阿婆指的路找到一个摊位,交了十铜钱的摊位费,又花了一枚铜钱从就近的店铺买了一桶井水。
周围的摊贩原本还探头打量,看到她另一个木桶里装的是茶水后立马没了兴趣。
果然是新来的,来这里卖茶水。
这东西兜里没钱的人根本不会买,兜里有钱的人不会来地摊买,人家大可去茶楼休息品茗。
而他们的摊位上卖的都是手工艺品,书画典籍,新鲜蔬果和家禽家畜,没一个摊位卖吃喝,
因为夏日食欲不振,聪明的商贩早就换了东西卖。
如今来了个卖茶水的,许多商贩都偷笑,等着看她一碗茶水都卖不出去,狼狈回家。
李玉竹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平静地在桶里将硝石和井水混合,再将装着薄荷茶的小碗放进去。
她今天专门挑了个大木桶带出来,昨天自制了一个木架放在里面,一次能放下去五个小碗,然后等待。
周围的商贩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看了一会儿后就失去了兴趣,专注自己的生意。
等到茶水变得冰凉,李玉竹端出一碗,手中冰凉的茶碗遇到炎热的空气,瞬间凝出一滴滴水珠,挂在茶碗外壁。
她饮下一口薄荷凉茶后,干咳的喉咙瞬间浸透冰凉,舒爽地叹了口气。
太阳下正步履匆匆路过的一位女郎,看到后鬼使神差地觉得喉咙干渴,走到李玉竹的摊位前,
“一碗茶多少钱?”
她想着如果超过两个铜板,立刻甩袖走人。
谁料对方说,“女郎您是今天第一位客人,这一碗当我送您。”
那女郎听到这话,高兴于自己捡了个便宜,道,“那给我来上一碗,若是不错,我天天来你这买茶喝。”
话虽这么说,但她喝一碗茶解渴后,绝对不会再花钱来第二碗,至于天天来更是随口的客气话。
李玉竹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看得出对方只有占便宜的心思,但她只怕对方不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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