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吞下丹药，一股清凉之意涌进全身，她惊讶地发现，体内躁动的妖气果然平息了，连伤口都愈合了不少，她像个真正的人族女孩似的。

“这丹药……不是普通的抑制妖气的丹药吧。”

谢云归只是慢悠悠的回答道

“人与妖本来就不同，你我吃下有差别很正常。”

白栀撇了下嘴

“知道了，老是装作一副说教的样子。”

“对了，你说你叫什么？”

谢云归转头看向白栀。

“我姓白，单名一个栀，师父跟我说，我父亲母亲觉得我像刚开花的白栀花一样纯洁无瑕，便给我取名白栀。”

“那你呢，小将军，你叫什么。”

谢云归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

“谢云归”

“你就是谢云归？”白栀惊呼出声。

谢云归此时却向白栀贴近

“我就是谢云归，你们妖族总说我噬妖无数，那把云归剑更是沾满妖血，如今知道了，你不怕？”

盯着谢云归的眼睛，白栀竟有些胆气上来。

“不怕，你要是想杀我，早就在城外那片树林里杀了，为何还要把我带回来为我治伤。”

微风透过纸窗的缝隙，将桌上的烛火吹灭。

谢云归抬手捏住白栀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

“若我现在就要杀你，你怕吗。”

白栀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却依然倔强地仰着头

"那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也好，我师父已魂飞魄散，我在这世上早已了无牵挂，说不定在那黄泉路上还能碰到师父。”

谢云归的手突然收紧，却在触及她脖颈的瞬间转为轻柔。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亮他指尖的颤抖。

“你这妖女倒是勇敢”

谢云归说着松开手，一滴血顺着他的手正好滴落。

“你流血了？”

白栀捧起谢云归的手。

“又没有暗器伤你，为何伤口会这么深。”

看着白栀担心的神色，谢云归轻咳一声收回手。

“小伤而已，每次云归剑饮妖血，我这手臂上便会因剑气而多一道伤疤，剑上沾满冤魂，便是上天都看不下去，给我惩罚。”

“把手给我”白栀命令谢云归。

看谢云归不为所动，白栀有些急了，一把拉起他的手，白栀将手掌覆在谢云归的伤口处，一股暖意瞬间涌入他的身体。

白栀将手掌打开后，谢云归的伤口也随之消失。

“那晚我受伤后，师父在我手心施了法，我的伤才得以愈合。”

谢云归怔怔地望着手上愈合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缓缓卷起另一只手的衣袖，露出密密麻麻的伤口。

“你能治云归剑的剑气所导致的伤口，那这些呢，你也能治吗。”

白栀愣了愣，随后便从眉心取出一缕灵气，化为灵丹握在手心，灵力渗入手掌中，轻轻覆在谢云归那满是伤痕的手臂上。她手心泛出一缕缕淡粉色雾气，如同初绽的栀子花瓣。

谢云归察觉到什么，想抽开手，可白栀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怎么都抽不开。

“你在消耗自己的妖力为我疗伤？”

白栀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仍然不肯松手。她闭着眼睛，好似在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紧皱。

“为何触碰到这些伤口时，眼前浮现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白栀的眼前浮现出一片血色战场。无数妖类在哀嚎中倒下，一道白色光芒从天而降，光芒消失后，一只九尾狐幻化成人形出现在战场中，坐在城墙上的钦天监长老惊呼出声。

“是万妖之主白泠”

于是下令一定活捉九尾狐妖，若以她的妖丹逆转天命，人族这百年被欺压的命运一定会有所逆转。

随后又出现了那看不清脸的男子手持云归剑刺死九尾狐的场景。

画面一转，竟是当年的男婴，男婴身边围绕着一圈黑烟，跟谢云宸腰间的噬魂铃散发出的一模一样。

白栀猛然睁开眼，才察觉到谢云归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白栀大口呼吸着空气，在谢云归眼里，就像是看到了令人恐惧的东西。

“你怎么了？”

白栀回过神，看向谢云归，只是摇摇头对着他说道

“没事，只是伤口太重，有些消耗灵力。”

看着谢云归手臂上的伤口只愈合了一半，白栀苦笑着。

“看来，我也不是这云归剑的对手。”

谢云归凝视着白栀苍白的脸色，眉头紧锁。

“你知道，我手上妖命无数，手上的伤更是因为屠妖所致，为何还要医我。”

白栀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以噬魂为乐的人，我感受到了你内心的挣扎，你可以答应我……以后不再屠妖了？可以吗？”

白栀抬起头盯着谢云归，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悲伤。

谢云归的喉结微微滚动，他凝视着白栀那双泛着血色的妖瞳，这双瞳孔竟让他感受到令他心碎的哀求，他缓缓抬起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停住了。

“我去让丫鬟替你拿一身衣衫，若是再让锁妖铃感受到你身上的妖气，我也帮不了不了你了。”

谢云归没再说话，只是留下这句转身离开了房屋。

皇殿内

“陛下，臣已经发现了万妖之女的后代，其妖丹可有逆转天命之效，再给臣一点时间，臣必定会捉住那妖女，将其妖丹献给陛下。”

嘉平帝端坐龙椅，冷眼睨着跪在阶下献殷勤的谢云宸，寒声道

“当年万妖之主被谢丞相一剑丧命，妖丹当场消散，如今竟然寻到了万妖之女，派钦天监的人去便是。”

“陛下，臣愿随钦天监捉拿万妖之女。”

“万妖之女？”大殿口传来不速之客的声音。

“郡王？”

嘉平帝话音刚落，郡王缓缓跪在谢云宸身边，向嘉平帝行礼。

“儿臣未打招呼私自前来，望父皇恕罪。”

嘉平帝示意郡王起身。

“儿臣听闻寻到万妖之女的气息，正好儿臣幼时在钦天监学习过一段时间，对捉妖略知一二，可否让儿臣带着钦天监的人去捉拿那万妖之女。”

嘉平帝眯起眼睛，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朕记得，你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郡王微微一笑，腰间的玉佩散发着青光。

"儿臣近日翻阅古籍，发现万妖之血不仅能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也可解父皇因批阅奏折而落下多年的顽疾。"

“好好，竟是为了朕，那便派你去吧。”

一旁的谢云归听到捕捉万妖之女的任务给了郡王，想要再祈求一下，可嘉平帝只是让他回去，如果郡王有需要就让谢云宸随着他。

郡王楚玄明深受嘉平帝喜爱，以此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后来嘉平帝封亲王楚玄景为太子，楚玄明因此记恨上嘉平帝。他心狠手辣，总以各种理由将服侍他的丫鬟斩杀，平常以杀人为乐，谢云宸当然知道惹不起，只能将怨言咽回肚中。

白栀换上侍女送来的衣裙，淡紫色的纱裙将她的皮肤衬的白皙透亮，她眉如远山含黛，眼尾微微上挑，一双妖瞳在暗处泛着淡淡的血色光华，就如沉浸在清泉中的红色水晶。左眼角下生着一颗极小的朱砂痣，更加衬得她娇小玲珑。

白栀站在铜镜前，指尖轻轻拂过眼角的朱砂痣。镜中少女紫衣翩然，若不看那双泛出血色的妖瞳，倒与那寻常人族闺秀没什么区别。

“若我真是人就好了。”

白栀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门外人敲了好几下她才反应过来。

“白小姐，少爷命我来为你梳妆打扮。”

门外侍女得到批准后推开门走进屋内，白栀也顺势坐到铜镜前，侍女手持银梳为白栀盘发。

“谢公子为何要让你为我梳妆？”

“回小姐，我家少爷还托我与你知会一声，他在外面等你。”

白栀点点头。乖乖的让侍女给自己涂上胭脂。

一切完毕后，白栀让侍女退下，指尖泛出一丝白色烟雾。白烟抚过她的眼睛，再睁眼时，那双妖瞳已褪去血色，化作幽深黑眸。

再次看向铜镜，镜中的少女黑眸如水，唇上一点朱砂色衬得肤若凝脂。白栀轻轻抚过侍女为她绾起的发髻，发间一支银簪坠着的珍珠正巧垂在眼角那颗朱砂痣旁，这下真的与外面那些官家小姐别无二致。

白栀打开门，见院中无人，提着纱裙走出屋子，天色已晚，这门外也没多少烛灯，想着就算出去了也不会有人注意。

“姑娘，这是要去哪。”

寂静的夜晚忽然传出那天腰系噬魂铃之人的声音。

谢云宸提着灯笼向白栀走近。

“我怎么没在府内见过姑娘？”

“回公子，我出城采草药时迷了路，被谢云归谢公子所救，见我晕过去，便把我带回了府。”

“哦？我昨夜明明只看到大哥提着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回来，怎么？这兔子难不成还能成精了？”

谢云宸突然掐住白栀的脖子，白栀的伪装瞬间破碎，妖瞳在黑暗中迸出血色光芒。

“妖孽，你以为将妖气抑制住我就不知道你是妖吗？我大哥心慈，可惜我不是。”

“你就不怕……你大哥回来责怪你吗？”

谢云宸冷哼一声，掐着白栀的手慢慢收紧。

“一只妖物的命罢了，没了就没了。”

指甲刺入脖颈，妖血顺着白栀苍白的肌肤蜿蜒而下，妖血散发出的妖气使得谢云宸腰间的锁妖铃发出声响。

“呵，你这妖女还真是卑鄙，你到底给我大哥吃了什么**药，他竟如此护着你。”

只听一声巨响，谢云宸腰间的锁妖铃早已碎成渣掉落到地上。锁妖铃炸裂的刹那，谢云归的剑锋已横在两人之间。

“云宸，你为何突然闯进我府内。”

“大哥，你竟然将这妖女留在家中，你可知道与妖孽沾上关系的有什么后果。”

“我的事，你不用管。”

说完，谢云归转身抱起白栀走了。

白栀慢慢恢复意识，惊醒后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当她缓过神时，便看到自己在马车里，谢云归就坐在自己身边。

“我们要去哪。”

“你身上妖气太重，普通丹药压制不了多久，得去青幽林寻一丝灵渊潭水，就能把你体内的妖气完全遮掩住。”

“可现在谢二公子已知晓我的身份。”

谢云归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若是现在将你的身份说出去，谢家的名誉就毁了，他有分寸。只不过你可要小心，他定会在某一天前来取你性命。”

白栀这才感到害怕。

“你们谢家都这么讨厌妖，为什么你还要救我？你跟我说实话。”

谢云归叹口气

“我心中总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我不能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