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话说昆仑山玉虚宫掌管阐教道法的元始天尊,门下十二弟子犯了红尘劫数,杀身之祸将至,因此玉虚宫暂停**;又因昊天上帝命十二仙首称臣,于是阐教、截教、人道三教共同商议,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成神之位,又分为八部:上四部为雷、火、瘟、斗,下四部为群星列宿、三山五岳、步雨兴云、善恶之神。此时商汤王朝气数将尽,周室即将兴起;又恰逢神仙们的杀劫,元始天尊主持封神,姜子牙将享有将相之福,这都是命中注定,并非偶然。

敖丙在阴司暗室之内,日复一日地等待,盼望能有东海的音讯。这些时日里,敖丙有时也从小窗望见黑白无常带人经过,先后不过寥寥几人,皆是大臣、王公的样子。但凡他们经过,敖丙总要向黑白无常询问有无东海的音讯,一次次皆是失望。

地府中暗无天日,敖丙也不知外面世界过了多久,他渐渐灰心,他暗想,如今这世上怕是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了,或许,只有这位跟他一同关在暗室的妇人。

再说哪吒尊燃灯道人之命,回了乾元山师父的洞府,心下仍是忿忿不平,怒气难消,无奈李靖身带玲珑宝塔,哪吒也无可奈何。

他胸中气闷,整日坐在洞前向西望空,西天之上,落日熔金,余晖轻洒,万物似披佛光袈裟,静谧祥和,尘心在这温柔暮色里,渐渐沉静,归于空灵。

哪吒忽感尘心涤荡,恍入缥缈仙丘,一时间他猛然想起了什么。

西天,佛祖。

他猛地起身,如离弦之箭般向西天飞去。

金霞童子见了,不知何故,忙报太乙真人:“师兄不知何故,突然朝着西天飞去了。”

太乙真人听罢忙追出洞外,叫道:“哪吒!你肉身刚刚成型,还需依赖我道法加持,不可走得太远,否则。。。”

哪吒哪里还能听得进去,恍然间不见了踪影。

哪吒一路不停歇,一口气奔至西天灵山,去寻如来佛祖。到了西天时,身体已然虚浮。此地远离东土,道法未至,是以太乙真人的道法未能继续护持,他肉身刚成型不久,本应回山修行,加以巩固,如今拼着这口气来到灵山,只剩了一缕魂魄和虚浮的形影。

如来佛祖正在妙法莲华殿与众佛**,忽一人飘杳而至,喊着:“佛祖救我。”

佛祖转头一看,道:“原来是哪吒啊。”

哪吒倒身下拜,道:“佛祖,我是哪吒。”

佛祖道:“哪吒,你在东土受了许多磋磨。”

哪吒起身望着佛祖,眼中含泪,身上掉出一粒金丹,乃是太乙真人用来为他重塑肉身用的,如今掉落,肉身无所倚仗,即将消于无形。

佛祖道:“你随我来。”

遂带哪吒来到殿前莲池旁,佛祖伸手摘下碧藕作骨,又摘下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真言,哪吒形神渐渐复原。

哪吒拜谢过佛祖,佛祖令哪吒回东土,哪吒道:“不愿回去,愿为佛祖护法。”

佛祖道:“你在东土还有未尽之事,你可知李靖乃是你父亲毗沙门天王转世,你须放下仇怨,好好与他一道建功立业。”

哪吒道:“我在来灵山的路上,前世之事已全然想起,毗沙门天王虽为我父王,但李靖不是,我剔骨削肉还了他血脉,哪吒已经没有父亲。”

佛祖道:“你说你没有父亲,你便认我为父。李靖身上的玲珑宝塔,乃是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是我让燃灯佛拿去化解你父子冤仇的,塔上层层有佛,艳艳光明,见塔如见我。”

哪吒心服,拜了佛祖,复回了东土。从此在乾元山金光洞潜心修行,等待姜子牙下山,辅周伐纣。

大周十三年三月十五,姜子牙金台拜将,封神大战正式开启。

自从封神大战开启,黑白无常带往阴司的人逐渐增多。一日,敖丙听得黑白无常路过望乡台暗室外时议论道:

“这封神大战一开启,每日战死的亡灵不计其数,封神榜上有名的也人数激增,普通亡灵已经给地府带来很重的负担了,阎君要审,判官要判,地狱要罚,还要发配往六道轮回。这本是我府分内之事,遇上连年征战也是免不了的,可阎君还与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做什么交易,收容封神榜上的亡灵,直至大战结束。须知,这些魂魄是不能下地狱的,地府哪有这么多好去处收容关押他们,你看看那野**、恶狗岭、金鸡山都住上人,让这些日后的神祗跟一群畜生关在一起。。。”

“别抱怨啦,府君已经去交涉此事了,我听说,给了姜子牙一个什么百灵幡,以后大战中战死要封神的魂魄,直接用百灵幡收了往封神台去,不必在我司中转了。”

“这还差不多,不然我们地府真是塞不下了。”

敖丙听到这里,忍不住又跑到小窗前喊道:“二位阴差,请留步。”

白无常停下来回头看他,道:“三殿下,有何事啊?”

敖丙不死心地问道:“我东海可有音讯?”

白无常仍是面色和善地对他答道:“没有。”

黑无常一如既往地铁青着脸,不愿搭理他。

敖丙追问道:“这么长时间了,真就音讯全无?”

黑无常终于忍无可忍,头一回破天荒对他说道:“没有音讯,以后也不会有,我地府与东海多年来未曾互通过音讯,你就不必再做无谓的期盼了。”

敖丙双手掰着窗上的木条,激愤地喊道:“既如此,你们为何要抓我来?放我回东海吧!”

“这怕是不行,三殿下,”白无常仍旧和颜悦色道,“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谁叫你封神榜上有名呢,好好在这里安心等着封神罢。”

敖丙彻底绝望了。

“等等。”敖丙又喊道。

“还有何事啊,三殿下?”白无常道。

“那孩子的魂魄何在?我想见他一见。”敖丙道。

“什么孩子?哦,你说打死你的那孩子?”白无常反问道,“人家乃是玉虚宫宝物灵珠子转世投胎,死后魂魄岂会来地府?

“不在地府?那在哪里?“敖丙茫然问道。

“在哪里?”白无常讥笑道,“我等如何会知道?人家师父是玉虚十二仙太乙真人,魂魄岂是我等可以去拿的?”

什么灵珠子?什么玉虚十二仙?敖丙越听越糊涂,他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天真地以为,那恶童的魂魄会在地狱受苦。

“实话告诉你吧,他已经被他师父复活,乃是姜子牙伐纣的先锋官,责任重大,岂是我等能过问?”黑无常道。

复活?原来人死还可以复活?

原来在这个世间,杀人不用偿命,人死还可以复活。

敖丙再也没有问什么,呆愣地回到那个属于他的角落,如同一尊雕像般静坐在那里。

原本一直如雕像般的那位妇人,如今见了这副情形,倒站了起来,朝着敖丙走了两步,缓缓道:“孩子啊。”

敖丙抬起头,望着她。只见她身着玄色绣金凤纹长袍曳地,玉冠高耸缀明珠,腰束九孔玲珑玉带,足蹬朱色云纹履,端庄华贵不似凡人,正是,神色静穆眸含霜,身姿端雅显尊荣。烛火昏暗,走近了,敖丙才看见,她一只眼眶中一片黑洞,垂着血泪,没有眼珠。

敖丙听她唤自己“孩子”,才想起自己身为龙族,虽化身成个成年男子的模样,其实这一世才活了不过十载,当真是个孩子。

敖丙近看那妇人的打扮,回想起之前路过的魂魄,问道:“莫非您是。。。”

“我是纣王的姜王后。”那妇人道。

敖丙起身,对她施了个礼。

姜王后回礼,道:“这些日子,我已知晓你是东海龙君三太子,苦于未能归家。但封神大战已开,封神榜已定,皆是天命,不可违背。姜子牙乃是我前世亲属,故此受托付得以优待,今就等封神大战结束,你我皆可封神,各归神位,到时,不必再受这地府拘束,总有与家人相见之日。”

她如此宽言好语,敖丙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至少,还不是全无希望,也许只能等着封神了。

姜王后见他还是满面愁容,便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递给了敖丙。这卷轴乃是姜子牙拓写,在姜王后受冤来阴司时托人交与她,令她安心。

敖丙打开一看,上书“封神榜”,翻看一番,果然看到:太阴星——姜王后。他一行行找去,终于在后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华盖星——敖丙。

公元前1046年,商纣王朝灭亡,封神大战结束。

灭商成功后,姜子牙并未急于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心系封神大事。他深知,商周大战中阵亡的忠臣孝子、逢劫神仙,魂魄无依,需早日封神以安其位。于是,他向武王请辞,驾土遁前往昆仑山玉虚宫,拜见师尊元始天尊,恳请玉虚敕命,以封众神。元始天尊应允,并赐予他封神符册。

姜子牙捧符册返回西岐,登上封神台,开始封神大典。他宣读元始天尊诰文,依劫运轻重、资格上下,封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分八部:上四部为雷、火、瘟、斗,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掌雷部,南方三气火德星君罗宣领火部,瘟篁昊天大帝吕岳辖瘟部,北极紫气之尊金灵圣母统斗部;下四部为群星列宿、三山五岳、布雨兴云、善恶之神,黄飞虎等五岳大帝镇山岳,雷部二十四天君、火部五正神、瘟部六正神等各司其职,共同维护天地秩序,纠察人间善恶。

封神名单中,既有忠勇报国的黄飞虎、黄天化等,也有法力高强的闻太师、罗宣等,还有因一念之差而遭劫的截教门人。大战中丧生的魂魄在此等候,一一上前受封,叩首谢恩,出台去了。羁押在阴司的姜王后等人也由阴差带领,往封神台而来。

来时途中,比干、黄贵妃等商朝旧臣见了姜王后,不胜欢喜,而敖丙也见到了羁押在阴司别处的李艮。

“李艮!”敖丙多时未见亲人,见到李艮,不觉悲喜交加。

“小殿下!”李艮也哽咽难言。

“小殿下,我是青蟾啊。”李艮直勾勾地望着敖丙,没头没尾地道出一句。

“青蟾?什么青蟾?”敖丙不解地问,想是李艮被关押得太久,精神恍惚了,便宽慰他道,“如此便好了,等你我都封了神,我们就去东海找我父王。”

“姜王后给我看过封神榜,你受封为‘大祸星’,听上去好像有些不吉,呵呵,无妨,能回东海就好。” 敖丙终于褪去愁容,满怀期待道。

敖丙不知道“华盖星”司管何职,他不在意,他只想封神后回东海,作为神祗,他也只善于兴云步雨而已。

诸亡魂一一受封结束,敖丙知道“华盖星”排在后面,只是个小职,更不用说李艮那个,因此站立在后耐心等待。

太公终于念到下四部之“群星列宿”,“华盖星”属于周天星宿,故归于此部,只听得各星宿神一一分配,待到“华盖星”时,却不是敖丙,而是张定。

敖丙惊惶抬头,不解地望向姜子牙。

不仅如此,李艮的“大祸星”之位也归了别人,并非李艮。

敖丙当是姜王后的封神榜有所出入,遂耐心等待直到三百六十五路诸神全部受封完毕,还是没有他和李艮。

所有魂魄一一受封离去,封神台上只剩下了他和李艮。

敖丙朝着姜子牙大喊道:“丞相!姜丞相!”

姜子牙正要下台,听得下面有人喊他,踟蹰一下,往下望去。

“我是敖丙!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

下面那魂魄声嘶力竭地喊道。

姜子牙走过来一看,道:“是敖丙啊,你怎么还在这里?”

敖丙抓着姜子牙的衣袖,问道:“明明我才是华盖星,为何换了人?”

姜子牙愣了一下,道:“是姜王后吧,她给你看了封神榜。我偷偷拓写一份封神榜,本是念她死得凄楚,魂魄难安,给她安心之用。没想到竟与你看了,也罢,姜王后给你看的确是真的封神榜,并无差错。不过,后来有人向天尊进言,说你与李艮本就是天庭敕封的正神,不该再次封神,因而天尊修改了封神榜。”

敖丙一时竟无语反驳。姜子牙心道,天尊有命,莫敢不从,与敖丙、李艮二人,他也无法解释,况且那张定,从未参与封神大战,不知何路人马,也能就此封神,实为不公。

敖丙茫然道:“不封神也罢,那姜丞相,我与李艮,只剩下一缕魂魄,该往何处去呢?”

李艮上前拉住敖丙道:“小殿下,莫听这老道胡言,你我本该封神,若是不封神,如何回得东海?”

姜子牙道:“你二人既从阴司而来,还当回阴司去,问过阎君,再做处置。”

敖丙看看李艮,李艮仍愤愤不平,二人犹豫不定。

姜子牙又道:“你们两缕游魂,若无招魂幡,能去得哪里?走不出三里地,魂都散了,或成为孤魂野鬼,见不得世人。阴间之事,始终得经由冥界定夺。”

敖丙听后,道:“也只能如此了。”遂听了姜子牙的,由阴差领着,又回了阴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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