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爵士乐的鼓点听得人心躁动。
后视镜里,年轻男人戴着蓝牙耳机。他一手夹烟撑在窗外,弹出的火星都透着几丝张扬。
“我说——姓骆的!
这都几年了,你还知道回来!”
耳机里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痛。
“没大没小的——”
骆枫一手打着方向盘,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墨镜下似剑的眉微微挑起。
“爸爸这不是怕你想我,勉为其难回趟国。”
“你少贫——我可听说了你这回多半是被逼回来的。你妈都要把周茵就是你家准儿媳这事儿昭告天下——”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骆枫敛了笑意,表情似有些不耐。手中的烟头抛出,在空中勾勒出一丝银色的弧度。
“行行行……是我嘴欠……有时间出来喝酒,我这儿还有手术呢,先挂了啊。”
熄灭的烟头没入扬起的沙尘中,在后视镜里凝成一个模糊的点。黑色的迈凯伦碾过柏油路面,向着市区疾驰而去。
“砰——”
骆枫甩上车门,大步走进那栋他多年不见的别墅。这栋别墅矗立在繁华的市中心,地段位置都是最好,配得上骆家在燕京的地位。
“妈——”
明亮空荡的别墅里无人回答。
骆枫仰头,顶了顶上颚,凭记忆走上二楼。
“爸——您在书房里吗,我——”
“咔哒——”
棕榈色的门后是一个约摸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身量清瘦,搭在门把上的手指根根修长,白得晃眼,隐约能瞧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这是——?
骆枫眯起眼睛。
“骆总要我来这里送份文件,他不在书房里,人应该是在学校。”
骆总也就是骆枫的父亲骆宗阳,早年专心于集团的各项事务,后来却改了性子,痴迷学法,考上了R大的法硕,后来还发表了几篇极具学术研究价值的论文,荣获法学博士的学位,如今是一名颇有名气的教授,家族集团的各项事务他一律外包,人自然是长年待在学校里。
年轻人说完正欲走,二楼的主卧门开了。
出来的是个约莫四十岁的贵妇人,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那颗祖母绿,笑着走过来。
“回来了?”
骆枫抬头瞧见他母亲,没了其他心思,随意应了一声。
梅漫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己刚回国的儿子,转头又挂上完美无缺的笑容。
“小云呐,在宗阳书房里忙活这么半天也累了,工作也要注意身体,今天也不早了,就先回去吧。”
“骆夫人说的是,我就先告辞——”
骆枫杵在一旁突然开口:“等等——外边儿没停其他车啊,你想怎么走?”
年轻人内心估计有些无语,否则一直带着微笑的嘴角也不会突然不笑了。
“……骆先生,我才大四,还没能力买车,坐公交来的。先告辞。”
“坐公交多危险呐——”,骆枫一手揽过人的肩,半推着带人下了二楼:“你知道么,这一带其实治安特别不好,坐公交打车都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骆枫一边说一边带着人往门口走,全然不顾他母亲脸上快要僵硬的笑容。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像要永远锁住这栋房子。梅漫姝抱臂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久久地看着门口。
这座城市迎来属于它的夜晚。
骆枫开车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之中。他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调整了下前视镜。刚好能看到副驾上的人正出神地盯着窗外。车内昏黄的灯光在他鼻梁上流动、跳跃,仿佛由象牙雕铸成的白玉旁投射出一道阴影,流光在那里打着转。眼睫随车辆的行驶微微颤动,线条稍显凌厉的下颌隐没在黑暗中。
“我——”骆枫刚要开口打破车内的宁静。
“骆先生消息真是灵通,人刚回国,就知道家门口治安不好。要不改天给您介绍个治安好点的房子,这样骆总和骆夫人住得也安心。”年轻人话里有些讽刺某人刚刚借口太过拙劣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刚回国?”
“…………”
“我叫骆枫,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此人用他惯常视尴尬气氛而不见的死皮赖脸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褚云。”嘴里吐出两个字,身边的人不再开口。
“褚云……这名字好啊——哪个褚,楚河汉界的楚?”
“褚渊的褚。”年轻人的眼神没有离开窗外分毫。
车内有一瞬的沉默。
“南朝的那个褚渊?”
褚云这才看了眼正在开车的男人。
“所以,你怎么知道我刚回国的?”骆枫还是很坚持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是和骆夫人闲聊的时候提过一嘴。”
骆枫有些烦躁的顶了顶腮帮子,抓了下能帮自己增高几厘米的头发,显然还想扯点什么别的,但车子已经打着转向灯驶向了今天的目的地——这个地段最便宜落后的小区。
“谢谢您今天送我。褚云清脆的声音仿佛带着缕缕幽香钻进人的脑髓。
骆枫脑子一热,赶在人下车的前一秒擒住了对方的手。
——这还是今晚第一次正视这张脸。
骆枫不由得呼吸一窒。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年纪这么轻,就长得这么……漂亮的人。
只能用漂亮来形容。
眉眼间似如水墨点出来的般。皮肤很白,有些失了血色,几缕黑发贴在额前,整张脸的五官比例标准得不像话。只是——
这张脸上略微出现了些抽搐的神情。
“骆先生,您——”褚云尽量平复自己的声线。
偏生来人嘴角还擒着几分彬彬有礼的微笑。
“哦,我就问问你……现在是在我家公司实习?”
褚云万年不变的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点了点头。大概是被眼前这个男人有些越界的行径给雷到了。
青年人身体独有的清香钻进人鼻子里。骆枫想这人身上是不是喷了香水,要不然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褚云打开。
“我只当骆先生是刚回国,还不太习惯中国的社交礼仪。”他微笑着后退,迅速向车外走去。
手中冰凉的触感消失。骆枫看着褚云走进无边的夜色中。
秋季夜晚的风冷的有些张狂。少年人瘦削的身影裹在寒风里显得单薄。不远处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着,灯下有些枯黄的叶被秋风扫过发出飒飒的响声。
“我叫骆枫。云帆枫树林的枫——下次见别忘记。”
骆枫在褚云看不见的身后靠着车门挥臂喊道。
年轻人身子只是略微僵直了一瞬,随即又裹挟着寒风向前走去。
“砰——”
骆枫随意地关上门。
“谁让你多事去送一趟的?”梅漫姝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
骆枫眉心直跳,一手按着头道:“你也好意思让一学生大晚上坐公交回家。”
“不然呢?”她冷冷道:“这世上这么多穷人,难不成我还得一个个怜惜?我看你就是出国几年翅膀硬了!”
“……没有。”骆枫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
“不说这个——”梅漫姝不耐烦地拢了拢头发,挑剔的目光扫过玄关处的人:“周家的意思你应该都知道了吧。我安排了小茵明天晚上和你在云顶轩,你们两个好好吃餐饭,也把正事儿谈一谈——”
“妈——我都多少年没和周茵见过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愿意。”
“怎么就不愿意…!”梅漫姝声音猛地拔高了几个度,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儿子不在和过去一样对她唯命是从,今天晚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已经让她忍耐到了极限。
“小茵知书达礼,我看死犟的人是你才对,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过几天让你爸回来管!”
梅漫姝提着衣摆咚咚咚地上了楼,砰地关上房门。
褚云有些疲惫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他的房间很小,但很整洁,与客厅里的杂乱狼藉截然不同。
“哟,大少爷还知道回来。”客厅香烟啤酒瓶的垃圾堆里猛然长出来个人,也难怪褚云进门时没注意。
“滚出去——你也配待在这儿?”褚云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心里对他这个血缘上的亲生父亲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哎——别急呀”,褚宏昌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你也不问问你妈去哪了?”
没等他得意几秒钟,一个酒瓶子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褚云看着身量清瘦,但打起人来那手劲可是要命的。他揪过褚宏昌油腻的衣领,一手把人从垃圾堆里提起来,转身就把人脑袋往墙上撞。
“咚——!”
其实褚云是收了力的,不然就不会只是见血这么简单了。
“你把我妈弄哪去了!”他声音有些发抖。
褚宏昌不愧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满脑子都是血还笑得出来。他就着这个姿势费力地从裤兜里抽出一张黑色的房卡。
“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可别浪费了——去陪一晚,你大爷我这两年的吃穿就不愁——”
“啪——!”
他话音还没落下,褚云先给了他一巴掌。
“怎么?又想进局子了?”
褚宏昌已经被这一巴掌打得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就要还手,但一想到他明天还要靠这便宜儿子发财,就又忍住了。
“你不去——你妈现在就会被人扒了。”褚宏昌有些癫狂的笑起来:“你现在报警啊!看警察能不能现在就找到她!”
褚云松了手,他看着像条狗一样跌在地上的褚宏昌,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垃圾。
“地址给我。”
[让我康康]写的怎么样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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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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