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飞行考核

模拟机训练中心的走廊像条金属甬道，两侧的隔音门紧闭，只有电子屏显示着“考核中”的红色字样。苏清和站在3号模拟机门口，手心的汗把飞行日志纸都濡湿了一角。玻璃倒影里，他的领带又系歪了，温莎结斜在锁骨旁，像个紧张到失语的标点符号。

“清和哥，别紧张啊！”林墨抱着一摞文件跑过来，头发上还沾着模拟机里掉的彩纸屑，“我刚才看见考官了，是张老头！他最喜欢挑副驾的刺了！”

苏清和的心跳瞬间漏了两拍。张考官以毒舌闻名，去年曾把一个资深副驾骂到在模拟机里哭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想把领带扯正，手指却抖得像筛糠。

“慌什么？”一只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雪松须后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不就是个考核吗？”

苏清和猛地回头，撞进陆峯含笑的眼睛里。对方刚结束飞行，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机长制服，肩章上的金杠在顶灯下发亮，像某种安定心神的符咒。

“陆机长……”苏清和的声音有点发紧，“我……”

“叫我陆峯。”陆峯挑眉，突然伸手捏住他的后颈。温热的指尖隔着衬衫布料按在他紧张到僵硬的肌肉上，轻轻揉了揉，“你看你，脖子硬得像块铁板。”

苏清和像被烫到一样瑟缩了一下，后颈的皮肤却在他掌心下慢慢放松。周围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林墨更是夸张地捂住嘴，假装被闪到眼睛。

“陆峯，”苏清和压低声音，“考官在里面……”

“知道。”陆峯松开手，却故意在他后颈捏了最后一下，“怕什么？有我在。”

他凑近苏清和耳边，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当我在你身边，闭着眼都能过。”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苏清和感觉一股热流从后颈窜到头顶，刚才的紧张感居然真的散了些。他瞪了陆峯一眼，却发现对方眼里的认真盖过了戏谑。

“下一位，苏清和。”模拟机的门开了，张考官探出头，镜片后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上下打量他，“准备好了吗？”

“准、准备好了。”苏清和深吸一口气，走进模拟机舱。

陆峯靠在门外，看着苏清和僵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林墨凑过来，压低声音：“陆机长，你刚才那招‘捏后颈杀’也太绝了吧？清和哥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小孩子别乱看。”陆峯敲了敲他的脑袋，目光却没离开模拟机的观察窗。

模拟机内，苏清和坐在副驾位，手心依旧冒汗。张考官坐在机长位，面无表情地启动程序：“本场考核科目：恶劣天气下的复飞程序，以及……单发失效后的紧急处置。”

苏清和的心一沉。这两个都是高难度科目，尤其是单发失效，上次模拟机训练他就因为紧张差点操作失误。

“别紧张，”张考官似乎看出了他的僵硬，“正常操作。”

模拟机开始运行，屏幕上的飞机滑向跑道。苏清和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陆峯教他的步骤。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峯发来的微信：

“别怕，当我在你旁边。”

苏清和一愣，差点笑出来。这算什么？场外作弊吗？他迅速把手机塞回口袋，集中精神报出速度：“80节，正常。V1，抬轮！”

飞机冲上天空，突然遭遇强气流，模拟机剧烈颠簸。张考官冷冷地说：“右侧引擎失效，执行紧急程序。”

苏清和心脏狂跳，手指在按钮上有些发抖。就在他即将按错灭火瓶按钮时，脑海里突然闪过陆峯的声音：“别慌，先收油门，再调整配平。”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陆峯教的步骤操作：“收油门，确认灭火瓶释放……调整配平，保持航向330……”

张考官没说话，只是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苏清和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模拟机外，陆峯盯着观察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墙壁。林墨紧张地问：“陆机长，清和哥能过吗？我看他刚才手都抖了！”

“放心，”陆峯挑眉，“有我教的，错不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张考官发来的消息：“小子，你教的徒弟还行，就是紧张的时候爱摸后颈，跟你一个毛病。”

陆峯低笑一声，回复：“张叔，手下留情啊，他脸皮薄。”

模拟机内，苏清和刚完成单发失效处置，还没松口气，张考官又说：“前方雷暴区，能见度不足，准备复飞。”

复飞程序更加复杂，需要精准的高度和速度控制。苏清和深吸一口气，想起陆峯在模拟机里手把手教他的样子：“复飞时一定要注意俯仰角，别拉得太猛……”

他稳定住操纵杆，报出数据：“复飞推力设定，襟翼15……高度保持3000，航向090……”

张考官突然咳嗽一声：“等等，你刚才复飞时的高度保持有问题。”

苏清和心里一紧，难道哪里错了？

“应该保持3500英尺，”张考官放下记录板，“不过……”他顿了顿，“考虑到实际操作中的误差，算你合格。”

苏清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合格？”

“嗯，”张考官站起身，“技术还行，就是心理素质差点。出去吧。”

苏清和几乎是飘出模拟机舱的，直到看见陆峯靠在墙上冲他笑，才确定自己真的通过了考核。

“怎么样？”陆峯挑眉，“我说什么来着？闭着眼都能过。”

苏清和看着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刚才在模拟机里，每当他紧张到要出错时，陆峯的声音就会在脑海里响起，那些调侃和指导像安全带一样把他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谢……谢谢你。”苏清和低声说。

“谢我什么？”陆峯走近一步，“谢我教得好，还是谢我场外‘作弊’？”

苏清和脸颊发烫，刚想反驳，林墨就扑了过来：“清和哥！你通过了！张老头居然没骂你？”

“滚蛋，”陆峯踹了他一脚，“去把苏副驾的飞行箱拿来，庆祝他通过考核。”

林墨做了个鬼脸，跑开了。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陆峯看着苏清和，眼神温柔：“其实你很厉害，只是太紧张。”

苏清和低头整理领带，发现不知何时，领带已经被人系正了。他猛地抬头，对上陆峯含笑的眼睛。

“看什么？”陆峯挑眉，“我脸上有花？”

“你是不是早就跟张考官打过招呼了？”苏清和突然问。

陆峯笑了：“算是吧。不过主要还是你自己争气。”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苏清和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改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请你吃大餐，庆祝你正式成为‘合格副驾’。”

苏清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他知道，陆峯所谓的“护航”，不仅仅是场外的微信和考前的捏后颈，更是这几个月来手把手的教导，和每次飞行时那句“有我在”。

两人走到大厅，林墨捧着飞行箱跑过来，后面还跟着江翊。

“清和哥，陆机长，你们看这是谁来了！”林墨指着大厅门口。

苏清和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大学同学，现在在另一家航空公司当机长的许哲。

“清和！”许哲笑着走过来，“听说你今天考核，特意过来看看。恭喜啊！”

苏清和笑着跟他握手：“谢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正好飞这边，”许哲说着，目光落在陆峯身上，“这位就是陆峯机长吧？久仰大名。”

陆峯挑眉，伸手跟他握了握，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许机长客气了。”

苏清和没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还在跟许哲聊大学时的趣事。陆峯站在旁边，看着苏清和难得放松的笑脸，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发现自己很不喜欢许哲看苏清和的眼神，那是一种老朋友的熟稔，让他莫名地想把苏清和藏起来。

“说起来，清和大学时就特别厉害，”许哲笑着说，“我们那时候模拟机训练，他总是第一个通过……”

“是吗？”陆峯打断他，语气轻松，“不过现在嘛，还是跟我搭档后进步最大。”

苏清和脸颊发烫，瞪了陆峯一眼。许哲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是，陆机长教得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墨赶紧打圆场：“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快去吃饭吧！我都饿扁了！”

一行人走向餐厅，陆峯故意放慢脚步，等苏清和走到身边，才低声说：“刚才那许机长，跟你很熟？”

苏清和点头：“大学同学。”

“哦？”陆峯挑眉，“比我还熟？”

苏清和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陆机长，你吃醋了？”

陆峯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我吃醋？怎么可能。”他凑近苏清和耳边，压低声音，“我只是觉得，我的副驾，跟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不太好。”

温热的气息再次喷在颈窝，苏清和感觉后颈的皮肤又开始发烫。他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暖暖的。

也许，有陆峯这样的“护航”，以后的飞行考核，甚至是人生的航线，都不会再那么紧张了。

而走在他身后的陆峯，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他知道，苏清和这只小兔子，就算通过了飞行考核，也永远逃不出他的掌心了。

毕竟，他可是连考官都打点好了的“专属护航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