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航安国际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在水磨石地面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图案。

苏清和穿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背着双肩包，在星巴克的队伍里慢吞吞地往前挪。

今天是他难得的休假日，原本约了大学同学在机场碰头，一起去邻市看航展，谁知对方的航班延误了，他只好先买杯咖啡打发时间。

“焦糖玛奇朵，中杯，谢谢。”他报完单，退到取餐区等待，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窗外停机坪上起起落落的飞机。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陆峯穿机长制服的样子，肩章上的金杠在阳光下发亮，像某种刻进记忆里的标志。

自从上次应急演练后，陆峯似乎变本加厉地爱“骚扰”他。

飞行时总找机会蹭他的肩，微信消息从飞行提示变成了各种“投喂”照片——今天机组餐的牛排煎老了，明天训练中心的咖啡机坏了，配图永远是他那张没什么诚意的委屈脸。

苏清和每次都红着脸回“哦”或“知道了”，手指却在屏幕上犹豫半天，删掉又重打。

“先生，您的焦糖玛奇朵。”

苏清和接过咖啡，转身想找个空位坐下，却冷不丁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温热的咖啡液晃出杯口，溅了几滴在对方深灰色的休闲外套上。

“对不起对不起！”苏清和吓了一跳，赶紧掏出纸巾去擦，“我没看见……”

“这么不小心？”头顶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清和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陆峯没穿制服，而是穿了件简单的深灰连帽卫衣，外面套着同色系的休闲外套，拉链松松地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领口。

他戴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却遮不住那双辨识度极高的眼睛，以及嘴角那抹戏谑的弧度。

“陆……陆机长？”苏清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飞行吗？”

“轮休，”陆峯挑眉，低头看了看外套上的咖啡渍，又抬眼看向他，“苏副驾这是……想用咖啡给我‘消毒’？”

“我不是故意的！”苏清和脸颊发烫，手忙脚乱地擦着，“要不……我赔你一件新的？”

“赔？”陆峯拖长了音调，身体微微前倾，雪松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怎么赔？以身相许？”

“你又胡说！”苏清和立刻后退一步，红着耳朵瞪他，“谁要……”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陆峯直起身，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一件外套而已，至于这么紧张？”

苏清和的头发被揉得有些凌乱，他下意识地抬手整理，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

他这才注意到，陆峯穿便装的样子和穿制服时截然不同。

少了那份威严挺拔，多了些随性慵懒，连眉眼间的锐利都被柔和的布料包裹起来，显得格外……亲近？

“你怎么也来机场了？”苏清和赶紧转移话题，抿了口咖啡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不是轮休吗？”

“来接个人，”陆峯耸耸肩，目光落在他的双肩包上，“你呢？背着包准备去哪儿？”

“跟同学约了去看航展，”苏清和指了指窗外，“他航班延误了，我在等他。”

“航展？”陆峯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哪个航展？邻市那个？”

“嗯。”

“巧了，”陆峯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接的人也说要看航展，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航班估计得延误到天荒地老了。”

苏清和疑惑地看着他：“你接的人……是谁？”

“一个不太靠谱的朋友，”陆峯含糊地笑了笑，突然伸手拽住苏清和的手腕，“反正等人也无聊，带你去个地方。”

“哎？去哪儿？”苏清和被他拽着往前走，咖啡差点洒出来，“我同学还等着呢！”

“给他发消息，说你被‘劫持’了。”陆峯头也不回，脚步却没放慢，“或者……就说临时有事，改天再约。”

“怎么能这样……”苏清和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他温热的掌心。陆峯的手指修长有力，包裹着他的手腕，带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周围的旅客纷纷侧目，他顿时觉得脸颊更烫了，只能压低声音抗议，“陆峯，你放开我，好多人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陆峯回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难道跟我走，很丢人？”

“不是……”苏清和被他问得语塞，只能任由他拽着走出星巴克，穿过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朝机场外的停车场走去。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苏清和能清晰地感觉到陆峯掌心的温度，还有他手腕上脉搏的跳动，一下下，沉稳有力，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到底去哪儿啊？”坐进陆峯那辆黑色的SUV里，苏清和终于忍不住问道。车内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雪松味道，中控台上还放着一个飞机模型，是航安航空的主力机型。

陆峯发动车子，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狡黠：“带你去看电影。”

“看电影？”苏清和愣住了，“机场附近有电影院？”

“嗯，新开的那家，IMAX厅效果不错。”陆峯目视前方，语气轻松，“正好有部新片上映，口碑还行。”

“可是……我跟同学约好了……”苏清和还在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咖啡杯的杯盖。

“你的同学，”陆峯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难道比电影更重要？”

苏清和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其实他心里清楚，所谓的“同学”只是个借口，他真正犹豫的是和陆峯单独去看电影这件事本身。

孤男寡男，还是在休假时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车子很快停在机场附近的商业综合体地下停车场。陆峯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却没立刻下车，反而侧过头看着他。

“怎么？还在想你的同学？”

苏清和摇摇头，小声道：“没有……只是觉得突然……”

“突然什么？”陆峯凑近一步，棒球帽的帽檐擦过他的额头，“突然和我这个‘老机长’约会，紧张了？”

“谁跟你约会了！”苏清和立刻反驳，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我只是……”

“好了，进去吧。”陆峯笑了笑，没再逗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苏清和看着他绕到副驾这边来开车门，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连帽卫衣下的肩线依旧利落，和穿制服时的感觉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电影院在商场顶楼。陆峯熟门熟路地带着他走到售票机前，苏清和这才发现，他已经提前买好了票。

“《云端之上》？”苏清和看着屏幕上的片名，“好像是部爱情片？”

“嗯，”陆峯点点头，拿出手机扫码取票，“听说里面的空难场景拍得很真实，顺便学习一下。”

苏清和：“……”谁看爱情片是为了学习空难场景啊！

取完票，陆峯又去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塞到苏清和怀里：“拿着，看电影必备。”

温热的可乐瓶贴着掌心，苏清和看着陆峯低头撕电影票副券的样子，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褪去了机长的光环，此刻的陆峯更像个普通的年轻男人，带着点大男孩的随性和……刻意的温柔。

“走吧，进场了。”陆峯撕完票，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放映厅里光线昏暗，只有屏幕上的预告片在闪烁。

陆峯熟门熟路地带着他走到最后一排，苏清和借着屏幕的光，看清了座位号，顿时愣住了。

“6排7座……8座？”他看着手里的票，又看了看眼前的座位，“这不是……”

“情侣座，”陆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笑意，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怎么样？刚好试试合不合适。”

苏清和的大脑“嗡”的一声，像被投入了一颗炸雷。

所谓的情侣座，就是两个座位之间没有扶手，中间是柔软的靠垫，坐进去后，肩膀和手臂会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

他看着眼前的座位，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无辜”的陆峯，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陆峯！你……”他压低声音，又羞又急，“你故意的！”

“怎么能说是故意的呢？”陆峯先坐了进去，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眼神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全场只剩这两个座了，不信你问售票员。”

苏清和当然不信。以陆峯的“人脉”，怎么可能买不到普通座位。

他站在原地，手里的爆米花和可乐差点掉在地上，进退两难。

“不坐？”陆峯挑眉，故作遗憾地说，“那好吧，看来只能我一个人……”

“坐就坐！”苏清和咬了咬牙，赌气似的坐下，把爆米花和可乐放在腿上，身体僵硬地靠在座椅最边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离陆峯远一点。

陆峯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泛红的耳垂，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却没再说话，只是按下了座椅旁边的按钮，靠背缓缓向后倾斜。

电影开始了。

果然是部爱情片，讲述的是飞行员和空乘之间的故事，里面穿插着一些飞行场景和浪漫的邂逅。

苏清和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却总是忍不住注意身边的人。

陆峯看得很认真，偶尔会因为屏幕上的搞笑情节而低笑一声。

他的肩膀时不时地碰到苏清和的肩膀，每一次触碰都像电流一样，让苏清和的身体瞬间僵硬。

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的甜香和陆峯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成一种让他心慌意乱的气息。

屏幕上的男女主角在云层之上告白，背景音乐变得温柔浪漫。

苏清和偷偷瞥了一眼陆峯，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看我干什么？”苏清和立刻转过头，心跳快得像擂鼓。

“没什么，”陆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笑意，“就是觉得……苏副驾看爱情片时，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你才可爱！”苏清和下意识地反驳，说完就后悔了，脸颊更烫了。

陆峯低笑出声，身体微微侧过来，靠近他：“我是不是可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清和因为紧张而紧抿的唇上，“你喜不喜欢这部电影？”

苏清和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胡乱点头：“还……还行吧。”

“是吗？”陆峯的声音又低了些，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说的，“我觉得……里面的男主角，追人的手法太老套了，一点都不如我。”

苏清和：“……”

“你看他，”陆峯指了指屏幕，“只会送花写情书，哪有我直接带你来看情侣座有效？”

“你那是耍流氓！”苏清和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哦？”陆峯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那你喜欢流氓一点的，还是正经一点的？”

苏清和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转过头去看电影，耳朵却偷偷听着他的动静。

他能感觉到陆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带着一种温柔的审视，让他浑身不自在，却又无法真的反感。

电影放到**部分，男女主角在暴雨中拥吻。

屏幕上的雨声轰鸣，苏清和感觉身边的陆峯动了一下，肩膀彻底靠了过来，手臂也轻轻贴在了一起。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爆米花桶。

“紧张什么？”陆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笑意，“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清和没说话，只是觉得身边的温度越来越高，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他能闻到陆峯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和屏幕上的雨声、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他心慌意乱的节奏。

电影结束了，灯光亮起。

苏清和立刻站起身，像逃难一样准备离开，却被陆峯拉住了手腕。

“急什么？”陆峯也站起身，比他高出一个头，低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电影好看吗？”

“还行。”苏清和不敢看他，目光落在远处的出口。

“那……”陆峯拖长了音调，手指在他手腕上轻轻蹭了蹭，“情侣座坐得还习惯吗？”

苏清和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红了，他猛地抽回手，瞪了陆峯一眼：“陆峯！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别啊，”陆峯立刻“示弱”，脸上却带着得逞的笑意，“我错了，苏副驾大人，别生气。”

他的语气轻松，眼神却带着一丝认真。苏清和看着他，突然发现，陆峯穿便装的样子，比穿制服时更让他难以招架。

少了那份距离感，那份随性和温柔，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牢牢网住。

两人走出电影院，商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陆峯走在他身边，时不时地侧过头跟他说句话，话题从电影内容到飞行趣事，自然得仿佛他们本来就该这样。

“对了，”走到停车场时，陆峯突然想起什么，“上次演练，你包扎的手法进步很大，回去可以给你加个鸡腿。”

苏清和白了他一眼：“那是王姐教得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陆峯挑眉，“我在旁边‘亲身指导’，也算半个老师吧？”

“谁要你指导了！”苏清和想起演练时的尴尬场景，脸颊又开始发烫。

陆峯看着他泛红的耳根，低笑出声。阳光透过停车场的缝隙照在他脸上，给他平日里带着戏谑的表情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好了，不逗你了，”他打开车门，“送你回家？”

苏清和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就行。”

“不行，”陆峯立刻反对，“哪有让‘伤员’自己坐地铁的道理？”

“你才是伤员呢！”苏清和瞪他。

“好好好，我是伤员，”陆峯作投降状，“那麻烦苏医生赏个脸，让我送你回家，不然‘伤口’复发了怎么办？”

苏清和看着他眼里狡黠的光芒，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点点头，坐进了副驾。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城市的车流。苏清和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今天的偶遇，像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而他，心甘情愿地掉了进去。

身边的陆峯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苏清和偷偷看着他，想起电影里的情侣座，想起他凑近时温热的气息，想起他说“看着你紧张的样子，比遇到真的空难还让我心跳加速”时认真的眼神。

也许，有些东西，正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就像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电影约会，看似是陆峯的玩笑，却在他心底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在想什么？”陆峯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清和猛地回过神，脸颊微热：“没……没什么。”

陆峯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是吗？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时候再跟我来看一次电影呢。”

“你做梦！”苏清和立刻反驳，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陆峯低笑出声，没再说话。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只有车载音响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苏清和偷偷瞥了一眼陆峯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手腕上。

他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心里某个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

也许，被陆峯这样“套路”一次，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至少，这个休假日，过得比他预想的要……精彩得多。

而开车的陆峯，看着前方的路况，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他知道，苏清和这只小兔子，就算再怎么害羞躲闪，也已经一步步走进了他画好的“航线”里。

机场的偶遇，电影院的情侣座，不过是这场漫长“飞行”的开始。他有的是耐心，等着他的副驾，心甘情愿地，降落在他这片专属的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