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猝然消失,让几个人面面相觑。
云君说:“我们最好背靠背,提防他突然从背后出现袭击我们。”
宋惟省巫洹听了正要照做,就感觉一股阴风从身旁吹过来,他立即提起桃木剑格挡,同时高声示警:“小心!”
巫洹反手刺出柳叶。
那鬼将受到刚刚的一击,阴气削弱不少,他不敢硬抗巫洹的柳叶刀,瞬间又消失了身影。
“怎么又不见了!”
宋惟省怪叫道。
这下子,三个人不需要提醒就先背靠着背围成一圈,可是过了一阵,周围都没什么动静。
突然,朱日暄叫了一声,似乎那边出了什么事。几人心中一凛,赶紧往回跑。跑到房间一看,那山羊胡瘫在地上,朱日暄正半蹲在他旁边掐他人中。
云君看朱日暄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宋惟省冲到旁边查看:“这是怎么回事?”
朱日暄说:“不知道。我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他突然很害怕的样子,然后挣扎德挺厉害,再然后就倒地上了。”
宋惟省看了看,又掐着山羊胡手腕掐了好一会儿才说:“大概是吓昏过去了。等他醒来就好。”
巫洹冷哼一声:“就算醒了也留他不得。”
朱日暄说:“虽然我们大概能肯定,就是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但是,现实世界中没有证据,就没办法惩罚他。”
其他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宋惟省打破沉默,“都好半天了,那鬼将呢?”
巫洹叹了口气:“大概跑了。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云君四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也点点头。
“我也看不见他了。”
宋惟省诧异:“他干嘛跑了啊?”
朱日暄也担心的说:“他会不会伤害到普通人啊?这个老头刚刚说如果失控,他会很危险!”
这些问题,大家都没办法,只能祈祷这个鬼将还能记得一丝当年他保家卫国的初心,不要祸害无辜。
朱日暄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叹息着说:“我们还是先把他带回去吧。剩下的,再想办法吧。”
云君却突然说:“我还可以求助鬼差。让鬼差帮忙留意鬼将。虽然不能保证能及时抓住鬼将,但至少可以保证,一旦他做坏事,鬼差能尽快抓住他。还有这个坏老头,也可以让鬼差处置他。人间的法律制裁不了他,那还有鬼神的律令可以治他。”
云君这么说,让几人都心情顺畅不少。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宋惟省赶紧接上说:“那最好把他姓名生辰问出来,然后就把他丢在这里。要不然他要是被鬼差带走,身体就死了,到时候我们可说不清了。”
连巫洹也满意这个结果:“地府手段,确实尚可。”
朱日暄本来还纠结于不能用法律制裁他,现在一听大家的话,就像是大家要密谋杀害他似的,赶紧补救道:“其实也是可以用法律处罚他的,他设置非法的zj场所,可以让陈绍志去告他诈骗!”
宋惟省一听,眼睛一亮赞同:“这样也好,如果鬼差收人的时候,他在局子里,那就跟我们更没关系了!如此甚好!”
躺在地上的山羊胡突然跳了起来,拔腿想跑,谁知朱日暄警觉,他刚一动作,朱日暄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扯了回来。
宋惟省狞笑道:“看来刚刚装昏,听到我们的话了啊。怎么样?对我们的安排满意吧?”
山羊胡咬着牙挤出几句话:“哼,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别以为现在抓住我,就能拿我怎么样!哪怕我真的被勾了魂,我也会再回来的!到时候有你们好看的!”
朱日暄也冷笑着说:“你说的是给你令牌那个人吧!云君,搜他口袋!”
云君立刻明白了朱日暄的意思,从他口袋里摸出块令牌来。果然,跟上次见过的一样,是云君珠子的钤印。
又是那个焦涂!他自己不露面,都在指使别人替他办事,够狡猾的!
“原来你也是那个小偷焦涂的手下啊!那颗珠子本来是我的!我一时不慎,被他偷走了!那颗珠子是有些神异,但也绝对救不了一个被地府收押的人。你死心吧!”
山羊胡听这小姑娘一口道破令牌来历,惊疑不定。这小姑娘怎么知道那神物呢?短短一瞬,脸色变了几变。
朱日暄趁机问:“焦涂在哪儿?”
山羊胡犹豫:“他只是说,等我做成了事,他回来找我的。只要我拿着阴玺令牌,他就能找到我。”
朱日暄怀疑他没说实话,朝云君使了个眼神。
云君大概知道了朱日暄的意思,趁热打铁逼问:“本来我还打算先把你送进局子,再跟鬼差说明事情。但你实在太能跑了,以防万一,还是趁早把你交给鬼差吧,最多让他们晚点再收你就是了。”
谁知山羊胡紧闭嘴巴,不屑的看着云君。
云君被他表情一激,干脆的亮出了令牌,当场就把鬼差召唤了出来。
巫洹见状,急忙朝朱日暄身后缩。宋惟省不知怎么想的,也站到朱日暄身边。
来的鬼差还是原先那两个,獠牙鬼差和长角鬼差。他们一见云君,齐齐拱手道:“上使有何吩咐?”
云君也学他们的样子拱手道:“二位托付给我的事,我已办成。就是这人用邪法害死人,还把亡魂拘走,关在这里……”
云君一转头:“糟糕,那几个阴魂呢?怎么不见了?”
獠牙鬼差说:“无碍。阳寿未尽的阴魂会在世间游荡,等阳寿尽了就自然会下去。”
“那这个人怎么办?”
长角鬼差掏出他的小本子翻了翻:“此人名叫万道全,并非此方人士,阳寿亦未尽,不过既然犯了错,那就由我等捉拿地府了。”
长角鬼差说完,獠牙鬼差就想取腰间锁链,云君赶紧拦住:“等等!你们能不能过几天再带走他?人间有人间的规矩,要是他和我们接触后死了,我们会惹上麻烦的。还请过几天再动手吧!”
长角鬼差沉吟一番:“也可!既知道是他,再想拿他也就不麻烦!之前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蒙骗了我等的眼睛!”
獠牙鬼差放下了取锁链的手,对云君说:“人家规矩就是啰嗦。不过上使放心,我等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这厮就断不会再放跑了他!”
云君松了口气:“那就好,只是给你们添麻烦,还请多担待啊。”
獠牙鬼差道:“上使若无事,我们就先走了。这里有个凡人体质特殊,我等不便多留。”
云君:“我没事了,两位鬼差慢走。”
长角鬼差在消失之前又说:“上使,若凡人死于非命,怨气深重,最好让亲友放河灯送一程,否则,容易掉进黄泉。”
说罢,两位鬼差一起消失不见。
云君舒了口气。每次见鬼差,她都有些紧张。
本打算借鬼差的威势逼万道全说更多线索,谁知道,这个万道全的心防彻底崩塌,他见鬼差竟能对这个小姑娘如此恭敬,再联想焦涂那副畏首畏尾的行事作风,心中顿时冒出一个词来:万事皆休。
任谁来问话,这万道全都不理不睬,看样子怕是吓傻了。
云君见状,感觉自己闯祸了,她只是想吓吓他,让他配合,不是想吓傻他啊。她正不知该怎么办呢,谁知其他人都不在意似的,把这事揭过去了。
朱日暄说:“看样子是问不出话来了,那还是把他送给警方吧。”
宋惟省也不耐烦的说:“完事了吗?咱们赶紧走吧。天都黑了,我快饿扁了!”
朱日暄扯起那个已经彻底绝望,浑身抖得如筛糠的万道全,“过来帮把手!”
巫洹过去架起来那个昏迷的黑衣人,宋惟省跟朱日暄一起架起万道全,还招呼着:“云君,你给我们照个亮!赶紧的,别愣了。”
来时太阳还斜挂在天际,这时已经是天空染黑了。真是很累的几个小时啊。云君本打算感叹一下,宋惟省一喊,她才觉得自己也饿了,于是摸出手机给大家照亮。
这个房间外面是树林,几人从破窗户爬出来走了不远,就看见了大门。
他们刚出了大门,陈绍志和沈清容就跑了过来。一看到他们,陈绍志就说:“沈清容说她看到曹渡平从里面跑出来,还说看到了好多人一起跑过,但是我下车查看却一个人都没看见,所以我们一起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沈清容神色凄惶,手不自禁的抓着自己的衣襟。
朱日暄向他们说明了事情经过,告诉他们那些亡魂确实从里面跑了出来,又把瘫软的万道全拖过来指给他们看。
陈绍志突然情绪崩溃,颤抖着手拽住万道全衣服想揍他。被云君拉住了他的胳膊。
“别激动,他已经被鬼差盯上了,没几天了。你要是揍了他,万一没几天他走了,你就说不清了!”
“难道我就这么放过他!”
朱日暄说:“那也不是。我建议你去警方那里报个警,就说他以转运为借口,骗了你女朋友唐慧的钱,把他送进去。”
陈绍志红着眼朝前走去。朱日暄和宋惟省继续任劳任怨的拖着万道全跟上。
云君下意识四处找寻沈清容。只见沈清容在一边捂着脸,身子颤抖。大概是哭了吧。
云君走过去拦住了她,将她扶着往外走。
案件结束了,但是他们的伤痛可能才刚开始。
“他和徐义是同寝室的舍友。……嘶……因为家境都很贫困,所以……嘶……他们关系挺好。后来……渡平……嘶……找到了很好的工作,眼看着事业越来越好,嘶……那个混蛋工作不稳定,天天辞职,嘶……还怨天尤人,连渡平……呜……都被他恨上了。我早就跟渡平讲过,这人不是好东西,……嘶……可渡平不听!……呜呜……”
云君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一路扶着她。
他们一行人一回到市区,就把万道全送去了探长局,陈绍志按照商量,说万道全骗了他女朋友唐慧的钱。刚好,别的受害者家属也有发现不对劲,把他告了的。据说,他替人换命,收费还不低。警方当即就把人留下来了。
那被附身的黑衣人半路上醒了,云君忽悠他在半路上昏倒了,他们捡到他,正要把他送警局。宋惟省还嘱咐他身体太弱,需要好好休养,多吃些营养品之后,就让他离开了。
事情虽然是解决了,但朱日暄还是有点不满意,他没有什么可以给陈绍志出示的证据,虽然陈绍志在激动之下,已经接受了他们的说法,但等他冷静下来,难免会要他们提供更多的证据。再说了,按照他的职业操守,他也没办法用这种说辞敷衍陈绍志。
谁知道第二天,陈绍志和沈清容又来了。原来他们晚上都梦到了自己的爱人,所以不约而同的过来找朱日暄他们。
陈绍志苦笑着说:“我昨晚梦到祁祺和唐慧了。祁祺说,她那段时间脾气变坏,还有我的变心,都是唐慧干的,但是唐慧又说,祁祺是偷了她的命运,明明我该爱的是她。说着说着,她们就吵了起来。她们吵了一夜,我今天起来头都昏昏沉沉的。”
朱日暄听他这么说,心里生出些侥幸来,他这么说,是不是不需要他再出示实物证据了?
云君听了他的话,想起鬼差的提醒:“话说昨天我在那个废墟里见到他们了,包括所有的受害者,他们都快打起来了。我听说,他们这样怨气深重的,可以由家人朋友用河灯送一程。要不你试试看,要不他们天天来你梦里吵架,你不得烦死?”
陈绍志勉强的笑笑。他也是这么想的。他既烦恼万一以后天天被烦扰,又舍不得送丁祈祺离开。于是犹豫着说:“可是,送走了,我就再见不到祁祺了。”
宋惟省啧啧叹道:“你听说过什么叫生死殊途吗?就算再舍不得,为了你们两个人好,还是应该各走各的路。她怨气这么重,要是长期滞留人间,搞不好会变成厉鬼,不得解脱!再说了,你知道那个邪魔外道为什么要害死他们,还把他们的阴魂放到一起吗?”
这个问题,连朱日暄都想不明白,他还烦心过不能继续调查万道全的动机呢。只是万道全还在害人,若不将他尽早抓获阻止他继续作恶,还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殃。可惜他被抓后,很多问题就不方便去问了。
宋惟省得到了一堆敬佩求知的眼神,满足的继续说:“当然是炼鬼蛊咯。”
巫洹默默翻了个白眼,大概是嫌宋惟省太磨叽。
宋惟省又收获了一波注视,心情挺好的说:“把一堆阴魂放一起,这些阴魂还都是有点仇的,只要激发他们的憎恨,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杀红眼,最后剩下的一个,不就是鬼蛊了吗!”
朱日暄惊讶:“意思是,把他们当虫一样,让他们自相残杀?”
宋惟省反问:“那你还有别的解释?”
朱日暄当然没有了。
陈绍志好像被吓到了,脸色都白了:“那还是送她离开好了。不过,她到了下面,可以保证安全吗?”
云君皱着眉说:“大概吧,我也不知道啊……?”
沈清容急忙提醒:“不是说可以放河灯吗?云君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放河灯吗?”
云君点点头:“可以啊,不过要通知其他人的亲友吗?还有……我也不太懂放河灯需要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吗?”
云君说完,看向了宋惟省和巫洹。
宋惟省笑笑:“我觉得吧,心意到了就行吧。”
巫洹直接不理人。
云君不好意思的看向沈清容。沈清容蹙眉垂泪。
陈绍志说:“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心意了吧。”
就这样,几人约好了去附近的游乐园放河灯。
这游乐园内有条河,可以供游客放河灯,这条河是游乐园自己挖的内河,不会流出去,也不担心会有隐患污染之类的问题,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穿着汉服来放河灯。
说是来放河灯,其实几人早早就来了,在园内玩到天黑了,他们才买了河灯来到河边。
河边已经有不少人了,不少人举着河灯调整姿势在拍照,也有不少人把河灯放水里又用竹竿挑来挑去,为了能拍出漂亮的照片。都是青春正好的年轻人,又大多穿着锦衣华服,一眼望去,一派姹紫嫣红,点点河灯,如星河灿灿,光晕融溶,流金芳华。
可惜云君几人与众人格格不入。他们穿着简单的常服,也没带着自拍杆,只是举着一堆河灯,一副真的来放河灯的样子。
沈清容给认识的几个受害者亲友打了电话,不过毕竟没什么交情,这些人都没有相信沈清容的话来放河灯。云君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和大家商量,由他们帮其他受害者放河灯。虽然也不知有没有作用,但也好歹也能落个安心。
他们把那些受害者的名字都写在了河灯上,随便念叨了几句放进了河里,就算是应付完了差事。
但陈绍志和沈清容就没那么轻松了。他们举着河灯,神色悲痛。
陈绍志似乎把这河灯当做了丁祈祺似的,深情凝望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放到了河里。
沈清容倒是早早放手了,可是她蹲在岸边,任由眼泪不停滚落。
云君蹲下身,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别哭了。他会不安心的。”
沈清容哭得更凄惨了:“要是他真的不安心,为什么都不出来见我一面!明明昨天我都看见他了,他只顾着跑,他连一眼都没有看我!”
云君绞尽脑汁安慰她:“那时候他遇到危险了嘛,有个很厉害的鬼将,他也会害怕啊。游魂都是弱肉强食,他恐怕自身难保啊。”
沈清容紧张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吗?让我什么都愿意的!”
云君无奈说:“不是说放河灯可以帮他了嘛,他到了下面,就有官差管了吧。还有啊,你也别太担心了,你这样会被骗子盯上的。”
沈清容含泪摇头:“你不明白我有多痛苦!只要能减轻痛苦,我什么都会做!”
云君更担心了,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她无意抬头,尽发现那曹渡平竟站在沈清容放的莲花河灯上。
曹渡平在说:“我没有听你的,远离徐义,害了自己也就算了,可要是你也被我害了一生,你让我怎么办?”
云君睁大了眼,赶紧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告诉了沈清容。
沈清容本来不信,她觉得是这个善良的姑娘在安慰自己,但小姑娘又继续说:“他还让我转告你,他本来都已经买好了婚戒,就藏在打算送你的玩偶里,可惜今生无缘,今生他没办法再照顾你,他让你自己再找个人照顾你。”
沈清容一听,这些话都是他会说会做的,他总是瞎操心,担心没人照顾她,她会受别人欺负,还有,他没送出的玩偶她已经拿到了,她却没发现里面还藏着戒指。
当下沈清容就崩溃了,她哭喊着就要往水里走,想去追回那盏河灯。被朱日暄和云君拦住。
陈绍志也激动了,他把云君拉过来,拿着河灯问云君:“祁祺也在河灯里吗?”
云君看了一眼,摇头。
陈绍志惶急问:“为什么我的没有呢?是不是这盏河灯质量不好?”
宋惟省上前拉住沈清容,然后对陈绍志说:“这河灯是要送出去的,又不是让你招魂的。这么拿着肯定没用啊!”
陈绍志低头愣愣看着河灯:“是要送走,才能看见吗?”
没等人回答,陈绍志的眼泪一滴滴砸到河灯上,但是他却决绝的把河灯放到了河里。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只要能再见一面就好。”
云君接着转告他:“丁祈祺说,她知道你不是故意变心的,她原谅你了。以后每年年节,让你记得给她送零食……嗯,还有,她说,你以后找到女朋友,要带给她看看,不许找比她可爱的。反正不管是不是,她都这么默认了……”
陈绍志听了,哭着哭着,就笑了:“嗯,我记住了。”
说完,就静静看着河灯漂远,直到沉入水里。
哪怕是同一条河流,流淌着的悲欢却并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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