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上午在家接到电话,开陶瓷工作坊的朋友想做一个个展,跟沈陌咨询。正好她在那里烧的几个陶瓷摆件做好了,就干脆直接过去拿,朋友听说沈陌要过来,又约了几个好久不见的朋友,中午聚餐聊了一会,等沈陌吃完饭返回工作室,已经快到下午跟梦影约着开会的时间。
投标期间的材料、合作的合同、具体执行方案,沈陌全部都审过,对梦影的架构、人事也基本了解,她快三点到工作室,问卫晨会务都准备好了吗,卫晨点头,突然间又来了一句:
“对了,梦影的那位项总,我可能认识。”
沈陌好奇问着:“是吗?哪儿认识的,熟吗?你小子人脉可以啊,不过怎么不早说,早说早打打招呼熟络熟络。”
梁姐也走过来,八卦道:“咱们之前一直都以为,项总是集团空降过来挂职的,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这边的负责人是王总。结果人家项总不是什么都不管的挂职,他是梦影的实权人物。这种事王总自己也不露话,还是跟他们职工熟了聊天才知道,项总不常过来,但是什么事都得他审批点头,大事小事都是。咱们要是早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早就该约项总。”
梁姐手里还拿着粉饼,一边补妆一边补充着:“不过现在也不晚,项总之前出差一段时间,想约也约不上,这两天刚回来。要不晚上咱们订个够水准的地方,跟项总坐下来吃个饭?我可打听了,项总是集团里实权人物,跟董事长沾亲带故。而且,重点是,听说好帅。”
沈陌翻了翻会议材料,点头说着:“好啊,卫晨不是说认识项总吗,人家要是时间方便当然好,增进增进感情。梁姐您不能因为听说项总帅就涂个钮祜禄色的口红吧,靓瞎眼了。”
卫晨一脸欲言又止,似笑非笑道:“其实也不能说只有我认识。对接会务时候瞧着项总名字,越看越眼熟,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哪儿见过。”
沈陌顺着话问:“对了,项总全名是什么。”
“项远。”
沈陌懵住。
卫晨继续道:“前段时间设计电影节主题海报的时候,不是要过一份授权嘛,文件署名就是项远。我怕是重名,查了下当时的快递地址,就是他们集团总部的大楼,应该就是这位。沈总?这什么表情?想不来了?就是温茹男朋友,找咱们设计过家装的那位。对了,不是还买过咱们展厅椅子嘛,刚开始您不卖,他说要是卖给他就给授权,您当时不是还说他阴阳怪气,觉得我被坑了吗?这世界还真是挺小,怪不得他在咱附近溜达,原来是梦影的负责人。”
沈陌表情怔怔的,问卫晨:“项远是哪两个字?”
卫晨:“项目的项,遥远的远。有印象了吗?”
梁姐开始补高光,说着:“确实挺有缘分的,估计他溜达的时候没少暗中观察咱们云开,所以才推荐给自己公司,这人也是蛮精明的,看人挺准,咱们这种精悍团队,可遇不可求的。”她一遍说,一遍往窗外瞅,喊着:“哟,过来了,同志们起立,我看看,哎呀身材背影就不错嘛,走走走,去门口迎迎。”
沈陌有点透不过气。
她想,可能只是很多很多重名中的一个。
窗外的行人只剩下背影,估计已经走到了云开的正门。
梁姐跟卫晨已经走在前面准备迎接客人,卫晨见她不动,还回头说着:“走了,他们人过来了。”
沈陌这才起身,深呼吸两次,定定神,往外走去。
走到二楼楼梯口,梦影的人已经进了大门,一楼大厅里充满了热热闹闹问候招呼声,前台小妹领着梦影的人往里走,梁姐跟卫晨已经迎来上去,跟对方团队热络地打招呼,梦影的王总言笑晏晏地问好,介绍最前面站着的男人就是他们的项总。
声音跟光影像是被扭曲在时空里,放缓放慢,成了难以被大脑的信号。
是项远,不是重名。
记忆像割裂现实的利刃。停驻在沈陌记忆中的项远,定格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少年挺拔明朗,嘴角几分挑衅的笑意,他问她开学准备几号去学校报到。
沈陌说着谎言,告诉他一起走。项远转着手里的篮球,说那好,他去订票。
然后关于项远的记忆就中止了,跟眼前众人拥簇间穿着黑色正装,气场也硬如冷金属的男人,割裂得无法信任眼睛。
沈陌站在楼梯上,她的眼睛、耳朵,接收到了视觉、听觉信号,但这些信号迟迟不能被大脑理解消化,像被定住的木头人。
光影在沈陌这里独自拉长放缓,在旁人那里不过是不被察觉的短短一瞬。梁姐笑着引客人上楼,看到站在那里的沈陌,跟项总介绍道:“这就是我们沈总,沈总,这是梦影项总。刚才我们沈总还说,要不是您出差,我们早该去拜访您了。”
气氛到这里,正常的礼节流程就是双方领导打招呼,所以云开的人跟梦影的人都静了下来,等着沈陌跟项远讲话。
有些意外的沉默和冷场。
云开的沈陌,和梦影的项远,都顿在原地。沈陌没有下楼梯,项远也没有抬步往上走,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讲话。一个站在楼梯上端往下看,没有了平时善舞的八面玲珑,一个站在楼梯下方抬眼看着上方,本就严肃的人眉头紧蹙表情不善。
彼此都在惊骇冲击中消化事实,沈陌就是苏阳,项总就是项远。
旁人的久别重逢是什么样子,很热烈?很喧闹?大哭大笑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拥抱或者咒骂?
此刻都没有。短暂的愕然和沉默之后,定格的俩人回归多年职场洗练出的程式,项远走上楼梯,跟沈陌握手。握手也是商务模范的规矩,他等沈陌伸出手才握上去,短暂的轻触半握,说着:“您好。”
沈陌回应:“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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