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尤其是喻戚素来畏热,一点点的汗津津触感就让她夜不成寐。
但是昨夜喻戚睡得极为宽慰,梦里花团锦簇,她比花还娇艳。
这会儿喻戚懒洋洋的靠着榻子,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素手揉捏着眼角的穴位,尚且还在闭目养神。
前来服侍的洛茗同桉桐毕恭毕敬的过来卷了帘子,只见里头的长公主殿下挑线素裙松松散散的披在身子上,鬓云乱洒,酥、胸半掩,露出的白腻雪肤看得着实让人眼热。
别开眼神,洛茗细细听着公主的吩咐,将提前准备好的金丝织锦宫裙和鸾鸟鞋取了出来。
等到喻戚洗漱结束,喻戚看着眼前的妍丽衣裙,一天的心情都变了好上了许多:“今儿的妆面上的大气些,眉梢也给本宫挑起来。”
看着铜镜里公主白璧无暇的面容,洛茗手脚极为麻利的为自家主子上好了妆;其实殿下不论是什么样子,模样都是极为招人稀罕的。
喻戚再睁眼,看见的便是上了一层脂粉的自己。
点额寿阳,丹铅其面,只稍皱眉,不耐的神色溢于言表。
还好,很能唬住人。
喻戚对洛茗的手艺满意至极。
等到喻戚用完早膳,看着时刻也差不多了,她用着温热的湿帕子擦拭干净五指:“今儿记得让御医再去顾舟寒那儿瞧一瞧,要用什么药直接用,太医院没有的药材就从本宫库房里去取;还有陛下那儿,要问问宋舫斐能不能改善一下味道,本宫瞧着陛下昨日喝药的药汁太过难以下咽。”
“可是殿下……顾大人一直住在咱们宫里么?”洛茗探着头问道。
“嗯,怎么……咱们宫里的地方不够么?”
喻戚惊讶,虽然服侍她的仆役众多,但也不至于她宫里现在已经住不下人了。
洛茗摇摇头:“能住下的,咱们宫里就算是再来几十个也能容得下……可是顾大人是个男子啊,就这么安置在殿下的宫里,说出去有些有失礼数。”
毕竟顾舟寒要入了公主的宫里,不用男宠的身份是很难说清楚的。
喻戚斟酌片刻,道:“那等他身上的伤好了,再让他搬出去吧,现在都别去打扰他养伤,他要些什么尽量满足了。”
就着其他事情细细叮嘱了一番,喻戚这才不慌不忙的迈步带着小太监出发。
一路上喻戚情绪都不高,早朝什么果然很磨人。
如果没有早朝,她也就不用这么早就起了,待会大殿上还要听着那群官员们你来我往的相互攻讦,喻戚已经提前开始盘算着今儿的中午用些什么。
……
景昭国没有女子不得干政的说法,甚至前徽康长公主也同云澜长公主喻戚一般,手把朝政长达五年,抚育先帝,直至先帝十岁开始登基。
当下云澜长公主已经替陛下辅国三年之久。
三年来长公主殿下除却休沐日,其余每一日都来得极早。
但半月前开始,长公主殿下似乎懒散起来,每日都是掐着时间落座在龙椅之上。
今儿也是如此,文武百官全到了,乌泱泱的人数不算少,可龙椅之上还空荡荡。
众人只敢在长公主殿下没上朝的时候说些话;这些日子,长公主殿下上朝的时候也学会了打太极,囫囵了不少的问题,做事决断比好些老臣都来的油滑的多,让众人惊讶不已,恍惚之间,还以为先帝又回来了。
众人本在交谈,忽闻远处的环佩作响,文武百官安稳下来,各自归了各自的位置。
喻戚一路坐着轿辇来,路上慢悠悠的晃荡着她隐隐约约有了睡意,这会儿看着安安静静的一群大臣们,她忍住了打哈欠的念头,反倒是惹得眼里聚了一层雾蒙蒙的泪雾。
上了座,良好的女君素养让她立刻清醒过来。
喻戚端正了坐姿,她微眯着眼视线扫过下面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为首的白衣丞相身上:“今日可有何事启奏。”
祈观琰芝兰玉树,才不过二十有七,就已经从先帝那时就已经开始扬名;且其做事滴水不漏,上辈子喻戚守了个女君的位置,坐王位坐的的风雨飘摇,很不安稳,最后还是在祈观琰的辅政下,她才慢慢的上手起来。
所以对于祈观琰,喻戚万分放心。
这些个官员们上书的事情都拿不到台面上,比如建议在都城鄞都多修些商铺,开辟新的商街;还有就是通岐郡的运河要做疏通了。
通岐郡的运河年年都在疏通,这都是前朝留下来的老问题,疏通来疏通去,治标不治本。
也不知拿着修缮的奉额的人,最后把这些钱疏通进了哪些人的钱袋子里。
喻戚心里有数,只是这事暂时急不得。
打碎骨头还连着筋,她要是抓,一抓就能抓起一串儿。
喻戚半眯着眼,冷冰冰的眼神扫过底下的每一个人。
听着这些小事儿,喻戚摆摆手,脸上不耐的神色愈发明显,干脆全部丢给丞相去处理。
除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早朝也有喻戚感兴趣的。
此事关乎今年旱期提前,天灾突降,今年通岐郡百姓收成难守,而官员们就着朝堂该收多少的赋税争论不休。
朝堂之上,百官相互挤兑。
赋税劳役都属于民生大计,景昭的税向来收的不清,但这也与百姓年年收成增长有关。
占据了中原的好地势,风调雨顺,景昭已经近十年没有闹过大的饥荒灾祸了。
当下朝堂之上一波人扬言,纵使赋税不升,那也该保持当前的量度,景昭风调雨顺,今年的旱情肯定会很快过去;而另外少数几人则坚持若旱情严重,百姓颗粒尽损,就需削减百姓的赋税,以慰民心。
这次的旱灾不算个小事儿,喻戚印象里这赤阳酷暑还会持续很长时间,通岐郡运河失修,最后招致半个通岐郡的百姓都颗粒无收。
路有饿殍,甚至易子而食,闹过饥荒的州县百姓甚至蜂拥而至四周州郡。
未雨绸缪,喻戚慵懒的靠在龙椅上,以手扶额,陷入了沉思。
底下这些人果然又吵嚷起来了,治粟内史周寰珺掌管景昭的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虽已经年过半百,当下还同少府薛桐争的面红耳赤。
薛桐是去年刚从汾州调来鄞都的,之前他任汾河郡守时政绩尚可,就是为人颇为死板,上任不到一年,就同周寰珺一脉闹得很不好看。
他们一个控着租税钱谷,一个管着专供皇室需用的池泽之税及官府作坊,皆位列九卿;眼下周寰珺赞同赋税不改,还同先前一般缴纳税款,但薛桐义正言辞,当即落了堂堂治粟内史大人的面子。
这二人便在朝上斗了起来。
喻戚乐得看热闹。
周寰珺近些年来油水吃的不少,自打她父皇崩,他做事更加肆无忌惮,喻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可奈何上辈子手段不够,处理这人时打草惊蛇,反惹得自己一身污浊。
要不是祈观琰出手了,她指不定就名烂青史。
这会儿周薛二人就和斗法一样,看着不怎么善言辞的薛桐落了下风,喻戚不禁笑出声,推了一手:“周大人说得好,既然周大人如此自信,若通岐郡旱情真的严重,本宫就派遣周大人前往通岐郡赈灾如何。”
通岐郡运河失修,现下旱情严重,算上已经查出来的周寰珺私吞朝堂税款的份额,通岐郡也算个能将人处理了的好地方。
“殿下……老臣……”
周寰珺胡子一颤,刚想作揖诉苦,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喻戚含笑挡了回去:“周大人急什么,景昭国泰民安,通岐郡的旱情指不定出了暑就缓解了,本宫现在也就是说说而已;再者,若通岐郡当真儿落得那番惨重,派周大人去赈灾的事还需多做商讨。不过本宫想来周大人如此为国为民,殚心竭虑,当是愿意去走一趟的……”
喻戚一席话惊起朝堂震颤。
直到下朝,那群嘴里抹油素来能说会道的文臣们都闭口不言;就怕一出头,他们就被公主殿下发配出了鄞都。
喻戚看着已然调,教了大半月有余的朝堂,很满意。
她上辈子习惯了说一不二,这辈子刚回来面对一批不服管教的老匹夫,直被闹得脑子突突。
虽然她也很不想在这个位置久留,但考虑到皇弟的身子,喻戚还是打算尽力调,教好这群官员。
能用的用,不能用的踢走。
朝堂之上也该换些新鲜人了。
不然她皇弟那个小身板,在朝堂上气吐血怎么办。
喻戚讷讷,简直操碎了心。
……
喻戚下了朝就去了她皇弟宫里。
看望喻琅事小,主要是喻戚不想批折子了。
要一本一本翻开折子,直翻的她手疼,前几天她还被纸页梭了一道口子,招致她这几日都提不起精神来。
看着案几上一摞儿的奏章,喻戚心里怨念不小。
但没想到等喻戚风风火火去了携着奏折过去,那儿还多了一人。
那人身上还穿着官袍,衣着打扮丝毫未出错,就连头发丝的规矩到极点,唯一有些特殊的,便是他腰间悬挂着一面青玉素面玉坠,他稀罕的很,喻戚之前想碰,都还被他警告过。
这人可不就是丞相祈观琰。
喻戚先给自家皇弟伏了礼,祈观琰也拱手行礼:“公主金安。”
喻戚面露好奇:“祈大人怎么在这?”
祈观琰还未出声,喻琅就不满的接过自家皇姐的话头,还凶狠狠的瞪着一脸温良神色的男人:“没什么事情,丞相来给朕送些书。”
皇姐她一来就知道问祈观琰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他今夜有没有喝药。
喻琅拈着酸味,看着祈观琰俊朗的脸以及不凡身姿,眼里流露出的不善愈发明显。
刚刚皇姐还对这人笑!
丝毫没有感知到自家皇弟的敏感小心思,喻戚问道:“本宫上次送来的书,陛下已经全看完了吗?”
“早就看完了。”
“那便好。”
听到喻琅说自己的书都看完了,喻戚面露喜色,招呼小太监把那些折子挪来。
“折子放这儿,就放这儿。既然陛下书看完了,从今日起,就开始学着批批折子。”
喻琅瞪大了凤眼:“朕不会!”
“无碍,丞相大人在这不是么。”喻戚随意道。
喻戚看着瞪大眼睛的皇帝和少见语讷的丞相大人,不免觉得好笑。
当下打量着二人,新的念头从喻戚的朱唇皓齿中溢出:“陛下的太傅告假已三月,不若丞相大人先顶上,今儿就顺趟儿陪陛下批折子吧?作为谢礼,三日后丞相大人记得来本宫的朝云殿用膳,本宫还有事同丞相大人商量商量。”
还没等人出声推辞,喻戚揉揉被步摇压得有些发僵的脖颈,对着小皇帝和一摞儿的折子,朝祈观琰使了个眼色:“那便劳烦丞相大人了。”
多了一摞折子还没饭吃的少年皇帝:……
送个书莫名被扣下来的丞相大人:……
“那本宫不做叨扰,先回宫去了。”
艳妆华服,珠围翠绕。
喻戚留下这一句,便以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留下这几日积攒的奏折,款款离开。
云澜长公主手札:
景昭三年,七月十一日。
本宫好累,每天都睡不好,本宫一上朝就想睡,本宫一看到那些奏折也想睡,看来本宫上辈子也太辛苦了。
而且上朝底下那群人也太烦人了。干什么什么都不行,从我们老喻家国库摸钱的动作倒是一个比一个利索。
就烦人的紧,不过好在本宫捉住了个能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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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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