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正事,楚希明神色严肃了许多,“的确是有三件要紧的事。第一件,苏砚子爵已打扫完西北战场, 欲统率着收编完毕的祁陵军开赴豫北以支援前线。上将,这件事需要您决策。”
“这事我已知晓。西北战乱初定,祁陵军还不能轻易离开祁陵。我会吩咐温少安秘密传信与苏砚,让他驻扎在鹿野,震慑西北。”宋陨星道。
楚希明点点头表示赞同,继续道:“第二件事有些棘手。昨日京城议会选举出来的新一任参议长是安家的安鸣惊,一上任就组织召开了由王室、勋爵贵族和军部组成的三级会议,以87:85的票数险胜,通过了向豫北委派监察使的决议,他们商定的监察使是公爵陆邴。”
说到隋韶城里的那群豪奢淫逸的贵族们,楚希明毫不掩饰他的厌恶与鄙夷,在他看来那群人就是国家的驻虫。
什么所谓选举,不过就是个幌子,安鸣惊是上任参议长安老公爵的孙子,参议长换届挑明了说就是他安家的世袭。
当初一脸诚恳请求上将坐镇豫北的人是他们,可上将才来豫北不到一月,王室和贵族就不再伪饰他们的猜忌和忧惧了,这么迫不及待地派来眼线,着实恶心。
宋陨星倒是没有楚希明那么气愤,贵族们加起来都威胁不到他,何况区区一个陆邴。不过,这群王公贵族趁他不在隋韶就敢搅起这么一堆乱事,他得承认,这番举动的确是隔应到他了。
宋陨星思索了下,道:“看来有时间我得回隋韶一趟去会会那个安鸣惊了。”
敢在千里之外隔应他,他要不如他们所愿整顿他们一番,他就不叫宋陨星。
不过,“这件事情怎么无人向我汇报?十三师的人呢?”
楚希明摇摇头,“正是这一点才棘手。十三师在京城的探子几乎被安鸣惊连根拔起,鲜有幸存者,幸存者为隐匿行踪也不敢再向豫北传递讯息,而且安鸣惊得到了皇室和大多数贵族以及军部一些人的支持,今晨五点控制住了整个京城,城内凡是在三级会议上明确表示过支持我们的人,无一例外都被监禁起来。城门处严查出入,城内消息传不出来,我们的人也进不去,少安埋在京城的情报网络几乎失效,幸赖于臣之族弟乔装出城来报,这才获知此事。这次,贵族们是下了大手笔了。”
大手笔?宋陨星冷哼一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做多少小动作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随他们怎么闹,他们也就这点儿勾心斗角的本事了,先不必理会。你继续说,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楚希明一改方才肃容,面带诚恳,“上将,臣这个月的薪资……”
其实前日就是月末薪资发放日,但楚希明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有人付他薪水,他随口问了额瑞几句,不问不知道,他是今日才从额瑞口中得知,他的薪资原来早在半月前就被宋陨星做主扣光了。
天可怜见,他今日自省己身,也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啊,他那无辜的薪水啊,脱离了他的怀抱,肯定过得不好,呜呜呜。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宋陨星一摆手,直接了当地说:“哦,那是我做主给你扣下的。我到豫北召开的第一场军事会议,你没来,按玩忽职守判罚,扣你一月薪资可算少的了。”
闻言,赞希明了然,却苦笑开来:“上将,您知道的,臣那日出城是替您巡视军营去了。”
对此,宋陨星一耸肩,一摊手,道:“你没在有辅司报备,我可不知道。”
楚希明:“……”
“哎呦!臣后背疼、手臂疼、脊骨疼,脑袋也疼!”楚希明几声哀嚎,摆烂地瘫在床上撒泼,“臣伤势未愈,这个月又没薪水,臣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可怎么过呦?臣跟着上将吃土不要紧,可怜臣那八十岁的老母和三岁的小儿,只能喝西北风度日啊!臣的命好苦啊!”
宋陨星不可抑制地抽抽嘴角:“……”你特么什么时候三岁小孩?还有,你那八十岁的老母亲现在到底在哪,你心里没点数?宋陨星都不屑于拆穿他。
“停,停。”宋陨星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揭穿他:“别鬼哭狼嚎了,你手上的绷带线都还没拂干净呢。为了一个月的薪资,多大个人,上将府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楚希明从善如流地停止哀嚎,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向宋陨星:“那,臣的薪水……”
“发给你。”宋陨星没好气地说,他指了指楚希明的后脊,大方道:“这个给你算作公伤,医疗开支由我出,后期补偿和优抚费也由我上将府财金库出,你去找额瑞要就行。”
“哇——”楚希明“垂死病中惊坐起”,“上将这么好心?那臣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心’?”宋陨星睨着他,似笑非笑:“难不成在你心里,我是周扒皮?”
“不不不!臣一时脑抽,说错了。”楚希明连连遥头。
那真的不过只是一句玩笑之语。
当今天下,云云百州,宋陨星是楚希明所知道的最贤明的主君了,尊贤而重士,果武又有谋,由宋陨星统率的军队军纪严明,战无不胜,闻名天下,宋陨星对待有功之臣从不吝惜奖赏,他本人毫无上位者的倨傲架子,可入得王宫与王公贵族谈语,也可入得平民之舍与布衣庶人交话。宋陨星绝对是这天下间最无双无二的明主了,楚希明一直这么坚信着。
“呵。”宋陨星哼笑了声,“周扒皮也会有大方的时候的。你这公伤到底是不碍事的小伤,福利小,要是你哪天因公殉职了,作为优抚,我保证你楚氏亲属,人人位比列侯,爵禄显贵、终生荣华。怎么样,我这个周上司好不好心?”
“上将,”楚希明叹气,“您就不能盼臣点儿好吗?臣还想长命百岁呢。”
“百岁难求,但祝你耄耋之年,得以寿终。”宋陨星深深得看他几眼,起身离开了有辅司,空中只留几句回音:“看在你负伤的份上,准你休假两日。另外,你的族弟,我会予他嘉赏,他若有志,亦可入伍十三师。你好好休息……”
其实,长年与战场打交道的军人是最不敢奢求长寿的。耄耋之年,长逾**十岁,谁敢奢望?战场上一发子弹射过来,也许某个年纪轻轻的战士就丧命了,活着尚且如此艰难,又何谈长寿呢?
可宋陨星希望楚希明可以长寿,他希望每个无辜的不该葬身于杀场风沙里成为战争牺牲品的士兵,都能活得长久,笑着享受世景安泰。
为此,他必须要用他的办法,以杀止杀,终有一日统一了这天下,到那时,天下一国,万民同疆,便再也不会有战争了吧……
几日前。
暨淮边域,戍城。
“我是上将府、幕佐郑、郑语,有……急、急事告予戍城,戍城指挥使,速派、速派人,去通报!带我去城指挥、挥府……”郑语一身狠狈、血污覆面,竭力说完这句话后,便再也支撑不住,疲累地跌倒在戍城的城门前,昏了过去。
戍城戍卫兵们交换了下视线,几个人背起郑语,还有几个人急速奔往城指挥府汇报情况。
三日后。
郑语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脱口而出“鲤儿”两字,待意识彻底清醒过来,环视屋室四周,一应摆设俱全。他醒神收笼思绪的这一会儿,已经得知他醒来的戍城指挥使张凯走了进来。
“郑幕佐。”张凯拉过一个椅子来,坐在了郑语床边。
“我睡了几天了?”
“整整三日。郑大人的伤势不轻,身心俱累,鄙府医师诊治……”
张凯还没说完就被郑语惊声打断了:“三日!三日了……”郑语眼眸中迷茫与悲伤并存,张凯看得不明所以,他正要说些什么稳住郑语这看起来不太好的精神状态,郑语却已先他一步开口:“张指挥使,我需要一艘羽舰!”
“羽舰?”张凯略皱眉,眉毛都纠结地拧在了一起。戍城不过一个不重要的边境小城,城池规模极小,像羽舰这种偏高技术的战舰飞艇,统共不过两、三艘。郑语张口就要一艘,实在是,难办啊。
张凯犹豫道:“郑大人,这……鄙城拙小,所有羽舰守城尚且捉襟见肘,实在是不敢借啊。”
闻言,郑语皱眉,但他很快又道:“时间紧迫,来不及细说,张指挥使,我必须立刻赶回望姚,
以呈报军况。今日所用羽舰,郑语保证,他日必完好无损送还,但有耗损,郑语双倍赔还!”
“这……好吧,张某便卖郑大人一个情面。”张凯叹口气,视线落在郑语身上,担忧道,“可郑大人这伤,医师已言明静养,不宜奔忙。郑大人,何不用光脑通迅于穆指挥使?”
“不行。”郑语摇摇头,“我必须亲自面见穆指挥使,把信物交给他……”
说着,郑语伸手去摸衣裳口袋。然而那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不死心地将全身都审案一遍,终是不抱太大希望的抬头,问张凯:“张指挥使,我入城时,您可否看到一枚刻有凤凰模样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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