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霁云忍不住的憋笑,心道,
“好你个林淮初,居然跑到这个地方私会女子。要是被你大哥知道,你就完蛋了。不过,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姑娘,能有幸被林淮初这个家伙看上。”
“芝月~”
承桑霁云的脑子嗡的一下,明明是身在暖泉,却觉得从头冷到脚。
“我总觉得霁云这段时间很奇怪,林公子,你说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怎么可能,这件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等他登上皇位,到时候你估计就是皇后,有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不知过了多久,承桑霁云才木讷的从水中站起来,任由浑身湿透的衣服滴着水,湿润的发丝紧贴在脸颊,泡久了的嘴唇有些发皱。此刻,他脑海中全是刚刚听到的对话,光着脚失魂落魄的朝着崔宅走去。
“崔大哥,见到霁云了吗?”清早在宅子里转了一圈的林淮初问道。
“我今日一早也在找他,到处都没见他的影子,他房里的被子是掀开的,衣服也不见了,我想着或许是宫里有事,一早便回去了吧。”崔易说道。
“宫里有事?怎么也没叫上我一起呢?那我也不久留了,改日再来府上拜访。”林淮初抱拳拱手后便告辞离开。
看着林淮初远去的背影,崔易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是奸计得逞的神情。
大约一炷香后,承桑霁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崔宅的后门走进来。后门进去便是饲养牲畜的地方,一旁咩咩叫的小羊吸引了承桑霁云的主意,许是太疲惫,承桑霁云缓步走到干草垛旁,一头便砸了下去。
这一幕刚好被前来喂马的小厮看到,连忙跑去通知了管家。
“云弟,云弟。”
承桑霁云被崔易轻轻的唤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房内的床上。
见承桑霁云苏醒过来,崔易脸上的紧张才轻松下来,带着担忧和埋怨的说道,
“哎呀,云弟你怎么睡在那里啊?你看你,怕不是在夜里吹了凉风,这身子烫的。”说罢用手试了试承桑霁云额头的温度。
承桑霁云只觉得分外疲惫,但此刻却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因为总是能不知觉得想到夜里听到的事情,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要如何同崔易解释,索性笑了笑说道,
“我怕是翻了夜游症,这才在后院睡了一夜。”
“云弟有夜游症?”崔易问道,随手递过一晚药。
承桑霁云僵硬的点了点头,接过药喝了一口,而后说道,
“偶尔会有,不过好在宫里一直都备着些药。能不能劳烦崔大哥帮我叫辆马车,送我回去。”
崔易点了点头,但表情依旧担忧道,
“送你回去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你这还病着,一个人回去,我怕是不放心呐。”
承桑霁云苦笑,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道,
“如今,我不就只剩下一个人。我这身边,怕是再无可信之人。”
林府,林牧川书房。
上官纯一有些愤怒的拍在一旁的桌上,低怒道,
“这个霁云,我今日早朝堂之上都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他居然还执意将到手的兵权交了出去。兵部侍郎杨展原本是效力于萧家,如今借此机会交由霁云管理,本没有什么问题,这下好了,到手的兵权又原封不动的交还给皇上了。”
林淮初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趴在书案上,叹气道,
“也不知道霁云是怎么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每次去找他,都被多总管各种挡在门外。”
木槿伶倒是觉得承桑霁云对林淮初避而不见并没有什么不妥,说道,
“他若是有心参与朝堂之事,对你疏远其实也并无坏处。毕竟林家养兵,如今皇上准许他参与朝政,以他的身份,兵权二字就会颇为显眼,无论是林家的兵还是兵部,若是他不想引起皇上的戒备,远离这些事自然是没有坏处。”
“哎,希望如此吧。我这段时间闲着没事,依照先生传来的消息,已经将漠兰王在都城内的据点都查的差不多了,就画在我大哥的地图上。出了一些明面上漠兰王的生意店铺,还有一些经常有人出入的奇怪的店铺也一并标记出来了。”林淮初扬起下巴示意着对面桌子上的地图说道。
上官纯一和木槿伶一同走到地图前查看,仔细查看着地图上被标记的位置,试图寻找规律。
“先生信里说,如今已是冬季,这些店铺的人流却比其他季节增添了数倍,很多更是只进不出,这属实有些奇怪。”林淮初继续补充道。
上官纯一指着地图上的标记,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规律。
“从途中标记来看,师叔所说的奇怪之处,总共是分布在城中的十五家商铺。而这些商铺的位置,都是在上官府,漠兰王府,林府的东南西北四个角上。”木槿伶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没错,林府的东北角虽然看上去没有被标记,但是上次我们找到关押淮初的那个暗室,正好是在林府的东北角。”上官纯一点头同意道。
正说着,林牧川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进来,
“出事了,探子来报,在都城的西面和东面,有两队兵朝着都城的方向而来,预计不下两万人。我已经申请调遣一些兵力前去驻守,另外将林家的两队精英也一同调了过去。”
“两万人? 我本以为,以承桑漠的财力,最多也只能养几千精兵的本事,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多的私兵。” 上官纯一不禁感到意外。
林牧川眉头紧锁继续道,“已经将急报快马加鞭送入宫中,我也是回来同你们商量一下此事。”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上官纯一话音未落,就听到震天一般的爆炸声,牵动着这个林府也跟着摇晃。
几人连忙出来查看,这震天的响动同时惊动了街上的百姓。林淮初脚下轻点跳上屋顶,脚下灵敏飞快的朝着刚刚声音的地方飞去。
林牧川和上官纯一来到林府门口四处张望,可以看到远处溅起的尘土飞扬,同时还能听到另外的几处爆炸声。木槿伶则是在院内唤出了影卫,让他去查看一下情况。
不多时,林淮初便回来,说道,
“是路口的那间商铺,可能是不小心引了什么炸了房子而已。”
追月阁的影卫也在几乎同一时间赶回,在木槿伶耳边轻语几句。
听到影卫的禀报,木槿伶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连忙转身回到林牧川的书房内,上官纯一见状也一同跟了上去。
只见木槿伶在地图上将从影卫口中听到的爆炸点全部圈了出来,再三确认后说道,
“那间商铺的爆炸不是偶然,刚刚影卫来报,说另外的几处爆炸分别在这几个地方,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几人围着地图查看,林牧川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所在,惊道,
“这几处,是林府,上官府还有漠兰王府进宫的必经之路!”
“没错,如果我猜的没错,刚刚的急报根本不可能送入宫中,这两队兵很可能只会在城下按兵不动。而真正的兵力,应该是会从南门进入,中街本就是城中最宽的街道,北门又距离林家太近,所以承桑漠的兵只可能从南边走中街进入皇宫。”木槿伶指着地图上说道。
“事不宜迟,我得马上进宫。”上官纯一说道。
与此同时,崔宅后山的河岸,一搜船只缓缓停靠。崔易站在岸边,一脸兴奋的等待着穿上的人。
一个高大的身形从船舱内闪出,黑色的斗篷盖住全身,即便看不清楚面容,但不怒自威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参见主人。”崔易单膝跪地道。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老练。
“回主人,地道已经挖通,可以从地道直接进入皇宫。”崔易说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男人见状便朝着他指引的方向快步走去。
皇宫内,书房里的承桑霁云也听到了那几声爆炸,却没有丝毫惊慌,只是眼里闪过一丝不舍,默默的自言自语道,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说罢便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几颗银色的珠子。
都城内,林牧川和上官纯一几人兵分两路,林牧川独自前往南门尽可能的争取时间。上官纯一则是带着木槿伶和林淮初尽快的入宫,如果他们猜想的没错,此刻的承桑漠或许已经在皇宫里。
御书房内的承桑北昆也听到了动静,但深宫之中,这爆炸声几乎很难察觉。承桑北昆只当是百姓提早在城内燃放了爆竹,并没有过多在意,还饶有兴致的调侃道,
“刘公公,你看这城内百姓都等不到过年,现在就开始燃放爆竹了,你瞧瞧这声音还不小。”
刘公公在一旁赔笑,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禀报道,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宣他进来。”
承桑北昆有些意外,自从萧皇后过世,霁云的性格就越发变得古怪。自己也觉得对他有愧,所以便对他不再多家管束,好在霁云也算是有些分寸,除了性子比往日更加平静意外,也没见有什么大的变化,反倒是觉得他这些时日更加正常稳重了许多,但除了请安以外的时间主动求见,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
“参见父皇。”承桑霁云行礼道。
承桑北昆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以为他终于看开了萧皇后的死,这才主动来找自己想要拉进一下二人的关系,于是关切的问道,
“霁云呐,突然来找朕,所为何事啊?”
“儿臣有话想要问,还请父皇屏退左右。”承桑霁云语气认真的说道。
承桑北昆倒是难得见他一幅严肃认真的模样,想着已是许久没有同霁云单独相处,便示意刘公公带着人出去。
待到御书房内的人都推下去,承桑北昆这才说道,
“好了,现在没人了,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承桑霁云撩起衣服双膝跪地,对着承桑北昆磕了一个头,说道,
“儿臣接下来说的话,无论父皇怒与不怒,儿臣都要问个究竟。”
承桑北昆倒是不以为然,撇嘴笑了笑道,
“你平日里乖巧懂事,还有什么事能让朕大动干戈不成?但说无妨。”
得到应允的承桑霁云又磕了一个头,跪在地上双手举礼,声音清楚语气平静的问道,
“儿臣想问,父皇可知儿臣的生身之母究竟所为何人?”
南中街,林牧川在茶绣坊的门口遇到了承桑漠,身后是一队装备齐全的兵马。今日的承桑漠身穿一席金色战甲,束发冠搞搞挑起,原本的白发银丝早已不见,随风飘摆的黑色发丝映衬的皮肤比往日更加白皙,只是眼里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坚定杀气。
“漠兰王,您这带着一队兵,是急着去哪儿啊?” 林牧川质问道。
马上的承桑漠挥手示意身后的兵停下,看到前来拦路的人是林牧川,一点都不意外,低头笑了笑嘲讽道,
“小林将军什么时候有了这拦路含冤的兴致?”
林牧川将手中的长枪转动,呵斥道,
“承桑漠,任何兵马未经传召不得进入都城,所有进入都城的兵马,更是不得携带兵器,卸甲轻装,这些你难道都不知道吗?现在立刻带着你的兵滚出都城,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承桑漠顿时仰天长啸,随后说道,
“林牧川,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同我讲这些还有用吗?还是你是专程跑来与我说笑的?认清现实,如今城内的道路都被封住,即便是你手底下的林家骑兵,怕是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你难不成真的要以一己之身,阻挡本王身后的千军万马不成?林牧川,你若是现在投降,待本王继位,念在你林家几代效忠的份上,还可以留着你这将军之位。”
林牧川依旧不为所动,眼神坚定死死的瞪着承桑漠,声音里带着愤怒道,
“承桑漠,你这是要造反?”
“呵,林牧川,你难道才知道吗?你和上官纯一还有那个追月阁,这几个月来不是一直都在追查我的行踪?怎么,我今日动手你们觉得很奇怪吗?反正这皇位早晚都是本王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 承桑漠轻蔑的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手里的缰绳。
“北漠狼子,胆敢在此大放厥词。我林家世代以保护皇室为己任,今日只要有我林牧川在,你便休想踏足皇宫一步。”林牧川说着便挑起手中的长枪朝着马上的承桑漠刺去。
宫门口,还没得到守城士兵快报,守宫门的士兵便拒绝让上官纯一等人进入皇宫。
“皇上口谕,除非召见或者急报,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宫。”宫门口的士兵态度强硬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王是云青郡王,往日便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还不快快放行。” 上官纯一怒骂道。
此时刚好统领巡逻至此,被这边的吵闹声吸引,问道,
“怎么回事?”
“金统领,你来的正好,快让你的人把路让开,本王有急事进宫面见皇上。”上官纯一焦急的说道。
本以为金统领看到上官纯一会立刻放行,没想到他却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便朝着一旁的士兵们挥了挥手。
“金北石,你好大的狗胆,连本王的路都敢阻拦!”见对方毫不给面子,上官纯一顿时急了眼。
一旁的木槿伶轻轻扯了扯上官纯一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看那统领的军靴,这个金北石怕是承桑漠的人,今日是故意守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入宫,别和他废话了,再迟了只怕宫中会有变数。”
上官纯一顺着木槿伶的眼神看去,金北石的军靴上确实还挂着尚未干涸的血渍,若是不仔细看,怕是根本无法察觉。随即转过头和林淮初对了个眼神,示意他到近前,说道,
“等下入宫,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御书房同时皇上,你就带着叙白去找霁云。承桑漠既然已经动手,那想必霁云的处境也是十分危险。”
“我知道了。”林淮初答道。
三人互相对了个眼神,转过身便朝着守门的士兵攻去。
御书房内,听到询问的承桑北昆愣了一下,问道,
“霁云,你此话何意?”
承桑霁云此时眼中无光,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地面,声音冷静而平淡到有些可怕的说道,
“母后曾留下亲笔书信明确告知,儿臣并非她所出,而是父皇当年一夜风流的产物。多年来将儿臣寄养在身边,只因为儿臣是承桑皇室血脉。还请父皇如实告知姓名,好让儿臣报答其生身恩情。”
“放肆!单凭一封来路不明的书信,就跑来质问朕,承桑霁云你这个太子如今是越来越出息了。”承桑北昆拍案怒斥道。
“书信并非来路不明,而是母后当年特意留给儿臣,只为告知真相。但母后只告知儿臣一半的真相,如今她已身陨,这另一半的真相,儿臣也只能斗胆前来和父皇讨要。儿臣并不想知道父皇当年的风流债,只想要一个名字,还请父皇恩准。”面对暴怒的承桑北昆,霁云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与慌张,似乎是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问个清楚。
“狗屁真相,萧氏私刻玉玺,妇人狼心死有余辜。如此毒妇,你竟然会轻信了她随随便便的一封手书,跑来过来质问朕?这段时间,朕念在你逝母悲痛,不曾约束,竟然让你这般放肆,来人。”承桑北昆说着对门外喊道,“将太子拖至院中,杖责二十。”
承桑霁云在来这以前,便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挣脱开两边人的手臂,说道,
“父皇如若今日不说,怕是就再没这个机会告知儿臣真相了。”
承桑北昆听到这般话,更是直接暴怒,额角青筋直冒扯着脖子怒斥道,
“你这是在咒朕活不过今日不成?那朕就要看看,是你的命长,还是朕的命长。将太子拖下去,杖责一百!”
一旁的刘公公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是头一次见到一想乖顺的太子,今日竟然如此不知礼数的冲撞皇上,连忙出来打圆场道,
“太子殿下怕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若是太子殿下赔个不是,皇上大人有大量,定不会同殿下计较。”刘公公本就是好意,这杖责一百可是会出人命的,平日里连干粗活的太监们都熬不住,就更别说这身娇肉贵的太子殿下。
“还请父皇如实告知。”对于刘公公的好意,承桑霁云毫不领情,只是表情麻木的说了一句话。
刘公公无力的闭上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小太子今日是怎么了,如此的不听劝。
承桑北昆更是被这句话激怒,彻底的失去了理智,抓起书案上的镇纸朝着承桑霁云狠狠的扔了过去,几近嘶吼般道,
“滚,拖出去,将他拖出去,跟朕将他拖出去。”
镇纸狠狠的砸在额角,鲜血随即顺着一旁留下,但承桑霁云似乎是没了感觉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由两旁的人将自己从地上架起来,朝着外面走去,在几近走到御书房门口时,他的手缓缓的朝着腰间的锦袋摸去。
“皇上,皇上。”上官纯一火急火燎的从门外跑进来,见到被两个人架着朝外走,额角带血的承桑霁云一下子愣住了,在回想自己刚刚在门口看到的条凳,顿时就明白了,上前一把推开两旁的太监,声音愤怒道,
“放开,放开他,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一旁的小太监知道自己惹不起,只能转过头看向刘公公,见得到默许这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啊?” 上官纯一抬起手想要帮承桑霁云擦拭脸上的血渍,却被他面无表情的躲开,原本抬起的手也停在了原地,顿了一下后说道,
“在这待着,一会我再找你算账,要是赶跑你就死定了。”随后快步朝着御书房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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