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升这人吧,真的有点奇怪。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我总是感觉我俩之间怪尴尬的,毕竟还没熟悉到那个份上,她又慢热。
最近她在我店里当招待,没客人的时候我都尽量避开和她的交流。
偏偏这人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照样是每天早上晚上定时定点跟我打招呼,偶尔也会找我聊闲天。
“咳咳。”我把视线从擦拭书架的林云升身上挪到我的电脑屏幕前,虚张声势的咳嗽两声。
林云升果然停下动作,关切地看我:“感冒了吗?最近降温,是该多穿些衣服。”
这家伙,最近喊我的语气越来越张凤娟了。
我挠了挠脑袋,把张凤娟同志的脸从我脑子里甩掉:“你最近这感觉越来越像我妈了。”
话音刚落,我鼻子就痒得不行,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揉,喷嚏就一连串的接在句号后面,给我难受的泪眼婆娑的看向林云升。
大概是连环喷嚏威慑力太大,林云升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把抹布放在书架上,双手叉着腰有些无奈的看着我。
看到我心虚的挪开视线,她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来:“祁月?”
我梗着脖子又斜着眼睛看她,试图浑水摸鱼逃过去:“干嘛?”
见她不说话,我打了个哈哈,瞎胡诌道:“一想二骂,我打了这么多喷嚏,说明有好多人在想我,你就别操心了。”
“三呢?”她漫不经心的把头发挽起来。“我记得这句话还有半句吧,你昨晚晚饭没吃饱,要靠这半句话来垫肚子?”
我吞了口口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林云升阴阳怪气,这文化人骂人是不一样哈。
“我错了,我现在就去穿外套。”直觉告诉我最好现在就止住林云升的话头。
见她也不擦柜子了,就站在那里等着我穿外套,我瘪着嘴很不情不愿地上楼去套了一件来。
胡乱套好衣服,我特意下楼在她面前转来转去,拿两个袖口对着她的脸扇风。她也不恼,真是好脾气。
见这一招捣乱对她不起什么效果,我百无聊赖的转身就要走,却被她喊住了。
她扯住我的胳膊,很自然的把我拉到她面前,我的那句”你干嘛”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她的手落在我的脖颈处。
林云升的手碰到我的脖子,让我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来。她的手很凉,总感觉她才是真正需要加衣服的那个。
她凑得很近,呼吸洒在我皮肤上,我的脸很不争气的红起来。直到林云升替我把衣领翻出来整理好,我僵硬的扭了扭脖子,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气息。
大概是没想到我的反应,林云升愣了愣,眼神暗淡下去。但立马又挂上了一个温柔的笑来,她转过身没看我,留下一句“整理好了。”就继续去擦那明明已经被擦得锃亮的柜子去了。
我嗯嗯的胡乱应着,同手同脚的回到我的椅子上坐下,鼻尖还留着她的茉莉香水味。
我机械的拿起钢笔,却连落笔处墨水在纸上晕开都没注意到。
留下她在店里其实纯属是脑子一热的主意,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只是初见之后,她哀伤的眼睛总还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因为实在想不出她一销售能在卖骨灰盒的店里干什么,所以就干脆让她干干接待的活,这是我那晚辗转反侧之下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很巧的是,因为我家店面和住宿在一块,一楼店铺二楼是一个二居室,我妈走了之后刚好就空出来一间房子。
天时地利人和。于是再见面的时候,在漫长的沉默里,我先开了口。
手里的茶已经有些凉了,我盯着茶杯,问她:“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我这里正缺人。”
熟悉先发制人这一招的朋友们都知道,人在心里很没谱的时候,说话会像豌豆射手一样,尤其是我这样本来就话多的。
我低着头,只自顾自地介绍在我这里工作的好处,把那份在我脑子里修改了很多遍的腹稿说给她听。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清楚了多少,毕竟我只是一味的说,边说还边下意识的搅动着手里的茶水,根本没空观察她的表情。
林云升当时犹豫了很久也没应下来,只说考虑考虑。
我也不是啥土匪头子地头蛇非要把人留住当压寨夫人,所以就点点头,让她考虑几天再回复我。
后面的日子她就突然消失了,也没来我店里。
直到过了一星期左右吧,她某天下午突然拎着个箱子站在店门外面,也不说话,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啥。
我一会儿抬头看看表,一会儿抬头看看门外的林云升,直到很久后还是没看到她有要进来的打算。
这时候外面风刮得很厉害,就出去帮她把箱子拿进来了。她低着头很乖的跟在我后面,放下箱子的时候,她说:“谢谢你,祁月。”
至此,林云升算是在我这正式待下了。
她心思比我细得多,学习能力又强。有她帮忙,我在工作上确实是省心不少,天天能腾出不少时间在她跟前晃悠。
我其实话不少,但是一面对林云升,就总能想起那天晚上,心里就还是有点没来由的尴尬。
本来这两天已经好很多了,今天又来了这一出。其实按理来说帮忙整个领子也很正常,这甚至都没什么肢体接触。
我烦躁的抓抓头发,把眼镜扶正,目光移到旁边立着的全身镜上。
林云升眼光是没得说的,这衣服是我俩前几天周末去商城买的,绿色的冲锋衣,又暖和又洋气,穿我身上显得我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我正在这边纠结到底为什么一靠近林云升就会不自在,安静的前厅突兀的响起一阵音乐声,给我吓得一激灵。
这一下子给我的思绪吓得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扭了两下脖子,觉得很难再找到刚才尴尬的感觉了,于是无奈地站起身。
电话铃还在响,我以为林云升没听到,于是我喊叫起来:“你电话,林云升。”空荡的客厅一下子就被电话铃声和我的喊叫声挤满了。我起身转了一圈,这才发现林云升似乎不在房子里。
我只好走出去,顺着音乐声翻了半天,终于在林云升一件卫衣里翻出来她的手机来。钢琴曲还在室内流淌着,我不免有些疑惑:“她手机之前是这个铃声吗?”
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串陌生的电话号,我看了看,不是本地的号。
外卖吗?或者快递?
我走到店门口抻长着脖子张望林云升回来没有,但是门口一个人都没有,铃声恰巧在这时候断掉了。
我松了一口气,刚想坐下倒杯水,铃声又在我手上炸开一样响起来。
我啧了一声,决定不去搭理那催命一样的电话铃。
没成想那铃声简直是不逼死人不罢休,一遍又一遍打过来,对面打电话的人毅力真是没得说。
铃声大概想了得有五分钟,才不甘心的结束了。我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麻的耳朵,才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玩手机。
正在我举着手机躺在沙发上悠哉游哉的看手机的时候,林云升回来了。她喘着粗气,脸被风吹得通红,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子。
“什么啊?”她把袋子放到茶几上,转身就去倒了杯热水暖手。
“感冒药。”她抱着杯子,冻得在原地轻轻跺脚,闻声回了我一句。
我就嘿嘿的笑了两声,其实透过塑料袋子我已经看到了感冒药的字眼,但是我就是要问一嘴。
林云升好脾气的冲我笑,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去拿了个新杯子放到茶几上。
她扯过我手上的药袋子,动作娴熟的拆开泡药,棕色的颗粒融在热水里面,我皱皱鼻子,一股子难闻的药味充盈在我鼻腔里。
我说:“太苦了。”
林云升找来根筷子搅匀水,然后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放下,言简意赅:“喝吧。”
我转过身子去:“我不喝!”
林云升看着我耍小孩子脾气,好气又好笑的瞪我。但她的眼神攻击性嘛,说实话还不如每天晚上和我挤在超市里抢打折商品的老太太高。
见这招不奏效,她又慢悠悠的开口:“刚才路过街对面的甜品店,买到了最后一份蓝莓泡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伸手把桌上盛药的杯子拿起来。
“本来说你吃了药就给你吃,现在看来,”她笑眯眯的对着手上举着的杯子吹了口气,“只有我自己尝尝了。”
“啊啊啊你烦死了!”对蓝莓泡芙的渴望最终还是战胜了我对药的厌恶,我转过身恶狠狠的夺过她早就拿在手里的水杯,一口气把药灌进喉咙里。
放下水杯一看,这家伙正眯着眼笑得一脸得意。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林云升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她笑得眯起眼,露出左脸颊的梨涡来。像只狐狸。
林云升心情很好的样子,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我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然后手底下变魔术一样掏出个甜品盒子来。
我俩闹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正事来。我指指她的手机:“对了,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打了好几个,烦人的要命,你赶紧回了看看是不是啥要紧的事儿。”
奇怪的是,林云升一听我说这话,登时眼神就冷下来,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你没接吧?”她问我。
“没啊。”我对她的反应摸不着头脑。
一听我没接,她皱起来的眉头才平下去一些。她把手机拿出来,随意的扫了一眼屏幕,和我说:“辛苦你去洗一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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