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冲刷土地上的血迹,刺客或自杀或被官兵斩杀,并没有留下活口,城内的官兵正在收拾残局。
孔善搀着季云暮往雨棚那边走,季云暮有气无力地问:“赵大人怎么样了?”
孔善说:“大人受了惊吓,扭伤了脚,昏了过去,已经让郎中在看了。”
“文书账目都没事吧?”
“都还在,只是进了些雨水。”
“那我就放心了...”
季云暮话音刚落就昏了过去,孔善立马扶住,看到季云暮的手臂上一直流着血,只因为雨水不断冲刷手臂的血迹才以为伤的不重。
“郎中!快来郎中!快来!”
孔善将季云暮放下后郎中立马跑了过来把脉施针,孔善在一旁着急地守着,说:“怎么样?”
郎中面露难色,说:“手臂所中的这两刀匕首太深,且位置正对应要穴,这血怕是难止。”
...
京城里,文长明正在自家院子里和下人侍弄花草,下人说:“今年这花开的真好,比前两年的都好。”
文长明说:“叔父回南方之前还怕这些话活不过今年春天,这不活得挺好的。”
下人笑了,说:“公子,要不是云树哥记着给花浇水,这花早就死了。”
文长明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正说着,云树拿着东西从外面回来了,文长明看着他神色有些慌张。
文长明对下人说:“书房那边的花也要浇水了,你先去吧。”
文长明支走了旁人,问:“这么慌张,是怎么了?”
云树有些犹豫,说:“我也不敢保证...”
“你说就是了。”
云树说:“我刚刚和前院的十五出门买东西,路过南门大街,看到一户人家门前来了御医,还有一堆人乌泱泱围着,便让十五去打听,是朝中赵尚书的院子。”
“赵康?”
“是,周围人说赵尚书的夫人收到南边来的书信,信上说赵尚书在南边遇险后一直昏迷不醒,让赵家做最坏的打算,赵尚书的夫人看了书信急火攻心,这才请了御医来看。”
文长明乍听此事有些恍惚,云树接着说:“赵尚书久经历练,如今在南边遇险尚且昏迷,那季...”
“别说了。”文长明打断了云树的话。
文长明定了定神,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说:“走,去看看。”
文长明和云树来到南门大街上,赵康家门前面还是一堆人围着,根本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况。
文长明说:“咱们和赵家没什么往来,就算进去了也得被请出来。”
“那怎么办?”
文长明思前想后,说:“去端王府。”
文长明来到了端王府前,刚想敲门,大门就打开了,高君义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君义看到文长明刚好来了,连忙将文长明拉到一旁。
高君义看到文长明着急的样子,说:“我知道你要来问什么,我这不也过来告诉你了,你且宽心。”
“到底怎么了?”
高君义说:“赵家夫人一时急火攻心,从宫里请了御医,惊动了陛下,恰好我父亲入宫,这才知道事情原委。”
“那赵家的书信中说事发突然,赵康昏迷不醒,只好先写家书送到赵家,折子随后才能到,但书信中也只是说了赵康的情况,并未提及其他人。”
“遇险?是京城里的人?”
“信中说是流寇作乱,袭击了队伍。”
文长明说:“流寇?南边的疫病刚被他们解决,赵康又是钦差大臣,流寇打劫谁也不可能打劫他们。”
高君义看文长明越来越激动,安抚他说:“流寇的目的是财物,人应该不会有事。”
文长明还是放心不下,眼睛里透露着悲观,说:“那如果就是京城里的人怎么办?”
高君义被这么一点也感觉到情况不对,但看到文长明担忧季云暮的这个样子,为了安抚文长明,高君义的脑袋灵光乍现,对文长明说:“这估计是他们的缓兵之计,为了迷惑敌人才故意说赵康昏迷。”
“会是吗?”
“你忘了云暮有多聪明了?”
文长明这才冷静下来,并且也只能这么想才能让自己稍微安心。
皇宫里,皇帝正在昭文殿发愁。
全福端进来一杯茶,说:“陛下喝口茶歇歇吧。”
肃文帝一直看着赵家刚派人送进来的书信,无心喝茶,说:“你说赵康他真的遇险昏迷不醒了?”
“这奴才实在不知。”
“赵康在南方这么一查,手里还有许多李文英和曹汝阳的把柄,就等着他亲自送到京城,这怎么就遇险了...”
全福说:“会不会是他们两家从中作梗,意图杀人灭口。”
肃文帝说:“这是最有可能的,但如果赵康真的撑不住了,眼下也没有他们的杀人证据,朕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皇帝刚说完就叹了口气,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传邵唯宁、李文英和曹汝阳进宫。”
“陛下,曹尚书一直告假。”
“抬也要给朕抬进来。”皇帝的语气听着并不好。
“是。”
李文英府上,李文英正和他夫人魏氏争吵,魏夫人气的一直站着不肯坐。
“闲话都已经传到我耳根子旁边了,我怎么能装不知道?”
李文英有些无奈,说:“那也只是些闲话,你少打听些有的没的。”
“你身边那个罗平被抓了总是真的吧?下一个就该是谁了?”
“你难道盼着我被关进刑部的大牢吗?”
“我自然不会盼着了,只怕你造孽把自己所不欲搭进去。”
李文英好言相劝,说:“算我求你了,朝廷上的事你少打听,行不行?”
魏夫人听后坐了下来,说:“不让我打听?我要是再不听一听,等那一天我也被你连带着关进牢里,儿子女儿也被你牵连了我都不知道。”
“说什么牵连不牵连,能有什么事能让我夷灭三族的?陛下让赵康去查,这不也现在生死未卜吗?”
魏夫人听不得这些混账话,说:“你干过些什么勾当我是不知道,但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现在就求求你,别把我们这个家都断送了。”
“断送什么断送,整天说这些晦气的话。”
魏夫人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随后放下,说:“今天外面都传兵部的赵康不行了,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你是连你相公,你官人都不信任了吗?”
两个人正吵着,门外的下人突然敲门,说:“大人,宫里来人了,请您进宫一趟。”
“什么事?”
“为首的只是说请您赶紧过去,邵相公和曹尚书已经去了。”
李文英心想:那两人也去了,定是关于赵康的事情。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文英转身就走,只留下魏夫人一个人,魏夫人说:“李文英,你小心报应。”
李文英进了宫就碰见曹汝阳,李文英先打了招呼,说:“曹大人抱病在家修养,许久不见。”
曹汝阳咳嗽了两声,说:“多谢,也是许久不见李大人了。”
“陛下突然召我等入宫,想必是有急事,请。”
两人到了昭文殿,邵唯宁也随后赶到。
皇帝屏退了闲杂人等,就和他们三人说了赵康的事情。
邵唯宁清楚赵康如果遇险那么局面将会对自己很不利,便要求皇帝严查此事。
“陛下,定是有人阻挠赵大人回京,惧怕赵大人带回来的案卷文书。”
“另两位大人怎么看?”
肃文帝想看看两个人的态度,据此判断是谁下手,可曹汝阳却一直咳嗽说不出话。
“咳咳咳...陛下...咳咳咳...”
李文英说:“陛下,查明此事固然要紧,但眼下更要紧的是派人立即前往,探明赵大人安危。”
两人态度暧昧,都不好判断到底是谁下的手。
肃文帝只好说:“朕收到消息就已经另派人马出京去了,想必不日就能收到消息。”
为了安抚邵唯宁,皇帝将查明此事的任务全权交给了邵唯宁,叮嘱他务必查得水落石出。
在三人准备退下时,皇帝突然说:“李爱卿,你留下。”
邵唯宁和曹汝阳对视了一眼,先出去了,只留下李文英。
“陛下还有何吩咐?”
皇帝拿起一本折子,递给李文英,说:“这是朕收到的一份折子,里面说罗平的罪责里有虚假的成分,不排除有他人党同伐异之嫌,朕看了以后认为的确需要详加审查,你回去以后再仔细想想是否有纰漏,想到什么再给朕说。”
李文英喜不形于色,收下了折子,说:“罗平是臣培养的,臣一定秉公办理。”
李文英走后,全福进来了,皇帝问:“李文英出了大殿,感觉他心情怎么样?”
“李大人看着是有些高兴。”
皇帝冷笑了一声,全福有些不解,问:“陛下欲除掉李文英的臂膀罗平,眼下这么好个机会,怎么就松手了?”
皇帝说:“罗平的生死太难决断了,让李文英去办一是因为赵□□死不明,只能安抚李文英,二是李文英现在也只会认为罗平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你再去让太医拿些好的药材看看曹汝阳。”
“是,奴才这就去办。”
李文英拿了折子出大殿时是高兴的,可折子拿在手里走到了宫门口,又看了看手里的折子,笑容就消失了。
次日,京郊的一座寺庙里的香火正旺,文长明也在此拜了拜佛像。
“愿一切平安,早日回京。”
拜完了佛文长明起身向外面走,大理寺的陈昂正在外面等着,两个人并排往寺庙外走。
“世显说朝中有文书下来,罗平暂缓处置,他的事情是大理寺查的,我们也很难做。”
文长明问:“你精通刑律,罗平的罪很严重吧?”
“误国害民,贪赃枉法,斩立决都不为过。”
文长明说:“来之前你告诉我这件事,刚才在佛像跟前我终于想明白了。”
陈昂还是有些疑惑,问:“怎么了?”
“罗平的罪斩立决都不为过,又是李文英的手下,但陛下并没有即刻将其斩杀,而是留他到今天,你说是为什么?”
“以此敲打李文英?”
两个人走到湖边停了下来,文长明看着湖中争食的鲤鱼,说:“罗平不肯透露李文英一丝一毫,是因为罗平认为李文英不会因为他而轻易垮台,指不定眼下还在牢里巴巴的望着李文英能救他出去。”
“难不成李文英不想救他?”
“罗平死或者不死都对李文英不利,死了会说李文英急于杀人灭口,不死会说李文英袒护亲信,而赵康一旦回来,罗平的死就能让李文英的损失最小。若李文英为求万全之策,不管赵康能否平安归来,罗平都会死。”
陈昂茅塞顿开,说:“赵康若能平安回来,则李文英地位不保,而牢里的罗平一旦得到消息,为求自保便会即刻倒戈。”
“是啊,眼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打探消息,只有陛下亲自派人去探查,就等着回信了。”
陈昂看文长明有些伤感,拍拍他的肩膀,说:“佛祖庇护,他们一定会没事。”
“但愿如此。”
两个人又寒暄一番,云树走了过来,说:“公子,季家二姑娘派人传话,说家中父母听说了赵康的事情,又吵又哭的,请您去安慰安慰。”
陈昂说:“你去吧,朝中的事情我和赵世显会和你通着消息的。”
“嗯,告辞。”
文长明到了季家,正堂上只有季世平一个人扶着额头坐着,地上还有摔碎的茶杯。
季世平看文长明来了,苦笑着说:“坐吧孩子,让你见笑了。”
“夫人呢?”
“孩子他母亲伤心极了,又吵了两句嘴,一时喘不上气进去歇着了,倒是麻烦你跑一趟。”
季世平喊来下将碎茶杯收走,说:“都怪我鬼迷了心窍,非要让自家孩子去官场上搏命,我这几十年摸爬滚打过得辛苦就罢了,还拉上自己孩子受罪...”
文长明打断季世平,说:“大人,陛下派了团龙营最精干的将士护送他们,并且眼下只有赵家收到了书信,没有一处迹象表明云暮有不测发生。”
“可是...”
文长明看着季世平苍老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叔父,自己更不能有半分担忧。
文长明坚定地说:“大人,云暮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孩子了,我希望您能对他有些自信。”
季世平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季世平和文长明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离开时季云兰亲自送文长明出去,外面已经是黄昏了,太阳将满天的云彩染成金色,文长明告辞离开。
“我哥哥他会没事的,对吗?”季云兰喊住他。
文长明听后有些恍惚,随后转过身,看着季云兰,说:“你的哥哥,你的兄长,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胆识的人。”
文长明是在对季云兰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
两日后的夜里,荣京城门口有一队人马赶到,出示了通行令后,城门护卫立马开了城门,一行人立即奔赴皇宫。
入了夏季天早早就亮了,李文英早早地醒来,到了院子里看见钱家的钱昌文在院子里等着。
“钱大人怎么来了?”
钱昌文说:“李尚书,今早打听到的,说陛下派出的人回来了。”
李文英面不改色,说:“有消息了?”
钱昌文示意此处不便说话,和李文英进了偏房。
关上了门,钱昌文说:“御前的人嘴都很严,打听不到什么具体消息,可是...”
“可是什么?”
钱昌文说:“可是赵家派人过来,说请我兄弟二人两日后去赵家凭吊。”
“死了?”
李文英一听就知道赵康估计是不行了,心中的石头落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多谢钱大人来告知上官,两日后上官也会去的。”
钱昌文却说:“李尚书,赵康估计是不行了,下官也不想知道原因,但下官知道只要赵康一行人能活着回来一个人,咱们日子也不会好过,所以...”
“好了,只要赵康一死,其他的就算活着也不成气候,但为保万全,狱中有一个人不能再留。”
“您想怎么做?”
“我会上书陛下革去他的官职留他一命,但你要安排人在狱中了结他,记住他得是因为无颜面对陛下而自杀。”
“我兄弟二人听您调遣。”
宫里,文长明正在教高盈古文,门外的侍女走了进来,说:“文大人,陛下请您过去。”
文长明跟着小太监进了昭文殿,却发现宋皇后也在殿里。
宋皇后见文长明来了,说:“文大人一来,高盈就没了管教,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
皇帝让一旁的宫女太监一并退下,宋皇后还未走出殿门,隐约听到皇帝说:“朕知道季家和你关系不错...”
在曹家,曹汝阳正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旁边的人说话,孙昌朝也在。
“大人得偿所愿,平安了。”
曹汝阳问:“真的吗?”
“御前听的清楚得很,赵康一行人确实遇难,估计季家的也不行了。”
曹汝阳如释重负,说:“应该就是李文英的人做的,咱们还没急着动手,他倒是先急了。”
孙昌朝在一旁恭维,说:“大人深谋远虑,下官佩服。”
曹汝阳挥挥手让旁人下去,说:“虽说已经让人把南边的账目都掩盖住了,但赵康定是查到了一些的,他死了自然最好。”
“即使赵康查出来能怎么样?咱们在宫里有皇...”
曹汝阳打断他,说:“无论旁人再怎么说,我只告诉你一句,皇后只是皇后,与我没有关系。”
“是,下官失言了。”
曹汝阳放下茶杯,说:“赵家说什么时候让咱们去看望?”
“两日后。”
曹汝阳算了算日子,说:“两日后不是七夕吗?好好的日子也真是晦气。”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