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百年

慧空是个小和尚,三岁出家,至今十年,在半山腰的普净寺修习,今晨他跟随师傅释能上山是为采药。正值雨季,疾病多发,他们采了药,好给山下的穷人治病。

慧空跟随师傅爬上了悬崖,正巧与石缝间的弄影来了个不期而遇。

一夜的暴雨倾盆,弄影此时的模样极为狼狈,叶子耷拉,根茎也倒了,慧空起了慈悲心,小心地把弄影拾了起来,带回了普净寺。

慧空从小课业,小手算不上白净,但很柔很软,他的拳头虚空握着,弄影无精打采地躺在他的手心里,蓦然觉得很安心。

弄影到了普净寺,被慧空安置在花盆中,摆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每日精心照顾。

弄影很快茁壮起来,根茎叶长的极好,迎风招展,碧绿碧绿的一株,十分好看。

弄影每日最开心的事是,等着慧空晨起给她浇水,再等他忙完课业回房休息。

慧空性子内敛谦和,温文尔雅,弄影从未见他生过气,也不曾见他有失态的时候,他总是微微笑着,宽容一切,包容一切。

那是很长很闲适的一段时日,弄影喜欢听庙中的暮鼓晨钟,喜欢看庙中的人打坐念经,也喜欢闻那青烟缭绕的香火气。寺庙之中,男男女女、红尘俗事、来来往往,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很安心。

弄影是百花国君钦点,指派到人间的使者,她们要用她们的眼、她们的心,去记录这片苍茫大陆上正在发生什么。只要弄影愿意,她可以永远不开花,那她就可以在人间待很久很久,而当她开花的时候,也就是她植株枯萎,要回百花国复命的时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一晃六十年,周围的人老去,死去,又会有新的人来。

慧空从一个年轻稚嫩的小沙弥,成长为了一个远近驰名的高僧大德,他开坛讲座,宣扬佛法,普渡众生,他布衣施药,乐善好施,拯救万民。

几十年过去,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已然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

慧空圆寂的那一晚,还是那个小房间,还是那株小盆栽。

老的已经不成样子的慧空,如以往的数年一般,安静地盘坐在蒲团上,面目安详,嘴角含笑,只是这一回,在天亮的时候,他再没有醒来。

窗台上的弄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在等慧空起来给她浇水,就像过去的无数个日子。

到了午时,有小沙弥扣开了老方丈的门,这才惊恐地发现,老方丈已经圆寂了。

弄影这才明白,慧空走了,她再也等不到慧空起来给她浇水了。

在世七十余年,慧空恪守佛法,孑然一身,他慈悲为怀,救苦救难,度化了许许多多的人,也有许许多多的人,为他慕名而来。

火化那一日,普净寺来了很多很多的人,漫山遍野黑压压的一片,哀声哭声,经久不散。

骨灰入土,祭拜的人群散去,新方丈将老方丈的一颗舍利放在了弄影的叶子下。

寺庙里的和尚都知道,老方丈屋里的植株是有灵性的。

六十年了,没人见过这株植株落叶枯萎,一年四季,它总是这样碧绿碧绿的,将老方丈的舍利放在它身边,终有一日,它会带着老方丈回到这里。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记得慧空是谁,可窗台的那株碧绿仍在等。

她相信,终有一日,慧空会回来,他会回到她们相遇相伴这个地方,到那时候,她一定要开花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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